第二十九章 楚文王伐申(一)

第二十九章 楚文王伐申(一)

1.

周王室救衛未成又一次失去王威,中原之事已經形成強勢天下。諸侯懼霸主而不懼王室公理。過去是鄭莊公獨霸中原,但是鄭國幾經易主,而且仍在二主逐鹿之中,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風。而齊襄公以其父齊釐公所堅守的實力基礎上,加之他即位後用其殘酷與兇悍手段,殺戮兩國國君吞併紀國、號令諸侯而積聚獨霸中原的力量了。

只是中原諸國還沒有意識到,南蠻世界里已經闖出了一隻猛虎。這隻猛虎左右撕咬,已經將南方地域,擴為己有,虎視眈眈地面相中原了。這就是楚國。

而且各諸侯國並未真正看清楚楚國的真實面目。它不僅不把周王室的天理放在眼裡,更無視於各諸侯國的常綱。在各諸侯國還在是不是能贏得周王室分封更高的爵位之時,楚國已經在熊通時期一躍為王,敢與周王室齊肩。事實上楚國已經挑戰了所有諸侯國的尊嚴,只是中原諸侯仍在自己生存空間里廝殺苟活,還沒有那麼大的格局去考慮更多。

楚武王三十八年(公元前703年)春天,巴國派遣韓服向楚國報告,請求和鄧國友好。楚武王派遣道朔帶領巴國的使者到鄧國說和。實際上巴國知道楚武王內室是鄧曼也是鄧國國君的女兒,和鄧國示好原本可以直接找到鄧國國君,而繞道楚國報告楚國國君也是討好楚國,當然也是附庸國必須謹慎從事的選擇。其實對周邊的國家唯有鄧國還是獨立的,依仗與楚國的接親,而不受其他國家的欺負,但楚武王卻有一種不吞之而不快的心理。但也是看著是聯姻國,而沒有理由下手,當巴國想與鄧國友好卻感覺給自己帶來了一個找借口的機會。前面楚武王派好了講和隊伍,後面卻派出了另外的隊伍暗中跟蹤伺機行事。

鄧國南部邊境的居住著鄾(yōu)地人但屬於鄧國領土,卻鞭長莫及。跟蹤的隊伍就選擇了這裡突然對講和的隊伍襲擊,並掠奪財禮,殺死道朔和巴國的使者。

鄧國得知此事趕緊稟報楚武王,熊通大怒,說鄧國無視楚國,膽敢冒犯來使,殺死巴國與楚國的使臣而假作不知。不懲罰之難以平天理。可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於是楚武王派遣薳章當鄧國國君面責備謾罵鄧國,鄧國國國君有口難辯,但對強加之詞拒不接受。這年夏天,楚國派遣斗廉率領楚軍和巴軍包圍鄾(yōu)地。鄧國的養甥、聃(dān)甥率領鄧軍救援鄾(yōu)地。鄧軍三次向巴軍發起衝鋒,不能得勝。斗廉率軍在巴軍之中列為橫陣,當與鄧軍交戰時,假裝敗逃。鄧軍追逐楚軍,巴軍就處於他們背後。楚、巴兩軍夾攻鄧軍,鄧軍大敗。鄾(yōu)地人黃昏后潰散成為楚國佔領地。

公元前701年,也是楚武王四十年。楚國的莫敖(官名)屈瑕打算和貳、軫兩國結盟。鄖國人的軍隊駐紮在蒲騷,準備和隨、絞、州、蓼(liǎo)四國一起進攻楚國軍隊。莫敖屈瑕擔心此事難以成功。來徵求斗廉的意見,想聽聽他的想法。

斗廉說:「鄖國的軍隊駐紮在他們的郊區,一定缺乏警戒,並且天天盼望四國軍隊的來到。您駐在郊郢來抵禦這四國,我們用精銳部隊夜裡進攻鄖國。鄖國一心盼望四國軍隊,而且依仗城郭堅固,沒有人再有戰鬥意志。如果打敗鄖軍,四國一定離散。」

莫敖屈瑕說:「為何不向君王請求增兵?打有把我之仗。」

斗廉回答說:「軍隊能夠獲勝,在於軍士的士氣,團結一致便可戰無不勝,而不在於人多。商朝敵不過西周,這是您所知道的。整頓軍隊士氣而出兵,不要增什麼兵。」

莫敖說:「那就占卜一下,看有多大勝算把握?」

斗廉回答說:「占卜是為決斷疑惑,沒有疑惑,為什麼占卜?」

於是就在蒲騷打敗鄖國軍隊,終於和貳、軫兩國訂立盟約回國。

公元前700年,楚武王派兵攻打絞國,軍隊駐紮在南門。絞國人十分警惕,大兵駐守南門,緊盯著楚軍動向。

屈瑕拜見楚武王,對楚武王說:「絞國地小而人輕浮,輕浮就缺少主意。請對砍柴的人不設保衛,用這引誘他們。」

楚武王聽從屈瑕的意見。絞軍俘獲三十個砍柴人。

第二天,絞軍爭著出城,把楚國的砍柴人趕到北面的山裡。他們還以為楚軍在南門準備攻城。

其實此時的楚軍已經坐等在北門,同時在山下設有伏兵。當絞國大兵打開北門並送幾個砍柴人進山的時候,路上遇到了楚軍的埋伏,而且楚軍從北門而入,大敗絞軍。強迫絞國訂立城下之盟。從此絞國成為附屬國。而楚軍得勝回國。在進攻絞國的這次戰役中,楚軍分兵渡過彭水。羅國準備攻打楚軍,派遣伯嘉前去偵探,這個伯嘉三次遍數楚軍的人數。對楚國的兵力做到心中有數,為防禦楚軍奠定了基礎。

公元前699年春天,楚武王派屈瑕率軍攻打羅國,斗伯比為這個楚國莫敖送行。

回來時,對他的身邊的御仆說:「屈瑕一定失敗。」

御仆不解斗伯比話從何來。就問他:「令尹怎麼知道莫敖一定打敗仗呢?」

斗伯比說:「你沒看到屈瑕走路把腳抬得很高,表明他的心神不穩定。心神不定必然要打敗仗。」

御仆又問:「那該怎麼辦呢?」

斗伯比說:「換將或增兵。」

於是令尹斗伯比進見楚武王。

「臣送莫敖大人出征,見他心神不定,此一去必敗無疑,臣請君王為其增兵,可以尾隨其後,作為增援。君王一定要增派軍隊!」

楚武王不以為然。一則此次莫敖出征,已經動員了楚國的大部分作戰部隊,二則楚武王並不覺得莫敖兵少,何必增兵。楚武王對令尹斗伯比說:「屈瑕已經誇下海口,此行必勝,令尹不必擔心。」

楚武王沒有採納斗伯比的意見,回宮把令尹的擔心說給夫人鄧曼聽。

「怎麼能以走路腿抬得高就能斷定其必敗,豈不是笑話!」

鄧曼想了想說:「令尹斗伯比的意思不在人數的多少,而是說君王要以誠信來鎮撫百姓,以德義來訓誡官員,而以刑法來使屈瑕畏懼。屈瑕作為莫敖對蒲騷這一次戰功,已經居功自傲、心地狂躁了。他會自以為是,必然輕視羅國。君王如果不加控制,不是等於不設防範嗎!斗伯比所說的請君王訓誡百姓而好好地安撫督察他們,召集官員們而勉之以美德,見到屈瑕而告訴他上天對他的過錯是不會寬恕的。不是這樣,斗伯比難道不知道楚國軍隊已經全部出發了么?」

楚武王聽夫人說的有理,還是採納了斗伯比的意見。第二天上朝,楚武王派使臣快馬加鞭趕赴賴國,讓附屬國賴國出兵追趕屈瑕,做屈瑕的增援。但還是差了一步,沒有追上莫敖的軍隊。

一路上一些軍士為屈瑕出了許多主意,再打羅國的戰術上,希望能幫助屈瑕。結果屈瑕居功自傲,心不在焉,派人在軍中通告:「如果再有敢於進諫的人,就要受軍棍刑罰!」

大軍到達鄢水,楚軍由於渡河而次序大亂。全軍亂七八糟毫無秩序,而且還不設防。過了河就是羅國,羅國早有準備,對楚軍的作戰能力十分清楚。羅國便聯合盧戎國的軍隊,開戰兩面夾擊戰術。待楚軍渡河立足未穩之際,並向楚軍開戰。

羅國和盧戎的軍隊從兩邊夾攻楚軍。加上楚軍渡河沒有任何防範意識,隊列鬆散,形不成戰鬥能力。屈瑕在混亂中命令難以發揮,兩個小國軍隊把一個堂堂楚國大軍打得慘敗。殺的殺、逃的逃。兩國軍隊到處追殺楚軍。

屈瑕狼狽不堪,逃到一個荒谷,見自己的部下被追逐屠殺,自己已經無力回天。想自己無法向楚武王交代,便趁亂將自己弔死在一根樹杈上。其他將領們大都被羅國與盧戎俘獲,被囚禁在冶父,等待處罰。

楚武王得到情報自悔不及地說:「這是我的罪過啊。」

公元前690年,楚武王在位五十一年。

這一年周天子召見隨國國君。周桓王見到隨國國君破口大罵,責備他附庸楚國為王,助紂為虐,使得楚國橫行與南方,成為悍匪蠻夷、無惡不作。

隨國國君自愧不已,說了些自身處境艱難的話。

周桓王信誓旦旦地說:「周室天下怎麼可以容忍楚地蠻夷興風作浪,待朕動員中原諸侯剿滅楚軍,爾等即可免除楚國的欺凌,恢復其諸侯國的尊嚴。」

隨國國君跪拜謝罪。回國后一心等待周桓王率大軍來征服楚國,以為蠻夷諸國撥雲見日就要到了。隨國指望著周天子的拯救,期望能熬出苦海。

此後隨國對楚國的態度不免有些冷漠,不再以附庸國的身份打點楚國。甚至每年的朝貢也免掉了,不向楚國納貢。楚武王很生氣,認為隨侯背叛自己,不懲罰隨國,任其發展下去,我楚武王還有什麼威信統治其他眾小國家。

這三月,楚武王再次派兵浩浩蕩蕩大舉攻打隨國。

這次楚武王下了大力氣,他運用一種名叫荊屍的軍陣,把大戟頒發給士兵,組成特殊的陣營,隊伍作戰時候增加許多戰鬥力。

然而楚武王臨行前準備齋戒,進宮告訴夫人鄧曼說:「我心神動蕩不安。」

鄧曼看著已經是滿頭白髮、垂垂老者的楚武王不禁流出淚水。鄧曼嘆了口氣說:「君王一生征戰不已,豈不知人的福祿是有定數的。滿了就會動蕩,這是自然的道理。先君大概知道,所以面臨作戰,將要發布征伐命令而使君王心跳。預示著此行可能有禍患啊。能不能不去討伐或者尊王不親自去討伐。」

楚武王熊通說「隨國現在死灰復燃,不附庸楚國。寡人猜想他們一定是有了訓練有數的強大軍隊,如果指揮不利就難操勝券,我不放心啊。」

鄧曼暗自垂淚,心理暗想:這次出征,如果軍隊沒有什麼損失,那就是君王必死在行軍途中,不損兵折將是國家之福,可是夫君你呢?滿腹心裡話說不出來,於是鄧曼放聲慟哭起來。楚武王只是安慰了夫人一番,照舊出征了。

果不其然,楚武王出征的路上,與令尹一路商量著攻隨的戰役打法,還有那他精心訓練的荊屍陣法利用。令尹心領神會、頻頻點頭。令尹斗伯比發現楚武王仍不放心,一邊一邊地囑託。心中一驚感覺不妙。

就要到隨國邊境的時候,楚武王忽然叫累了。令尹忙令大軍停歇,攙扶著楚武王下車,攙扶著楚武王坐在樠(mán)樹下面歇息。

陽光很好,楚武王緩緩地坐下來,抬眼看了一下樹枝間流出的陽光,慢慢地垂下了頭,身體也緩緩地倒下去了……。

這個征戰一生,把他祖先輩創下的江山不斷擴大延伸,讓周邊諸國聞風喪膽的楚國國君就這樣與世長辭了。

令尹斗伯比、莫敖屈重悄悄商議了一番決定對楚武王之死秘而不發。按照楚武王的生前部署開通新路,並在溠(zhà)水築橋,在隨國境外建築營壘。隨國人恐懼,向楚軍求和。屈重以楚王的名義進入隨國,和隨侯結盟,而且邀請隨侯在漢水轉灣處會見,會見時埋伏左右的將士一涌而出,將隨國國君拿下后徹底滅了隨國,這才徐徐退兵。渡過漢水以後公布楚武王的喪事。

公元前690年,楚武王死在伐隨的路上大樠樹下,這位繼位不久就劍指隨國國君,苦心經營近五十年,終究死在伐隨的路上。這一年其長子熊貲繼位,是為楚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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