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楚文王伐申(二)
2.
熊貲的父親楚武王去世,熊貲繼位,號為楚文王。
楚文王繼位后,開始從丹陽遷都郢都。讓自己從距離上更靠近了中原。從地理位置上雖然看東不過漢水,南不過蠻河。在楚武王中期,楚國就佔領了位於丹陽東南的郊郢,作為渡漢水東征的基地。楚武王後期滅了羅國、盧國、鄢國等,原為鄢國國都的郢地為遷都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從漢水以西丹陽而東進,實際上這隻猛虎心裡的目標早已瞄準中原。退有汗水進有漢東的多個附屬國領域,為後續對中原的長期植入打造了一道保險、多條渠道。
楚文王受過良好教育,在楚武王熊通的安排下,尋能人指點,向高人學藝,文韜武略都有所攻習。為了讓這個太子能有更遠大抱負,並指定為武王創造了荊屍陣法的保申作為熊貲的太傅,協助其成長。
熊通可謂是精心打造了太子的未來。然而成長的過程並不是那麼簡單。年輕的熊貲卻不是那麼好調教的。熊貲從茹邑那裡得到了一條名字叫「茹黃」良犬。「茹黃」通人性,善獵野獸,讓熊貲喜歡的不行。又從宛邑那裡得到了宛邑製造的鋒利箭矢。同樣的弓力竟能穿過更深的樹木,更不用說作戰和狩獵,可以實現事半功倍的效果。兩件寶物使熊貲愛不釋手。
兩樣寶物的到手把個熊貲喜幸的不能控制,於是他帶上「茹黃」良犬,帶上宛邑製造的利矢,去雲夢山狩獵一去就是三個多月,國事置之不理。還有一次,熊貲得到了一個叫「丹之女」的美女,寵愛無度。每日在宮中傾盡魚水之歡,一年不理朝政。
太傅保申找到熊貲說,大王要我給太子做太傅並占卜是吉兆,而今大王出征外地,國內大事委於太子。可是太子貪圖美色,整年不理朝政,已經有罪於楚國,請太子受罰。
「學生一驚不是孩子了,可以改過,請師傅免罰吧。」熊貲狡辯說。
「臣受命於大王,不敢違抗,如果太子不肯受罰,就是違抗大王的命令了。臣寧願得罪世子也不能違命於大王。」
熊貲見狡辯不過太傅,無奈只能表示敬諾。
熊貲順從地趴在地上等待太傅的鞭笞。按照常理太子就要挨鞭笞100下。保申就把50根細藤條捆成一捆,在太子身上比劃了兩下,就代替了刑罰100鞭。
「請太子起身吧,刑罰完畢。」
熊貲沖著保申樂了。
「這樣表演一下,不痛不癢的,懲罰和不懲罰有什麼區別啊?」熊貲問保申
「臣以為君子受鞭刑為辱,小人受鞭刑為痛。現在太子不以為恥,還說痛不痛的,老夫的刑罰對太子來說還有什麼用呢?這都是老夫的無能,老夫真的調教不了你這個太子了。」
保申說完抹去臉上的兩行熱淚。快步走出門去,走到水井前,仰面叫到:「大王啊,請賜予我死罪吧,我對不起楚國,無法教育太子。」
說完保申就要縱身下跳。熊貲見太傅要自殺,趕緊尾隨其後,攔腰住了太傅。表示自己認錯了。
熊貲當著太傅的面折斷利箭,殺死了「茹黃」,還打發了丹之姬,從此攻讀兵法,料理國政,當楚武王駕崩時,熊貲已經對國政駕輕就熟,可以挑起大梁處理國事了。所以楚文王順利接管了楚國。
這也算是楚武王的一個長遠戰略吧。
實際上保申非常清楚,自己這個太傅是騎在老虎身上謀事。正所謂伴君如伴虎啊,太子隨時登基繼位,如果他像對待一般孩子那樣真打真罰,就會在太子心裡埋下仇恨的種子。一旦大權在手,他這個老師就會朝不保夕了。
古今這樣的事情實在太多。你希望他好,當他不理解你的時候就認為你是在刁難。保申小心翼翼地與太子處事,苦口婆心啟迪其心智。由於保申巧妙地點播了太子熊貲,在太子熊貲的心裡對他這個太傅無比尊敬和愛戴。
熊貲順利繼位,按理保申也應該順理成章地成為令尹。只是楚武王在位五十一年,熊貲即位已經是人到中年了。而保申在熊貲即位的時候已經垂垂老矣,加上重病纏身,難以支持這位新王勤政了。
保申是申國人,當這位太傅臨終之前,楚文王親自蒞臨安撫。臨別只問保申有什麼遺願,保申想到了落葉歸根,希望自己能埋葬到申國的土地上。
「老朽從申國來,四十餘年為楚國做事,再也沒有回過申國,我真想能回到小時候的故里,在看看那裡的親人和那裡的土地。我死了只希望望能埋於故土,靈位能歸於宗祠。」
保申說完合上了雙眼,淚水卻從眼角中溢出。
至於楚國的事,這位太傅什麼都沒有說。是不是對楚文王已經有了信心,確信他能掌管好這個國家。抑或是他已經把自己的渾身解數都傳給了這個太子,可以撒手人寰了。
楚文王難過地訣別了太傅,伴隨自己半生的老師。就吩咐人去申國,要申國派人來楚,兩國共同為保申發喪。
他要兌現保申的遺願,讓保申魂歸故里。當然,楚國也完全可以送保申的遺體歸申,但楚文王並沒有這樣做而是通知了申候,當然楚文王的心裡也許是別有企圖。
3.
申國之君接到楚國的使臣的信件,心裡很矛盾。想你楚國國君憑什麼來對我申國下命令,如果是協商我還不一定答應你呢,信上顯然不是協商的口氣,真是豈有此理。他保申是你楚國國君的太傅,可不是我申國國君的太傅。但又一想,楚國很強大得罪不起。於是就表面應承下來,然後就遣人告訴保申家族的後人,保申家族在申國朝中並無重臣,家族籌集遙遠路途的打點也不輕鬆,這事就擱淺下來。
楚文王就是要挺進中原,這事就成了他的一個借口。
熊貲繼位的第二年。這年冬天,楚文王決定舉兵北上討伐申國。
他率領的楚軍中也有與楚國示好的巴國軍士。雖然巴國處於楚國西南,與楚國相距甚遠,但由於楚國的強大其威懾力早已讓巴國憂心忡忡,唯恐被楚國討伐。趁楚國顧及不暇,巴國首領派人與楚國君示好,並送楚國厚禮。對楚文王來說,那是不戰自降。於是楚文王就命令在討伐申國的時候巴國軍士相隨作戰。
這對遠在西南角落裡的巴國有些為難。小小的巴國從大西南來到郢都已經是跋山涉水、千里迢迢了。再伴隨楚文王趕幾百里路去討伐申國長途跋涉,人吃馬喂消耗更不必說。
但對巴國來說,既然自認是附屬國了,自以為是與楚國建立盟國關係了。楚文王決定的事情當然不好馬上拒絕。於是巴國只能疲於奔波地從屬楚軍。
楚、申之間有個鄧國。楚國伐申,必須假道於鄧國。鄧與楚為姻親,當時的鄧國國君鄧祁侯是楚武王夫人鄧曼之弟,楚文王之舅。楚文王的內心世界是挺進中原,申國、鄧國都在其兼并的計劃之列。但是對鄧國一時尚無口實。
楚文王引兵過鄧時,有人進諫鄧祁侯說:楚文王假道伐申,實則有並鄧國之意,不可不防。
鄧祁侯不以為然地說:「楚文王是我的外甥。」
鄧祁侯外甥、朝中為大夫騅甥直言相勸:「楚國已經將南方漢東諸國兼并為附庸,現在正是虎視眈眈面向中原的時候,鄧國是楚國面向中原的必經之地,楚文王必然是兼并鄧國直撲中原。舅父不可不防啊。」
鄧祁侯還是搖頭。他說:「楚國強勢多年。周邊諸侯被其兼并不計其數,為何我鄧國能安然無恙,就是因為楚國與鄧國是姻緣關係。如果憑武力楚國兼并鄧國也是在股掌之間。防範又有何用。如果作為舅甥之國不與借道,豈不是影響了兩國關係。到那時候楚文王翻臉攻打我鄧國,又將如何?」
於是鄧國答應與楚文王借道,而且還備好楚軍魯國鄧國時候,鄧國如何設宴款待楚文王。
鄧祁侯三個外甥:騅(zhuī)甥、聃甥和養甥這天三個外甥一起求見鄧祁侯。
三人密諫鄧祁侯借款待楚文王大軍之時,見機行事殺掉楚文王,以消除鄧國後患。
鄧祁侯不許:「不可以動這種歹念,和你們一樣,熊貲必經是我的外甥,而今家姐尚為楚國太后,如果我這個做舅舅的親自殺害了熊貲,楚國必然打亂,太后該有多麼悲傷。」
騅甥說:「舅父不可感情用事,亡鄧國者,必是此人。」
聃生說:「等他滅了申國,再來滅我鄧國的時候,鄧國就在楚國的包圍之中,吃掉鄧國就好像老虎已經咬噬您的肚臍一樣,再也來不及圖謀應付了。舅父要殺他,只有乘這個時候下手。」
養甥說:「此時不下手,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鄧祁侯被逼急了,厲聲說:「你們就是頭腦簡單。殺死熊貲我們如何對楚國交代?殺死熊貲,楚國就會饒過我們?」
三人便把自己的計劃合盤脫出:「趁楚文王酒醉下手,讓高手穿上巴國的軍服,冒充巴國人,因為巴國將士各個都不願意隨從楚文王攻打申國,內部有矛盾,何不趁此機會,既可以殺死楚文王,又可以轉嫁責任。到時候鄧國可以站在楚國一方,滅了巴國的將士。巴國只能仇恨楚國,楚國也只能把仇恨記在巴國身上。從此楚國與鄧國仍是姻緣關係,楚文王不在了必定會換來鄧國的喘息機會。」
「不行!」鄧祁侯還是不同意,一時仁義之心不認對這個外甥下手,一個是恐懼之心,擔心弄巧成拙讓自己陷入困境。「你們都給我老實點,不得在楚軍國境過程中搬弄是非。否則惹出禍端寡人就那你們試問!」
鄧祁侯沒有聽從三個外甥的進諫,按正規的禮儀接待楚文王后,又送楚文王出城門繼續北上,攻打申國。
4.
申國是周王朝南部最大的一個異姓國,在周平王時期由於申候保駕有功,被晉陞為公爵。然而地處義渠犬戎邊境,又與周王室的老西城都鎬京臨近,常年受犬戎騷擾,又有後起的秦國擠壓,申國的實力並沒有多少增強。以前申國還仰仗周平王,有事救急,這些年親申國的周平王已經過世了三代,早沒了當年的親情,另外現在的周王室已經是日落西山,幾經與諸侯國較量不僅王威大跌,而且調度諸侯能力更是不可與當年相提並論了。
申國國君聽說楚國來伐申國,急得國君團團轉卻毫無辦法,四處無緣,只能束手待斃。楚國大軍到達城門,申國的兵將、重臣已經四處潰散,不攻自破。
此時的巴國軍士,對破敗的申國紅了眼睛,一路的疲憊缺糧斷草的苦惱一起向申國人發泄了。肆無忌憚的掠奪殺戮,到處掠奪勝利果實。使楚軍看不下眼了。就報於楚文王,楚文王當即命令將巴軍首領退出斬首。令其副手帶隊。這樣表面是鎮壓了巴軍的凶狂,但卻種下了巴國軍士對楚文王的仇恨。
楚文王征服了申國,立刻將申國變成楚國的一個大縣,並將保申的遺體送回了故里,還把申地封邑於保申之子申候。考慮申候要謀事與楚國,所以留在身邊勤政,自此,申候成為楚文王的要臣。申國也成了楚文王的納貢之大縣。
不過申候與保申相比耿直為人不足,工於心計有餘,更精通於楚文王的喜怒哀樂,做事處處考慮楚文王之所好,能讓楚文王心地寬裕。不久就成為楚文王身邊不可或缺的要臣。
此時,鄧國雖然倖存,但早已成為楚文王的掌心之物了,已危若釜底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