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走著出去，趴著回來

十五日的清晨，天剛蒙蒙亮，吳青純就已收拾妥當，帶著麝羽穿梭在精美絕倫，佔地廣闊的定陶王府中，她沒忘掉答允這原身的事，要去千佛寺找得道高僧幫她誦經超渡。

只是，她們還沒走到王府大門，就被一道壓抑著怒火的聲響喊住了，「吳青純，站住！」

吳青純步伐頓了一下，唇邊浮露起一絲陰笑，鎮定自若的轉身，看見滿面怒顏的貴太妃在姜惠紅跟婢女的攙撫下殺機騰騰的走過來，在離她幾丈遠的地方站住了，恨聲問道，「你要上哪兒去？怎麼不跟我請示，還有沒把我這長輩擱在眼中了？」

中氣十足的質問，震得周圍人的耳朵都隱隱生疼，吳青純這才意識到貴太妃這兩日是毒發的間隙，她估摸覺得沒事兒了，又開始頤指氣使，要收拾她了。

她禁不住翻了一下白眼，笑得璀璨甘美，小巧玲瓏的鮮唇輕輕翻動，懶洋洋的開口，「我去哪兒還要向你報備么？我瞧你真這兩日過得太舒坦了，要再嘗試旁的毒藥對不對？」

分明是在笑，那對流光溢彩的眼眸中卻盛滿了寒霜，煞氣十足，貴太妃被那般的目光看得周身僵直，掌心中都竄出了細細密密的涼汗來，懼怕的向後退了幾步，生氣的說道，「我是你婆母，莫非還不可以問你去哪兒么？有哪家的媳婦像你如此的，講出去豈非令人笑話定陶王府沒規矩教養。」

「你們定陶王府本來就沒規矩跟教養，否則也不會如此對我，你們不就是瞧不起我是國相不受寵的閨女嗎，認為我的死活娘家無人在意，因此可勁的作賤我，好讓我給姜惠紅騰出位置，呵呵，我偏不如你的願！還有，我為何要把你擱在眼眸中，陰毒醜陋反胃的老女人！」

貴太妃氣得臉扭曲在一塊，猙獰可怖，心口起起伏伏的，惡凶凶地指著吳青純，「你這毒婦，下賤坯子，信不信我令人殺掉你！」

吳青純嫣然一笑，從袖子中掏出一藍色的小瓷瓶打開蓋子晃了一下，貴太妃跟姜惠紅驚懼抖不停歇，見鬼般的向後退，再亦不敢多講一句話。她們都知曉如今吳青純就是個惡魔，發瘋起來什麼都可以全然不顧，上回的事情都夠她們吸取教訓了。

「沒事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不在意喂你們多吃幾類毒藥。現在我要出門了，今日看起來天氣非常好呢，麝羽，我們走。」

走了一段距離后，貴太妃恨恨的瞠著吳青純的背影，拳頭捏得呵呵作響，眼眸暴紅，迸射出陣陣殺意，下賤坯子，居然如此欺凌到她頭上來，著實罪無可恕！這口氣她決對咽不下去！

她不是要出門么，那她就讓她走著出去，趴著回來！

心念一動，正預備折身回去讓侍衛動手時，吳青純背後像是長了眼眸一樣回首，淺笑妍妍的說道，「你是不是想著趁著我出門時遣人把我捉回來嚴刑逼供取到解藥？無用的，倘若我不樂意，我寧願死亦不會把解藥給你們。幾日先前王府中死了不少殺手罷，倘若你覺得有用的話盡然遣人來，我等著。不過醜話我說在前邊，我如果死了，你兒子也活不成了，到時你等著定陶王府絕後罷。至於你那寶貝孫子，如果沒你兒子的庇佑，你覺得他能安然長大嗎？他如今感染了風寒發高燒還沒蘇醒過來，你說會不會燒成傻子呢？姜庶妃，你說呢？」

姜惠紅面色一片慘白，身形搖搖欲斜，大顆大顆的淚珠順著眼角滑落，整個身體被漫天的絕望包圍著，險些昏倒在地。

「人在做天在看呢，你還是多多燒香求佛罷。麝羽，我們走。」

吳青純帶著麝羽翩翩然出了王府，王府門邊，麝羽前一日就已然雇好了車馬，迅疾的沖著長安城郊外的千佛寺駛去。

「小姐，你你幹嘛還關懷姜庶妃的孩兒，那孩兒分明是她自個兒推下去的，即便傻了抑或死了都跟我們無關。孩兒真的不好了那亦是她的報應，誰要她那麼狠毒拿自個兒的孩兒來陷害你。」

「我才不關懷她，只是不想要她總是把壞心思動到我的身體上，要她有些個戒備。關懷她的孩兒，我不出手害他就不錯了，還期望我關懷他？我又不是腦子壞了，更非聖母。」

吳青純否認，僅是若她不說一些讓姜惠紅忌憚的話，她不長腦子在路上動手腳耽擱她的事怎麼辦。如果誤了超渡就麻煩了。

麝羽終究不再講話了，車馬一路疾馳了一時辰，又爬了兩刻鐘的山路，她們終究來到了深山的千佛寺。

有小和尚迎出，吳青純雙掌合十行禮后，客氣說道，「小師傅，我想見你們的沖雲聖師。」

「這位女菩薩，沖雲聖師但見有緣人，若是無緣，聖師亦不會見面的。」

「那怎樣才是有緣人呢？」吳青純問道，原當是只須找聖師誦經超渡就好了，孰料要見聖師亦不是件容易的事。

「請女菩薩寫一幅字畫，若是有緣，沖雲聖師自然會相見。」

吳青純想了一下，行雲流水的在紙上寫了般若菠蘿蜜心經的一部分內容。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

「麻煩把這交給聖師。」

她深吸了口氣，坐定等候消息，心中不禁緊張，暗暗的祈禱著，期望聖師可以見她，好讓那女人得到超渡。

半刻鐘往後，小和尚從新回來了，領著她來到了一間單獨幽僻的參禪室，她叩了叩門，放輕步伐走了進去。

參禪室內燃著裊裊的檀香，一位身穿袈裟的老者坐在參禪室中間的地毯上，面容慈祥，目光悲憫，帶著繁華落盡的寧靜，又透露著睿智的光彩，仿似可以洞悉過去未來。

吳青純走過去雙掌合十，而後輕聲說道，「麻煩聖師幫她誦經超渡，她報了古代那吳青純的生辰八字，又說了她被人磋磨含冤而死的事，僅是略過她的身份跟背景。」

沖雲聖師一手轉動著佛珠，一手敲著木魚，口中吟唱著經文，無一絲雜念的幫死者超渡。

吳青純跪得腿都麻了，聖師才結束了超渡，道了聲「阿彌陀佛！」

「我替我的朋友謝過聖師了。」她目光真摯，發自內心的感謝道。

沖雲聖師瞧著她璀璨得仿似天上星辰的目光，遽然說道，「女菩薩還要回至原來的世界么？」

一剎那間，吳青純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足底竄上，沖得她的四肢百骸都要散了，笑顏也僵直在了面上，怔怔的瞧著千佛寺里最為受人尊敬的得道高僧，掌心中涼汗涔涔，喉嚨乾渴，一句話都講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