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6章 甜婚篇2058 他一直很清楚,北月牙是他的救贖。
大概,從情竇初開的年紀,他跟她在一起,卻從來沒有一個青春期男孩子該有的衝動跟熱情的時候,這份自卑跟不安,就已經在她心裡深深植根了。
所以這麼多年,才拼了命的將自己打造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女神。
可他在她面前,卻永遠都冷靜又克制的不像話。
她甚至一度以為他因為少年時期家中的變故,產生了某種心理陰影,以至於在大仇得報之前,在這方面都不會有什麼興趣。
可現實卻狠狠給了她當頭一棒!
他忽然就帶了一個女嬰回家,親自為她挑選衣服,親自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他說他是被一個陪酒女郎設計陷害,可那麼一個清高冷傲的男人,又怎麼能忍受得了一個陪酒女郎生下自己的孩子,就算真的生下了,他也不該喜歡到這個地步才對。
可笑的是,直到北月牙出現在這裡,直到蘇祭司承認那是他跟北月牙的女兒,她還在天真的以為那只是他報復北家時發生的一個小意外。
「你到底喜歡她哪裡?」
從一開始的悲憤,到不甘心,到最後的絕望,她的視線漸漸被眼淚模糊,哽咽著看向眼前的的男人:「蘇祭司,你到底喜歡她哪裡?我到底哪裡比不上她?」
除了家世以外,她還有哪一點不如她北月牙!
即便是這唯一的優點,對他蘇祭司而言還是個極為痛恨的所在,就因為她是北家的人,他才更應該恨她!
蘇祭司抬手,長指撫上她滿是淚痕的小臉,良久,才啞聲開口:「你哪裡都比她好,洛歡,你哪裡都很好……」
可惜的是,你不是她……
所謂一眼萬年,那顆小小的種子,早已經在20多年前,他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就種下了。
明明,在過去的路上,他誓要讓自己的雙手,沾染上全部北家人的鮮血的。
明明,她北月牙該是第一個的。
可那麼可愛粉嫩的一團,在見到他的時候,一雙眼睛笑的彎彎如月牙,直擊他心底最深的那一處。
彷彿最深最冷的海底,終於有一縷陽光,悠悠然然,從容不迫的闖入,停留。
在他即將被那蝕骨的寒意奪走全部呼吸的時候。
那是一種救贖。
他一直很清楚,北月牙是他的救贖。
可偏偏,這份救贖,來自於親手將蘇家推入地獄的北氏。
……
凌晨時分。
急診室內,年輕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持續不斷的響起。
「你下手輕點!沒看到老子皮開肉綻了嗎?!」
「……」
「我他媽讓你輕點,你耳聾了?!」
「……」
「嘶……再下這麼狠的手,信不信我也把你打成這鬼樣子,然後也給你用這力道包紮傷口?!」
「……」
拿著繃帶的年輕醫生一臉懵逼的看著罵罵咧咧的路西斯,好一會兒,才終於戰戰兢兢的開口:「路西斯先生,您要不要用英文跟我對話一下?我實在聽不懂您在罵什麼……」
路西斯不爽了:「老子喜歡用什麼話罵你就用什麼話罵你!再嘰歪一句老子把你舌頭割了!」
話音剛落,病房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颯爽俊俏的男人不疾不徐的走進來,挑眉打量著他:「還沒包紮完呢?!怎麼這麼麻煩?」
「廢話!我全身上下現在還能找到一塊好地方嗎?不費事才怪!……話說你怎麼又過來了?煩不煩?!」
別以為他不知道他過來幹嘛來了,純粹是幸災樂禍來了!
路西法在病床邊坐下,屈指撥弄了一下他被繃帶裹的跟個木乃伊似的身子,嗤笑一聲:「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想先聽哪一個啊?」
路西斯嫌棄的挪了挪身子不讓他碰,哼哼唧唧:「老子現在什麼消息都不想聽!」
他現在疼的直想咬人,哪兒來的什麼鬼心情去聽消息。
路西法興緻盎然的瞧著他:「那如果是關於你家歡兒的呢?」
「……」
路西斯一驚,猛地坐了起來,又因為扯動了身上的傷口,痛的倒吸一口涼氣,隨即趴了回去,睜大眼睛驚愕的看著他:「歡兒怎麼了?阿司對她動手了?她受傷了?傷的重不重?」
路西法瞧著他焦急的模樣,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
他其實很不贊成他跟洛歡在一起的,可看他現在被打的半死不活的模樣,還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歡兒,又覺得這小子這輩子算是完了。
算了,由著他去吧。
「傷是受了一點,算是心理上的,不過如果明天早上七點之前她還沒離開這裡,就不單單隻是心理上的傷了。」
路西斯急了:「那你還不趕緊送她走?!」
「你先別著急!等我把話說完!」
路西法站起身來,繞著病床走了一圈,醫生已經在給他包紮小腹上的傷口了,基本上也處於完工的狀態了。
走了兩圈后,眼見著他急的快蹦起來跟他拼個你死我活了,這才站定:「阿司這邊是狠了心了,北月牙那邊又通知了她的哥哥,你也知道,她那個哥哥對她有多百依百順的,洛歡在這裡過不下去,離開了阿司,差不多也是個死了。」
他俯下身,雙手撐著床,定定看著他:「阿司的意思是,如果你想,可以陪洛歡一起離開,從今以後,你們的生死跟他都再也沒有任何關係!能不能躲過北幽陽派來的殺手,護她周全,也全憑你的本事了。」
包括他的親哥哥路西法,他的兄弟兼boss蘇祭司,他並肩作戰的朋友,優渥的生活……
這是一場豪賭。
他放棄一切陪洛歡遠走天涯,躲避北幽陽的追殺,到頭來可能都換不到洛歡對他的半點感情。
路西斯這一生,難得有這麼安靜沉默的時候。
也不知道是在想要不要賭一場,還是別的。
路西法也不著急等結果,低低嘆息了一聲:「小斯,哥哥跟你說一句實話,洛歡愛阿司已經愛到了骨子裡,你還這麼年輕,真的沒必要這麼折磨自己,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你能放下她,讓她一個人離開這裡。」
先不說他陪洛歡一起離開后,失去了蘇祭司的保護,要獨自一人面臨多少宿敵的追殺,會有多危險,就單單洛歡不愛他這一點,就足夠將他折磨個半死。
他不知道他這麼多年來對洛歡的執著,究竟是真的深愛還是只是因為沒有得到過,但不管怎麼樣,他還是希望他能試著放下。
不是所有的愛情都能開花結果,如果愛而不得,放蕩一生又何妨,比如他。
直到醫生幫他包紮完,又小心的叮囑了一番,離開后,路西斯才像是終於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哥,你知道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出去,既然阿司不想保護她了,她的身邊,總該有個人來護著。」
他說,聲音冷靜又決絕。
路西法闔眸,不動聲色的輕嘆一聲。
好吧,這個結果,雖說不大能接受,但其實也在預料之中了。
他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以後注意安全,我不在你身邊了,你又有了需要獨自保護的人,以後就別這麼任性了。」
這麼多年來,他們兄弟倆幾乎從來沒分開過,連出任務,路西法都基本上不放心,每每都會陪著他一起。
多少次跟死亡擦肩而過,都是他這個做哥哥的,在旁邊拉了他一把。
替他擋過刀子,挨過子,獨自一人從十數人的包圍中將傷痕纍纍的他拖出來……
也大概是因為這樣,所以他的性子從小到大基本上都沒改變過,依舊張狂紈絝的像個還未成年的豪門少爺。
可從今以後,他就再也不能保護他了。
他再也不是誰的弟弟,而是誰的守護者了,他要成熟起來,沉穩起來,才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路西斯大概也有點難過,趴在床上沒吭聲。
就這麼沉默的相處了一會兒,路西法忽然站起身來:「你先躺著休息一會兒吧,我去給你收拾一下行李,到時間了會過來叫你。」
走到門口的時候,一直沒吭聲的路西法又忽然叫住他:「哥。」
他站定:「嗯?」
冗長的沉默。
路西斯歪了歪頭,看著他修長挺拔的背影:「對不起。」
路西法垂眸,長而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嗯,知道了。」
……
書房裡充斥著淡淡的煙霧,寬大辦公桌后,男人彈了彈指間的香煙:「確定了?」
路西法同樣叼著煙吞雲吐霧,含糊出聲:「確定了。」
「嗯。」
「阿司。」
「嗯?」
路西法欲言又止:「算了,沒什麼。」
蘇祭司大概也沒什麼心情去追問,他說算了,他也就算了。
直到一聲尖銳的響,劃破了寂靜的夜色。
路西法怔了怔,沒等反應過來,前一秒還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已經眨眼間沖了出去。
槍聲很清晰,清晰到幾乎近在咫尺,可想而知不會是外人闖進來,而這裡面,能對著他們兩個人以外的人動手的人……
他追過去的時候,月牙的太陽穴上已經抵上了一把袖珍銀。
今晚的洛歡很美,又穿上了史上高貴的奢侈女裝,長發高高挽起,妝容精緻,美麗的像個剛剛嗜血歸來的女妖。
她那一下,是開在了門鎖上。
從那晚她悄無聲息的闖入千里的卧室之後,月牙就養成了睡前鎖門的習慣,她進來的時候大概是沒打開門,索性就直接動了手。
蘇祭司身形挺的筆直,黑色的休閑外套下,肌肉已然緊繃到極致,可臉上卻冷漠的看不到半點表情。
「洛歡,你幹嘛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呢?阿司已經答應讓小斯陪你離開了,從今以後天大地大,你們兩個想去哪兒去哪兒,不是很好?」
路西法雙臂環胸慵懶的靠著牆壁,盯著她明顯已經有些不正常的目光:「阿司要你走,也不是因為她北月牙,而是因為你試圖殺死他的女兒,這一點,任何人都不可能忍吧?你現在就算殺了她,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我知道呀……」
洛歡笑容輕慢:「我也沒打算改變任何事情,可放這個女人在這裡真是太礙眼了,她不死,我怕以後都要睡不著了。」
月牙一手還在輕輕拍著被驚醒的千里,試圖再把她哄睡,可千里見到卧室里突然多了這麼多人,就徹底清醒了,一咕嚕爬了起來。
起床后就習慣性的要往她懷裡拱,被月牙單手推開了。
「千里乖,去找爸爸。」她輕聲哄著。
千里眨巴眨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屁股坐在床上,像是在考慮到底是繼續找她抱還是找爸爸抱。
月牙咬牙,低聲補充:「爸爸給你拿來了冰淇淋,快過去要。」
千里很喜歡吃冰淇淋,可她腸胃一向不大好,每次吃會肚子疼,平日里她基本上不允許她吃。
這會兒千里聽到有冰淇淋吃,立刻雙眼放光,撅著小屁股就跑下了床,顛顛兒的跑進了蘇祭司懷裡。
男人俯身將她抱起來,隨手遞給路西法,不動聲色的給了他一個眼神:「帶她去樓下。」
路西法聳聳肩,隨手將千里接過來出去了。
男人轉過身來,目光漠漠的看向洛歡:「洛歡,你該知道,你傷了千里,我願意放你毫髮無損的離開意味著什麼。」
連路西法路西斯都不會有這樣的待遇。
「意味著什麼?」
洛歡柳眉微揚,嘲弄的睨著他:「意味著你愛我嗎?嗯?蘇祭司,你愛我嗎?」
男人薄唇漸漸抿成一條線,目光涼薄的看著她。
他的沉默像是鞭子一樣狠狠抽上女人的心臟,洛歡凝眉,眼底漸漸滲出水霧,卻又笑的癲狂:「哈哈……你不愛我……蘇祭司,你既然不愛我,又為什麼要跟我訂婚呢?既然跟我訂了婚,又為什麼遲遲不肯娶我呢?你先背叛了我,就不要怪我同樣背叛你!」
她得不到她的愛情,他們誰都別想得到!
蘇祭司的視線微微下滑,嗓音涼淡:「洛歡,你手中的,是10年前,我親手交給你的。」
要她防身用。
洛歡眸光閃爍了下,聲音微顫:「你還記得?」
她還以為,他已經把跟她所有的事情都忘記了。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洛歡,你對我而言,很重要,一直很重要。」
跟路西斯路西法不同,他們都是男人,能跟他並肩作戰,卻不能給他一個女人才會有的細緻溫柔,最親近的姑媽,跟他見面,也永遠都是在提北氏集團,逼迫他狠下心腸,斷情絕愛,為了復仇而活……
他上前一步,目光深深的看著她:「我不想傷害你,洛歡,你別逼我傷害你。」
你別逼我傷害你……
洛歡怔了怔,前一秒因為聽到他的那句『很重要』而得到的滿足,又被他這一句話輕易擊碎。
「你想怎麼傷害我?」
她低低冷冷的笑出聲來,左手用力的抓住了月牙的長發向後撕扯著:「蘇祭司,你要為了你仇人的女兒,傷害我?」
月牙痛的悶哼一聲。
「我如果死在這裡,洛歡,你可要想好了,蘇祭司、你的爸媽、你全部的親人恐怕都要跟著我陪葬!」
她的聲音不算嚴厲,但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現在的蘇祭司,跟他的姑媽之間關係微妙,隨時都有可能拼個你死我活,現在這樣的時機,他根本不會是北家的對手。
至於她那雙不成器的父母,想要取了他們的命,對北家而言更是易如反掌。
「那又怎麼樣?」
洛歡低頭看著她,毫不在乎的口吻:「誰不是一死?早點死晚點死有什麼區別么?反正我跟我爸媽之間本來就沒什麼情誼,至於阿司……我死了,他陪我一起死,不是剛剛好?」
大家都別活了吧。
卧室的門忽然再度被撞開,路西斯只套了一條黑色長褲,上半身赤著,纏滿了繃帶,他的唇色蒼白到看不出一絲血色,驚魂未定的叫她的名字:「洛歡!你瘋了是不是?!」
洛歡咬唇,冷冷掃他一眼:「路西斯,你口口聲聲說會幫我,不會讓蘇祭司,不會讓北月牙欺負我,可到頭來呢?你卻什麼都不做,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我被他們逼到絕境!你根本不配喜歡我!」
你、根、本、不、配、喜、歡、我!
這句話,北月牙身為一個旁觀者聽了都覺得心寒,直接無法想象路西斯聽到後會是怎樣一種感覺。
但某一瞬間,她清楚的看到他瞳孔重重收縮了一下。
喉結上下滑動,好一會兒,他像是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啞聲道:「哥哥在外面安排了狙擊手,歡兒,你……」
他話還沒說完,洛歡就忽然情緒激動的站了起來,一邊奮力的想要將還半坐在床上的月牙拖拽起來擋在自己身前。
電光火石間,玻璃碎裂的聲音驟然響起,洛歡的身體被一股巨大的慣性帶著重重的向後退去。
砰——
在半空中滑過一道銀色光線,穿透了卧室角落的一個衣櫃。
路西斯倒吸一口涼氣,衝上前去趕在她倒下的瞬間抱住了她:「歡兒!」
「月牙!」
另外一道聲音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