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異常

第223章 異常

行宮。

宮人們日日如常,將飯菜送進去。

姜雨鄢日日等著,盼著,能見馮治一面。

可姜舞離開這麼些日子了,她都不曾看見馮治。

是他不願來見她嗎?還是……還是小舞沒去找他?

姜雨鄢如此想著。

「不會的……小舞既然答應了我,就不會騙我的。」姜雨鄢呢喃自語著。

可若小舞和他說了,他又怎麼會不來?

她出事,被囚於這行宮之中,他定也是著急萬分的。

就在她想著的時候,門口傳來動靜,她下意識抬了抬眼,朝門口望去。

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外頭的光,順著縫隙傾泄而進,她看見踏進來的腳步,慢挪開眼。

「太妃娘娘,用膳了。」

「放那兒吧。」姜雨鄢淡淡聲。

「今兒的膳食都是娘娘喜歡的,娘娘用些吧。」

姜雨鄢蹙眉抬眼,看見來人的剎那微微一愣。

****

雷聲陣陣,烏雲密布,似有雨點要落下。

姜舞看了眼外頭,「這雷聲好一陣了,雨還沒下下來,一會兒怕是要有場大雨了。」

「是啊,要好大一場雨了,我讓他們將院子里那些珍貴的花都搬進屋了,免得淋壞了。」

兩人正說著時,就有豆大的雨點往下掉落,「夫人,夫人。」

內官急急忙忙跑進來,一臉的驚慌,撲通一下跪到姜舞腳邊,「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就是,有什麼事要你這樣急色。」南芙說道。

內官抬頭看著姜舞,神情異樣,「夫人,姜太妃……姜太妃她……」

姜舞一聽,面露擔心,「姐姐怎麼了?」

「姜太妃她……她亡故了!」

剎那間,外頭一記響雷落下,密布的雨點嘩嘩落下。姜舞杏眸圓瞪,瞳眸被震驚,無措填滿,「你……你說什麼……姐姐……姐姐不會的,你是不是聽錯了。」

「是真的,行宮那邊剛傳來的消息,姜太妃投繯自盡了。」

投繯……

自盡……

姜舞身體一陣虛晃,南芙連忙扶住她,「小舞,你別著急,當心身體啊。」

姜舞此刻大腦如被千金重鎚攪和著,她起身,徑直朝殿外去。

南芙連忙拿著傘追上,「小舞,這外頭還下著大雨呢,你要去哪兒啊。」

「我不相信,我要去行宮,我要去看姐姐。」

姐姐怎會投繯自盡了,她不相信,也無法相信!

瓢潑大雨傾盆而落,洗涮著偌大的皇城。姜舞跌撞著跑走在宮道上,小臉上混合著雨水和眼淚。

「姜舞。」

忽然,面前一高大身軀擋住,她直挺挺撞上,一抬眼,望看見那熟悉的面容。

「珏哥哥……」

雲容珏看著小姑娘略顯狼狽的模樣,又心疼又惱怒,朝旁人斥聲,「怎麼照顧你家主子的,這麼大的雨,若淋壞了她,朕要你們好看。」

「皇上恕罪。」

「珏哥哥,小舞要去行宮,要去見姐姐,姐姐沒有事對不對?!」她仍抱著那一線希望,希望是底下的人聽岔了話。

雲容珏俊容斂著一抹複雜,沉聲開口,「咱們先回宮。」

雲容珏的躲閃躲避,讓她看出端倪,也無形中是在告訴她,這是事實。

「不會的……」她呢喃著,「姐姐不會有事的!」她伸手將雲容珏推開,朝皇宮大門走去。

雲容珏一蹙眉,邁步跟上,「妹妹聽話!」

「不要,我要見姐姐,珏哥哥,你讓我見見姐姐好不好!」

姜舞哭喊求著,在這瓢潑大雨下,雲容珏不忍和她僵持著。

行宮。仵作和太醫都在。見雲容珏過來,眾人行禮。

姜舞一眼望去,房梁高處還懸挂著白綾,姜雨鄢已被放下。

「雨鄢姐姐。」

姜雨鄢臉色青白,已無一點生命跡象。

姜舞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有痛哭。

雲容珏看著小姑娘如此心痛傷懷,劍眉間劃過一抹不忍,他轉過眼,看向仵作和太醫,「查的情況如何了?」

「回皇上,方才太醫已經檢查過太妃娘娘所用的膳食,是無毒的,微臣檢查過娘娘脖頸間的淤傷,確實是白綾所致,娘娘是投繯自盡,無虞。」

雲容珏輕嘆一聲,點了點頭。

姜舞伏在姜雨鄢身邊哭泣許久,哭到最後甚有些喘不上氣。雲容珏在她身邊蹲下,將她摟入懷中,輕聲安撫著。

「朕會令人好好安葬她的,准允她以太妃的名頭,入葬於陵寢,一切規制,都按太妃規制操辦。」

姜舞是哭暈過去后被雲容珏抱回靈舞殿的。

待太醫來給姜舞看過,開了葯后,他叮囑好南芙后,才離開了靈舞殿。

姜雨鄢驟然崩逝,要處理的事情很多。

姜雨鄢本是戴罪之身,按照規制,是可不予任何名分的,但云容珏念及姜舞和雲沛,還是下令給足了姜雨鄢哀榮。

「這雨後的晴天果然是不一樣啊,這一切都彷彿煥然一新似得。」

「是啊,所以大雨雖惹人煩悶,但也有它好的地方。」

張若斂笑,「今兒這大雨是真夠大的,皇後娘娘應知道了那行宮裡姜太妃投繯自盡的事了吧?」

江素莫輕嘆一聲,「知道了,也是可惜,那姜太妃年紀也不算大,誰曾想,這麼想不開,居然,自盡了。」

「其實,也沒什麼可惜的,她可是意圖謀反的,皇上若不是看在姜舞的面子上,怕是早就處死她了。」

江素莫眼神溫和,「怎麼說,也是一條性命啊,說起來,這姜太妃是姜妹妹的同父的姐妹,兩人關係一直交好,眼下姜太妃驟然逝世,姜妹妹只怕是要傷心壞了。」

「可不是,嬪妾聽說,姜夫人一得知這消息哭鬧的厲害,後來昏暈了過去,眼下還不知道醒沒醒呢。」

「也是可憐,聽說,皇上給姜太妃是也按照太妃的規制下葬的?」江素莫問道。

「可不是,」張若白眼,「要嬪妾說,皇上就是太善心了,那姜雨鄢意圖謀反,可是罪人,皇上沒處死她已經是法外開恩了,如今她自盡而亡皇上竟還保全她死後的哀榮,准允以太妃名號,入葬陵寢。」

江素莫無奈一笑,「皇上許是顧及著姜妹妹,」她抬眼望向殿外,「這天也晴了,咱們去看看姜妹妹吧,也好勸勸她。」

靈舞殿。

一刻鐘前姜舞才醒來,整個人尚且還陷落在哀傷中,難以出來,明眸一圈紅腫的厲害。

「小舞,皇後娘娘和張夫人來了……」南芙猶豫開口。

姜舞沒什麼反應,不一會兒,江素莫和張若兩人走了進來。

「瞧妹妹憔悴的樣子,妹妹要當心身體啊。」張若捏著嗓子,挪著步走到姜舞面前,江素莫隨之跟著。

姜舞小臉蒼白,眼睛泛紅,臉蛋上沒有任何情緒,即便是看見江素莫她們,也沒什麼反應。

江素莫輕嘆一聲,寬慰道:「妹妹,姜太妃的事,本宮且也聽說了,事出突然,你要節哀,莫要傷心過度了。」

「皇後娘娘說的是啊,」張若接話,「這斯人已逝妹妹還是想開些的好。」

姜舞沒有半點反應,張若朝身邊宮女示意一眼,「本宮帶了些上好山參過來,給妹妹好好補養身子。」

南芙頷首,接過宮女手中的山參盒。

「妹妹莫要太傷心了,說來也是,那姜太妃也不知怎麼想的,做出謀反這樣的事,皇上當時沒即刻殺了她,已經是法外開恩了,」張若自顧自的說著,「雖奪了她太妃封號,但還讓她住在皇宮外的行宮,更是無上的恩典了,她且就這麼好好過就算了,眼下竟還自殺了。」

江素莫輕咳一聲,示意了張若一眼。

張若撇唇,看了一眼姜舞。姜舞小臉上雖還是如剛才,但眼中明顯眼淚攢多了起來。

張若連忙道:「妹妹見諒,姐姐我也是心直口快的,姐姐知道妹妹和姜太妃姐妹情深,如今她驟然離去,妹妹定是傷心難過的,姐姐也是不想妹妹你多傷心啊。」

張若看似安慰的話,實際上卻是一字一句,都是如刀子一般,往姜舞心上扎。

「皇後娘娘,張夫人,我們家主兒到了該喝葯的時候了,太醫說,主兒需要靜養。」南芙端來湯藥碗,說道。

南芙話語恭順,但江素莫和張若不是傻的,聽得出這話里的意味。

「本夫人和皇後娘娘好心來看你們家主兒,你這是要趕本夫人和皇後娘娘離開?」張若性子急,話也脫口而出。

南芙欠身,「奴婢不敢,只是太醫確實是這麼說過的,皇上也交代過的,奴婢也是怕若夫人沒有靜養好,皇上怪罪下來,這罪,承擔不起。」

江素莫眼珠轉了轉,在張若還要說什麼的時候,伸手攔住她。

「也好,姜夫人要好好靜養,本宮惦念著,眼下也算看過了,你好好照顧夫人。」江素莫叮囑交代著南芙。

南芙頷首,「奴婢會的,奴婢恭送皇後娘娘,張夫人。」

江素莫和張若離開后,南芙鬆了口氣。她端葯到姜舞身邊,「小舞,喝葯了。」

姜舞沒什麼情緒,也沒拒絕,任由南芙一勺勺喂著。

雲容珏處理完事情后,便來了靈舞殿,夜晚亦是宿在靈舞殿陪著姜舞。

姜舞情緒一直很低落,難從姜雨鄢已逝世的情緒中走出來。

「珏哥哥,雨鄢姐姐,下葬是什麼時候?」她輕啟聲問道。

雲容珏緊握著她的小手,緩緩道之。

三天後……

「我可以再去看看姐姐嗎?在她下葬之前。」

雲容珏下意識要拒絕,但對上小姑娘灼灼飽含眼淚的雙眸時,心尖一軟,拒絕的話也落了下去。

「好。」

姜舞是在姜雨鄢下葬前一天,去見了她。

人走茶涼,已經是什麼也不剩了。

姜舞看著姜雨鄢,她難以想象她是從何有了那樣大的決心要離開。

看了姜雨鄢后,姜舞又去了趟行宮。

行宮裡姜雨鄢曾住的地方,已是空空蕩蕩。但一切仍然保持著之前的樣子,就連房樑上的白綾,都還未落下來。

這幾日,雲容珏是有派人調查姜雨鄢是否確為投繯自盡,所以這些,尚未來及撤下。

那白綾落在房梁之上,姜舞望著,眉心緊蹙。

投繯自盡,是極痛苦綿長的事,人若要尋死,多也是會選擇最快,最利索的辦法。

她尤記得,雨鄢姐姐和她說過,是最怕疼的,談起那些尋死之人,她說過,若換做是她,定會選擇利落的死法,而非投繯,割腕這樣綿長痛苦的死法。

可如今,雨鄢姐姐卻偏選了她最不願的死法。

姜舞鼻間泛酸。

為什麼……

到底是為什麼……

難道是因為……

姜舞想起雨鄢姐姐交代給她的事,雨鄢姐姐最想見的便是馮治,可是……她沒能給她將馮治帶來。

難道是因為馮治嗎?

「姐姐,若是因為那個男人,太不值了。」她呢喃著。

馮治對雨鄢姐姐,只是利用,沒有感情。

姜舞走到床邊坐下,驀地,看見床頭的一方東西。

她拿過一看。

是雨鄢姐姐縫製到一半的小孩衣裳。

這是給雲沛的。

姜舞看著,越看,眉頭越蹙而起,一抹疑惑,存於心中。

入夜,雲容珏如常來了靈舞殿。

「明日太妃下葬,朕擔心你看著心裡難受,所以明日妹妹且還是留在靈舞殿吧。」雲容珏說道。

姜舞急急握住雲容珏的手,「珏哥哥,雨鄢姐姐下葬,能晚些嗎?」

雲容珏一愣,對上姜舞雙眸。

………

翌日。本該是姜雨鄢下葬的時間,但云容珏一旨令下,延緩了姜雨鄢下葬的時間,但究其原因,卻並未有所解釋,令眾人詫異,亦摸不著頭腦。

姜舞得將雲容珏允許,每日可有一段時間出宮去行宮查看。

姜舞在姜雨鄢住的房間,來回檢查許久,並沒發現特別的反常異常。

可雨鄢姐姐的死,一定不是自盡那麼簡單,這是她很肯定的。

就在姜舞想的出神的時候,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她本能轉過身,看見走進來的人,微詫,「蕭大人?」

「蕭大人怎麼來了?」她問道。

蕭七瑾環看四周,「蕭某也是好奇,便來看看,夫人察覺姜太妃之死事有蹊蹺,可有查到些什麼?」他問。

姜舞有些失落,搖搖頭,「沒有。」

「眾人都道姜太妃是投繯自盡,說來,姜太妃也有情由做出自盡之舉,不知夫人,是以何認為太妃娘娘非自盡?」他問。

姜舞徑直走到床榻邊,拿起那一方圓筐,「這個。」

蕭七瑾接過,細看一眼,微揚眉,「這是女子縫製繡的東西,可有什麼異樣?」

「這是姐姐縫製繡的小衣裳,定是給沛兒的,蕭大人看,這衣裳其實就差一點就要綉好了,沛兒於姐姐來說,是心頭肉,她為沛兒親手縫製衣裳,斷沒有不做完的道理,即便是要自盡,這衣裳只差一點,姐姐應也會綉完,才離開,而不是落下這一點。」姜舞說道。

蕭七瑾聽著,而後點頭,「夫人說的在理,確實,沒有理由。」

自盡之人,往往在臨死前,會將一切事做完做好,尤其是像姜雨鄢這般,有孩子,且愛子心切之人,更不應是這般虎頭蛇尾。

姜舞輕嘆氣,在房中四處走著,看著,「若姐姐不是自盡,那便是遭人毒手,既有人做事,必然會有蛛絲馬跡展露。」

「聽聞太妃娘娘是在用膳後過的身,來送膳的人可有查問一番?」蕭七瑾問道。

姜舞點頭,「查過了,來送膳食的就是平常來送的小路子,沒什麼異樣。」姜舞話剛落,一低頭,驀地,看見在布簾處,隱著一塊東西。

她連忙掀起布簾,撿起一塊極小的碎布。

「是有什麼嗎?」蕭七瑾見姜舞蹲下,走過來問道。

姜舞下意識將碎布收起,輕笑搖頭,「沒什麼。」

「今日也差不多了,明日再來吧。」姜舞看眼外頭時辰,說道。

蕭七瑾頷首,兩人離開了行宮。

姜舞攢著從行宮房間撿到的碎布,眉眼間被深惑填滿。

這碎布,呈墨黑色,但行宮房間,從布簾到床褥等,沒有哪兒個是這樣的顏色的。雨鄢姐姐被幽禁,穿著的衣裳雖不如從前,但也都是亮色的,沒有這樣的墨黑色。

這樣顏色的碎布,會是哪兒來的?

姜舞心中湧起猜疑。

姜舞拿著碎布,令南芙悄悄查了一查。

那碎布,是宮裡內官衣裳所用的衣料。

宮裡內官,宮女,侍衛的衣裳都是由內務府派發,尤其是內官和侍衛,所用衣料,皆是一樣。

若是內官,那便是常來往行宮,負責行宮事務的內官了。而內官,平日進出行宮,多是送膳送物,若只是送膳送物,怎會落下這一小塊衣料。

且這衣料邊角,似是被扯下來的。

「那日出入行宮的內官,都可有查出來?」姜舞問南芙。

南芙頷首,「那日出入行宮的內官是有小葉子,小路子,小全子。」

「小葉子是負責送早膳過去的,小路子和小全子是在之後才進去的。」南芙說道。

「姐姐是在午膳后才過身的,小葉子應不是,」姜舞道,「那便是小路子,小全子了。」

「午膳是小路子送的,小全子是發現太妃娘娘過身的人,那……就是小路子了?」南芙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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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為相思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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