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鐵的Angel――消失（1）

我叫小艾。我今年即將滿18歲。

從小到大，人們都說我是一個安靜的孩子。不愛笑不愛哭也不愛鬧，不會發脾氣，不懂親近人，沒有什麼愛好，也從不討厭什麼。從小到大，我跟著母親居住在城市的東邊的一棟小樓里，安靜地過著平淡無比的生活。

我的母親是一個美麗無比的女人，同時，她有著很嚴重的憂鬱症。打我有記憶起，每當她生病時，她總把自己關在卧室里，抱著裝滿父親回憶的木頭盒子，或是嗚嗚慟哭，或是望著窗外發獃。在她沒有生病時，她喜歡坐在家裡惟一一張古老的梳妝台前，偏著頭心情極好地梳著她一頭美麗的長發。然後她會把我叫在一旁，溫柔地抱著我，喃喃自語：「小艾，我的女兒，我和你爸爸最愛的女兒。」我靠在她溫暖的懷抱里，什麼也不說，我愛這時美麗而安靜的母親。

我的父親在我五歲時死於一場地鐵事故。我沒有任何一點關於父親的回憶，也沒有見過任何一張關於父親的照片——母親不肯。「他是為了撿你的照片才掉下地鐵軌道的。」母親生病時會惡狠狠地指著我，「爸爸是被你害死的。」

我每天梳著整齊劉海的學生頭，穿著洗得微微泛舊的白色校服和帆布鞋，坐著地鐵，穿越大半個城市到城西的一所普通高中上學。我今年高三。在學校里，我安安靜靜，成績普普通通，不算好也不算差，勉強可以考個普通大學。我沒有特別要好的朋友，沒有特別愛慕的男生，沒有特別喜歡的老師，沒有什麼特別高興或者特別不高興的事情。每天，我惟一所熱衷的便是搭乘地鐵往返於學校和家之間。

我喜歡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擠進地鐵。我喜歡坐在離門口很近很近的扶手處。我在浩浩蕩蕩的人群中，看見這樣那樣光怪陸離的臉，想像著每一張臉背後那些喜怒哀樂，莫衷一是。我感覺著地鐵的滑動，金屬間摩擦出的吱吱火花聲，地鐵像一道箭般地劃破地層深處。我聽見居住在地層深處的天使們面對這些鋼筋混凝土時的無奈。我會突然地悲傷起來。一下子，不能自拔。

我叫小艾。我今年即將滿18歲。我在這個城市過著平凡無比的生活。

我不寂寞，也不難過。因為沒有經歷過什麼所謂的幸福，便無所謂寂寞，無所謂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