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風雨欲來山滿樓
前世在被江氏母子等人害得戰死沙場后他作為一介遊魂飄蕩在人間,那些生前所不曾見到的陰謀和背叛,沒想到卻是在自己死後才明白。那個時候他心中有恨意,有不甘,但在親眼目睹獨孤筠那個傻丫頭為了調查自己的死因,一步步的堅持不懈的足足花了一年零三個月又十九天精心謀划、暗查,到最後甚至是連登聞鼓都敢敲,替自己申冤后,盡數化作心疼,如密密麻麻的針扎在心口。
按理說那顆早已經死去,不會跳動的心臟,卻莫名的疼的不能自已。
登聞鼓,那是什麼人都能隨便敲得麽?
若要敲登聞鼓,敲鼓者都必須要先從長五米上面鋪滿了密密麻麻的長釘的木板上滾過,若有幸能夠活下來,遞上去的狀子才會上達天聽,由天子並三司會審。
從小長到大她都是被人寵著,疼著,養的嬌弱弱的,在他的記憶當中有一次不小心讓刀子給割破了手指頭都紅著個鼻子可憐兮兮的。這麼一個打小就怕疼的人竟然敢去滾釘板,難道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很可能會沒命麽?
當時他眼睜睜的看著她渾身是血的從釘板上滾過,但卻什麼都做不了。
他想阻止,可卻一次次的從她的身體中穿過,他不斷的咆哮,試圖讓她停下那瘋狂的舉動,但聲音卻傳達不到,他從來沒有哪一刻像那個時候痛恨自己的無助。
那個自己發誓要用一生呵護的人,到最後卻是被自己所累及。
最後那些害死他的人雖然是得到了應有的下場,但經此一事後那丫頭也嚴重虧損了身子,要不然也不會雙十不到就香消玉殞。
這麼一個豁出性命待他的人,試問他又怎麼可能辜負。
姬二公子前後幾輩子加在一起,最大的心愿啊那就是將心尖上的小丫頭娶進門,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中,護她一生康樂無憂。這一世,他說什麼都不會讓前世的悲劇再在兩人的身上上演。他要和小丫頭和和美美,快快樂樂,最好再生上一兒一女,看著兒女成雙,承歡膝下,那就幸福美滿了。
可偏偏吶,前世作妖的那些人仍然死性不改,閑著沒事就喜歡折騰出一些幺蛾子。
牽機引,虧的江氏母子竟然連北戎的人都能勾搭的上。
看來有些事情他還是想的過於簡單了一些,只怕前世自己的死,除了和姬琰母子有關外,北戎那邊也脫不了干係。雖然說有些話聽上去可能有些過分,但恐怕當年小丫頭查到的也不過是冰山一角。
不過都無所謂了,既然他涅槃重生得以歸來,那自會親自一層層的撥開雲霧,窺其真相。
回想起白天姬珩說的那一番話,其同父異母的兄長,也就是定遠候府世子姬琰越想越覺得有些古怪。於是在自己的房間來回琢磨了一番后,最後還是決定去找一趟自己的母親,江氏。
自從姬珩的生母鳶姨娘去世,定遠侯姬謙城就幾年如一日的歇在自己的院子——落梅軒,偶爾有的時候在書房看書看的晚了,也是直接宿在書房後面的偏室。江氏那裡,哪怕是偶爾過去看看,但也從不留下來歇夜。
對此,江氏雖心有不甘,但更多的卻是無可奈何,於是滿腔的怒火也只有出在一個已經作古多年的已亡人身上。
這日江氏如往常一樣差人去請姬謙城一道過來用膳,結果左等右盼的,前去請人的丫鬟回來后卻帶回一句侯爺已經在落梅軒用過了,說是就不過來了。
氣得江氏是當場動怒,差點掀了一桌子精心準備的飯菜。
原本滿桌子的菜都是按照定遠侯姬謙城的口味,囑咐廚房那邊燒的,眼下想要討好的正主都不屑一顧,連來都不來,她就更加的沒有胃口了。
「行了,都撤了吧,省的見了心煩。」
周清秋,即江氏的乳母,聞言連忙招呼一旁的下人將滿桌的飯菜端下去,順勢又倒了杯茶遞至江氏的面前,壓低了幾分聲音安道:「夫人,喝口茶,消消氣。」
江氏面色陰鬱的接過茶杯,卻是遲遲不見喝上一口,良久的沉默後到底還是意難平,在嘭的一聲將茶杯往左手邊的矮几上一放。
「你們都下去吧。」周清秋掃了眼角落處循規蹈矩低垂著頭站著那的兩名丫鬟,沉聲吩咐了一句。
得了吩咐,兩名丫鬟畢恭畢敬的倒著退出了屋子,由始至終表現的都非常安分守己。
身為下人,她們心裡頭都很清楚,像這種世代勛貴的深宅內院都藏著不少的秘密,想要在這裡存活下來,那就必須深諳一點,就是不該看的別看,不該聽的別聽。
「嬤嬤,我不甘心,為什麼,我到底哪裡比不上墨紫鳶那個賤人了?明明她都已經死了,一直以來我兢兢業業,勞心勞力的替他打理著這侯府上下。可是他呢,這麼些年來心心念念的始終卻只有那個賤人。難道在他的心目當中,我還比不過一個死人嗎?」
到底要深到什麼程度的怨念,才能讓一個平日看上去端莊嫻雅的侯府當家主母流露出如此猙獰可怖的表情……
周清秋看著眼前雙眼赤紅,沖自己聲嘶力竭的抱怨的女子,無聲且無奈的嘆了口氣,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命!
「夫人,老婆子我說句真心話,當年你就不該那樣對待鳶姨娘,以至於寒了侯爺他的心。」既明知道知侯爺一門心思的都撲在鳶姨娘的身上,就不該做出那些惹惱侯爺的事情來,平白的蹉跎了夫妻間的情意。
雖說當初這門婚事是由媒人在中間搭線,最後經兩家的長輩做主訂立,在此之前夫人和侯爺並沒有見過幾次面。但最初成親的那幾年兩人的感情也還算是不錯的,琴瑟和鳴談不上,但至少也是相敬如賓。無論是在府中還是府外,侯爺都給足了她作為侯府主母該有的尊嚴和恩寵。更甚至是大公子剛誕下沒多久,侯爺就向陛下上承了一道摺子,為大公子請封了世子之位。
說實話,那個時候只要談及忠勇伯府的這位嫡出小姐,外人無不是艷羨和嫉妒,說是嫁了這麼好的一位夫婿。
「男人三妻四妾原本就是常有的事情,更何況還是像咱們侯爺這樣的身份。當初您既同意了由著侯爺將那鳶姨娘娶進門,事後又何必去做那些捏酸吃醋的小家子事兒來。這沒得辱沒了您堂堂定遠侯當家主母的身份不說,還疏遠了你和侯爺的關係。左右你才是侯府主母,侯爺再怎麼的寵著那鳶姨娘又能如何,她那身份擺在那裡,總歸不過是個妾,您才是侯爺明媒正娶的妻,日後這侯府還不是要給世子爺的。」
畢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人,周清秋看著江氏這個樣子心中也是萬分的心疼。
只可惜她這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言江氏雖然耳朵聽進去了,但是心底卻接受不了,完全沒有起到任何的緩和作用。
「嬤嬤,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可是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曾經我也有過幸福美滿的一段時光……可是這一切在那個女人出現后皆化作成了虛無,再不復存在。」江氏滿含怨恨道,眉眼間染上了濃濃的戾氣,「當年不過只偶然的一次相遇,他便無法自拔的深陷其中,對那個賤人山盟海誓許諾一生。憑什麼?他在對另外一個女人付諸真心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我和他相伴度過的那些年又算是什麼?」
這些年,她曾不止一次的想,若是當初她沒有故作大方的妥協,任由姬謙城將那個女人娶進門,那麼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說到底當年我就不應該讓那個賤人進門,更不應該由著她生下那個孽種。」伴隨著這一番話落下,江氏揚手將矮几上面的茶杯揮落在地,眼神中透露出駭人的寒光,看上去猶如來自地獄的惡鬼。
哪怕是伺候幾十年的周清秋見了都不由得身形一顫,隨後擔心隔牆有耳被人不小心將這些話聽了去,忙勸道:「夫人,看在老婆子跟了你這麼些年的份上,您就聽老婆子一句勸,別再想著法子對付小公子了。當初鳶姨娘那件事好在知情者已經所剩無幾了,所以侯府才得以平靜如初。若是有朝一日讓侯爺他知曉,只怕是……」
說到這裡周清秋再度無力的嘆了一聲息。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祈禱當年那件事永遠深埋地底,不被人挖出。說真的,若是讓侯爺知道鳶姨娘真正的死因,她簡直不敢想象整個侯府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不會的,嬤嬤放心好了,侯爺他不可能會知道的,絕對不可能會知道。」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安慰自己,江氏不斷的說道,「當年那些知情者我早已經讓人暗中處理乾淨了,這世上除了我們以外,絕對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周清秋內心卻並沒有安心多少。
雖然那件事事後處理的是很乾凈,但俗話說的好,紙終究包不住火,世上沒有完全不透風的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