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雪行萬水煙雨夢6
郭振遠說:「那也許是菩提血,它已凝固如堅冰,外層是琥珀。若是不仔細看它就是玉石瑪瑙。如果我護送佟大人敬獻的血玲瓏時,能偷偷看上一眼,就知道我們家的遺產是什麼東西了。待會,我吃完飯,你叫上谷師弟去佛堂,我們一起研究一下我們祖先的遺產。」
郭琦玉問:「為什麼要讓谷師弟知道?」
郭振遠說:「這你就別問了,待會你就會知道的。」
郭家的佛堂寬敞明亮,富麗堂皇,幾乎與寺院的大殿相差無幾。爐里的香火裊裊升起,縈繞在滿堂的各個角落。郭家的祖宗靈牌高低有序地擺放在佛祖神像的前地祭壇上,氣勢不遜色於廟堂上的供奉。
郭振遠拿出祖宗留下的那份遺產。他展開包裝皮革,皮革裡面還裹著一軸錦緞畫卷,當畫卷也展開時,那畫卷燦然生輝,上面畫著栩栩如生的畫像,那些畫像有的是打坐,誦經,橫卧,奔跑,行走等各種姿勢的佛祖,還有漫天飛舞,長袖善舞,身姿飄逸,婉約玲瓏的仙女。郭振遠數了一下,一共有十二個佛祖畫像,佛祖畫像上面向對應的也有十二個仙女畫像。
站在一邊的郭琦玉和谷寒風都看的心曠神怡,嘖嘖稱奇。
郭琦玉說:「這不是敦煌壁畫上的飛天畫像?他……她帶我去過敦煌,後來我也多次從哪裡經過,這畫像畫的真好。」
郭振遠知道她說的他就是白寶山。
「所以我們鏢局叫做飛天鏢局,就是因為這份遺產。你們看,這畫軸最下面還有幾行文字,這都是梵文。玉竹和尚十幾年前在這裡做法事時,把這梵文記取了,後來他翻譯成漢語文字,就這封信上。」
郭振遠打開那封信,他們仔細對照一番,信上的梵文跟畫軸上的梵文沒有一點差異;而翻譯的文字寫道:有人譯的,能遇神靈佛僧,解其意的,飛天欲舞,行者無痴;天下未平,毀其貪慾,千佛手指,佛宮安寧;於清於濁,無利而往,其心善者,普度眾生。
谷寒風不解其意思:「師傅,這梵文翻譯過來就這幾句話,這到底什麼東西?」
郭振遠說:「當時,玉竹和尚對我解釋說,如果我們家族出現對佛教悟性高的人,就能領悟這份遺產的真諦,就會抵禦這畫卷上的誘惑,修成得道高僧;如果天下還有人對菩提血覬覦,就把這遺產毀掉,才能保住敦煌千年佛祖的神光;人世間顛倒黑白,利欲熏心的事太多,需要佛法才能讓芸芸眾生心往向善,平安一生。」
郭振遠在每個佛祖畫像摸索了幾下,從畫像里掏出五個掌心那麼大小,呈桃心形狀,緋紅色的琥珀,卻閃爍著鮮紅光澤,像顆顆鮮活的心在跳動。郭琦玉在爹爹繼承家業和爺爺喪事的時候見過兩次,這次親眼目睹,心裡還是激動萬分。谷寒風第一次所見,驚奇地問:「師父,這真的是菩提血嗎?」
郭振遠沒有回應,他的手還在那十二個佛祖畫像里摸索著,
「怎麼只有五個,一共七個,少了兩個,走漏風聲了。」
郭琦玉見父親神色緊張,聲音顫慄,不無擔心的問:「不是說祖上留下九個,怎麼就剩下七個?」
郭振遠又把那幅畫軸前後翻了一遍,還抖了一抖,沒有發現一盅菩提血。
「不好,有人盜走了兩盅,上次還有七盅,肯定有人知道這份遺產的秘密,才提前下手的。」
郭琦玉見父親沒回應她的疑問,她又問:「爹爹,不是九個嗎?」
郭振遠說:「是啊,是九個。可我接受時就剩下七個。你爺爺說,祖上有人贈送給別人兩盅,輪到我著一代就剩下七盅。唉,這次又丟了兩盅,看來我們飛天鏢局不得安寧啊。」
郭琦玉勸慰說:「爹爹,你不必多慮,是福是禍,這終究是我郭家的遺產,難道還有人來明搶不可?」
郭振遠說:「自古以來樹大招風,福禍難測啊。不知佟大人貢奉的誰不是我們家裡最近丟的這兩盅?」
一直默不作聲的谷寒風說:「師父,這盜賊只是偷走兩盅菩提血,而是沒有全部偷走,顯然他是在江湖上聽說血玲瓏的傳言,並非親眼所見,只拿走兩盅是想找個行家證實一下,然後再伺機下手偷走全部的菩提血。」
郭振遠眼神精光一閃,說:「是啊,寒風說的對。這份遺產平時不會拿出來的,除了自家人沒有幾個人知道,這盜賊有可能是我們熟人。」
郭琦玉思索一下脫口說道:「難道是馬清風?他去洛陽做什麼?」
郭振遠身子一震,來回踱步:「玉兒,你說的是三師弟,有可能是他。這次去京城,我就發覺他有點不對勁。回來時,梁大人囑託我們查查佟大人貢奉的血玲瓏從哪裡來的,誰可以證明血玲瓏就是菩提血?你三師弟馬清風他說,他聽說洛陽白馬寺有高僧為佟大人鑒定過著血玲瓏,所以他就去洛陽白馬寺問個明白,難道他身上有兩盅菩提血?」
谷寒風說:「師父,你不用著急,等他回來問個明白。「
郭琦玉冷冷地說:「如果他真的拿了,他還會回來嗎。」
郭振遠嘆道:「罷了,罷了,什麼長生不老,包治百病,儘是禍害啊。等明兒,我全部交給梁大人,讓他敬獻皇上,一了百了,就沒有人惦記這個寶貝了。」
郭琦玉知道爹爹是想保存這個家族的產業,不能為這幾個虛無傳言的身外之物而毀了飛天鏢局。她又問:「那玉竹和尚他是怎麼說?「
郭振遠說:「這遺言上不是說的清楚,若是有得到高僧,就把菩提血繼續供奉在敦煌的千佛洞。我們家族沒有出現這樣的人物,我也不認識什麼佛行很深的高僧,難道我要把這些菩提血送回到千佛洞,那不是明擺著讓人去搶嗎?「
郭琦玉說:「既然玉竹和尚他識得此物,又懂梵文經書,他肯定是佛法無比的高僧,何不邀請他來,請他主持這件事如何?「
郭振遠說:「玉兒說的及是,那玉竹和尚現在年輕,但看上去氣度不凡,將來定能成高僧。寒風,你帶上兩盅菩提血明兒就去京城找玉竹和尚。順便去查查你三師兄的行蹤。」
谷寒風說:「師父的吩咐,徒兒敬遵行事,但拿菩提血去,事關重大,望師父三思。」
郭振遠說:「寒風啊,我們不拿菩提血去,不足以表我們的誠心。再說,現在血玲瓏的傳言在江湖上越傳傳盛,不知道有多少人窺視我們郭家的一舉一動。我這次讓你帶上菩提血,就是把那些妄想的人目光引到京城去。如果玉竹和尚證實這是血玲瓏,你就把這兩盅菩提血交個刑部梁大人,他正在偵辦這次皇宮血玲瓏的案子,有助於梁大人破案,也還我們飛天鏢局的清白。」
說完,郭振遠就把兩盅菩提血交個谷寒風的手裡,谷寒風和郭琦玉對望一眼,郭琦玉點頭讓他收下。郭琦玉知道父親一旦做了決定很難改變,而谷寒風也是她最信任的一個師弟。谷寒風只好叩首拜別,回去準備明天的行程。
郭振遠嘆口氣:「寒風,這孩子不說話,但辦事牢靠。唉,近日剛回來,明日又走,又是風雪天氣,真是辛苦他了。」
郭琦玉說:「不如讓他休息一天,再走也不遲。」
郭振遠嗯了一聲:「那你去給他說一聲,免得天不亮他就動身了。」
郭琦玉正要走,忽然想起什麼事:「爹爹,我們宅子來了一個陌生人,會不會沖著菩提血來的?」
郭振遠警惕道:「什麼樣的人?竟然送上門來,來者不善啊。「
於是,郭琦玉把她喝秋恨交手的事說了一遍,郭振遠聽完后問:「你覺得他的武功如何?」
郭琦玉說:「我沒有試出來,不過他看上去不像是姦猾之人。」
郭振遠哼道:「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明天讓他走人,看他有什麼意圖?」
郭琦玉說:「只能這樣了,我去告訴香兒一聲。」
第二天,雪又開始在清晨飄飄揚揚,掃乾淨的街道小徑又覆蓋了一層層雪花。香兒昨晚給谷寒風縫補棉衣時,郭琦玉過來告訴他,老爺說鏢局的人手夠了,給那個過客五十兩銀子,打發他走人。香兒本來想提秋恨水辯解一番,見大小姐冷著臉,也就沒再開口。她等到秋恨水跟著家僕們掃完雪,喂完馬,用完早飯,她才去了找秋恨水,把老爺的決定說了。
秋恨水不以為然,對香兒說:「在這裡,打擾了你們不少時間,我已很感激了,還給我銀子,這就算了吧,我能養活我自己。」
香兒說:「秋生,跟你相識也是緣分。這次,我看我們家老爺從京城回來,可能遇上了為難的事,心情不好,所以沒有留你,望你多包涵。還有你的這把刀連個刀鞘都沒有的,我給你配一個合適的刀鞘。這銀子你還帶上吧,路途艱險有用著的時候。這有一葫蘆燒酒,在天寒地凍的道上可以暖暖身子,包裹里還有牛肉乾羊肉乾餅子。大兄弟,一路上要保住啊。」
秋恨水想不到香兒想的如此周到,他一無所有的來,走時雖然風雪交加,但行囊鼓鼓,讓他有一種莫名的感動。香兒也不問他的去向,他也沒說。香兒最後給他說,要好好活著,珍惜自己的生命,才能清除心底所有的痛苦。香兒的一言一行,他都切記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