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的阿Q
「後來舞蹈隊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懷孕了,追查下來才知道也是他乾的。」阿依跟著又說。
「啊!」我被驚得再次張大了嘴巴。
「當時這事鬧得沸沸揚揚,說什麼得都有,當時我還以為這下他終於要受到懲罰了,可奇怪的是到最後這事還是不了了之了,而且他還被調回夢寐以求的省城劇團當了一個黨委書記還是什麼……」沒有理會我的驚訝,阿依繼續淡淡的說。
「強姦幼女可是重罪啊!狗日的就這樣算了——難道沒有王法了嗎?」氣憤至極,我居然講出一句對中國老百姓來說再熟悉不過的、即古老而又極度幼稚的話來,我睜大眼望著阿依。
「哼!王法?」阿依冷笑一聲,「有權有錢就是王法!」她說,道出一句雖然簡單,但對我們來說卻是亘古不變且飽含滄桑的古老哲言來。
阿依言簡意賅的回答讓我啞口無言,「媽的!」我大聲罵了一句,也不知道這句話罵的是那個人還是這個社會。「是啊,有錢有勢就是王法。誰讓她阿依道出了中國幾千年來不能夠再事實的事實呢!」我心想。想起了自己這些年來為生存所經歷和遭遇的那些點點滴滴——那些充滿屈辱、飽含血淚的「親身經歷」……
太陽依舊高懸,它閃耀無私的光芒普照大地。
「那這事就這麼完了?」沉默片刻我問,已經不再帶有一分鐘前的詫異和驚奇了,我看著阿依平靜的臉(看來阿Q時代民眾的麻木仍舊深深地烙印在我們心裡了。有時候我會想:這會不會就是我們的民族性格呢——一個好了傷疤忘了疼,只知道一味隱忍退讓、且處處苟且偷生的懦弱民族)。
「不完還能怎樣?」阿依苦笑一下。
「這事你妹妹知道不?」我問,望了一眼前方的阿呷。
「不知道。」阿依說,「除了你以外我誰都沒有告訴——包括我父母。」她笑著說,輕輕嘆了口氣。
「這個——」阿依的回答再次讓我啞口無言,我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可同時卻又擔心自己擔待不起什麼或者說怕「接下來」會有什麼。唯唯諾諾,我只得用誠惶誠恐的眼神望著她,「你——那——」我想了一下,「那你為什麼要將這事『專門』告訴我呢?」稍微平靜下來以後,我鄭重的問阿依,我看著她那雙大眼睛。
「不為什麼。」阿依說,「或許是『剛剛好該講出來』吧!」她回答我一句似是而非的話,「不過我還想告訴你——」阿依看著我。
「什麼?」我問,知道接下來的話才是最重要和她真正想要表達的什麼。預感到不妙,我用無望的眼神望著她。
「妹夫你看:」阿依轉過臉加重了語氣,「即便是『像我這樣的家庭』、即便是這樣,但我最終還是被傷害了!」她頓了一下,「這麼多年混下來,我是再清楚不過了:這個世界啊,作為一個女人——特別是一個漂亮女人,如果沒有一個『強力』的保護,那——那她們可就太難了,太脆弱了……」阿依用和平時判若兩人的語言和口吻對我講,神情肅穆,「我這樣說,不知道妹夫你能不能夠理解我的意思?」阿依最後望著我說,眼神平靜而安詳。
無法馬上回答她這個問題,我愣在了當下:「阿依原來一點也不傻吖……」我想,「她這是在委婉的提醒我配不上她妹妹。」心裡這樣想,但奇怪的是我這次竟然沒有一點點的忌恨她。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我抬起頭來看著阿依:「——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說,「你妹子確實是太漂亮太優秀了!我配不上她。」我說,望著阿依那張漂亮又屋敵意的臉。腦海里再次迴響起算命先生講的那些話:「你根本就是一個麻煩!就是一個不詳的東西!」……
阿依沒有反駁我說的話,她沉默了好一會兒,「說來呀,阿呷差不多也應該是我看著長大的,」沉默過後她說,並抬起頭來望著天空中的什麼,「說實話,這麼些年來,我們雖然是名義上的親戚,但一直以來我們卻幾乎沒有什麼來往,沒有來往還不是因為他們家太窮了而且沒有人……」她頓了一下,「那些年,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媽媽拖著幼小的三姊妹艱難的掙扎度日而從未想過伸出援手……那個時候他們是多麼的需要幫助啊……」停頓過後她跟著說,言語越來越輕,「說來可真是慚愧啊……」她最後說,說完停了下來。
沒有馬上接話也沒法馬上接話,我站在原地久久的望著遠處阿呷單薄的背影,並沉浸在一種顧影自憐般又略帶哀傷的氛圍里,我開始重新思考我和阿呷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