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布拉哈的烽火
「鄙人西喀喇汗納賽爾王子的特使,求見大宋營州節度使、禁軍克戎軍軍都指揮使,撥換城知城——種鄂種將軍~」
一名喀剌汗軍官持節立於城下,昂著頭向城頭上喊道,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波了,一大早對面又開始來嘗試勸降,不過早上那波人因為沒認出來種鄂身邊的折繼祖和楊懷玉,又被打發了回去。
納賽爾有些鬱悶,要不是忌憚撥換城城牆上百十門火炮,他哪裡需要如此低三下四?
種鄂點點頭,剛要發話,城下的使者又叫道:「將軍身邊的是大宋西北將門之後折繼祖將軍,另外一邊的年輕人,是大宋楊家將後人,楊懷玉將軍,在下給幾位將軍見禮了!」
「哈哈哈,子正兄,喀剌汗人做的功課到位啊!」楊懷玉在一旁樂得興高采烈。
種鄂微微一笑:「他們心懷期盼,自然不願輕而放棄,可想而知,這人啊,不能有一絲盼頭。」
折繼祖在一旁也難得露出笑臉:「種都知大才,現在已經第二天午時了,照這進度,守十天也就彈指一揮間的事兒。」
種鄂聽著別人誇讚,心中頗有些得意,整人這種事情,關鍵是個度。
既要讓獵物深陷局中,又不能做得太過一崩兩散,類似的惡作劇,自己在京師混跡之時,可是太熟練啦。
種鄂搖搖手故作深沉道:「十天混不過去的,怎麼說也要打上幾仗,喀剌汗人自作聰明,他們不知道城頭上的火炮有射擊盲區的嗎?實在蠢笨…」
楊懷玉問道:「那現在怎麼辦?」
種鄂看了看城牆下,百無聊賴道:「還能怎麼辦,放他上來唄,待會照我說的演戲,都別忘了!」
……
「…種將軍真是青年俊才,氣度舉止自有一股貴氣,比之納賽爾王子不逞多讓!」使者一上城牆自是口若蓮花,把種鄂誇得如同仙人,若不是正值戰事兩軍對壘,種鄂倒真想結交一番。
「哪裡的話,貴使找我何事?」
放長線釣大魚,沉住氣沉住氣…種鄂心中默念,神色如常,並不吃使者的恭維,不冷不熱地頂了回去。
「呵呵呵,種將軍,納賽爾王子有明主之質,見才心喜,願意贈將軍十萬金第納爾,當然,楊將軍和折將軍也有饋贈。」使者臉上依然洋溢著笑容,緩緩說道。
「平白無故送錢給我是什麼道理?難道是想讓本將獻城投降?本將世受皇恩,恕難從命~」
使者心想我呸,你不動心思能讓我進城?
「唉,多個朋友多條路,十萬不夠還可以再加嘛…」
「一百萬!否則免談!」種鄂打斷使者,在他面前伸出食指晃了晃。
「對對對,是我剛才小氣了,區區十萬金幣哪裡配得上將軍的身份和才華,一百萬就一百萬,此事本使就能做主。」
呃…種鄂心中暗暗懊悔,一百萬看樣子不多啊,早知道再加點。
「行,本將也不是不明事理,預付二十萬,今天下午送進城,獻城后把剩下的付了…」
「萬萬不可!種鄂,你想吃裡扒外外?!」
折繼祖一聲暴喝,打斷了種鄂和使者的對話,只見他鬚髮怒張,正氣凜然,雙目中的怒火噴薄而出,拔出配劍氣勢洶洶地沖將上來。
楊懷玉連忙一個箭步抱住折繼祖,嘴臉忙不迭地勸道:「應之兄,金燦燦的銀錢!我等孤軍被圍,早已被朝廷和都護府拋棄了,與其堅守落得生死,不如早做打算,子正也是為我們尋得一個出路!」
「放屁,我等拿了錢,可曾想過城裡的弟兄們怎麼辦?!」折繼祖只是做做模樣,否則再來兩個楊懷玉也休想攔得住他。
這邊楊懷玉還在裝模作樣地阻攔,目光早已投向種鄂,語帶急切道:「子正哥,應之說得沒錯,弟兄們怎麼辦?」
「放肆!我種鄂能忘了弟兄們,退下!」
種鄂的神情收起嚴肅,掛上滿面春風對身旁的使者道:「失禮了,不過剛才折將軍所言確實有理,城裡這數萬將士們怎麼辦?」
「這…自然是發放路費遣散回鄉吧…不過要等戰後。」使者掂量了一下說道,總不能這幫人還由你們帶?
種鄂面色一變大手一揮:「不行,弟兄們與本將出生入死,豈能輕易棄之,再說了,我等若是沒了兵…呵呵,還不是熟透了的柿子,任爾等宰割?」
使者頓時苦了臉,你這還拖家帶口怎麼滴,該不會是做做樣子吧?不過看種鄂等人一臉正色的模樣,又不像是坐地起價。
「那…那城裡有多少宋軍?」使者遲疑地問道。
「…」種鄂不語,楊懷玉忍不住插話道:「不多,也就十五六萬…」
「慎言!」種鄂雙眼一瞪急喝道。
「你說什麼呢?!」折繼祖衝上來捂住了楊懷玉的嘴,場面一瞬間有些尷尬,只有使者在暗暗心驚…
十五六萬!
我去,不是說撥換城只有萬把來人嗎?
那使者恍然大悟,哎呀,這守軍的虛實被我摸到了啊,大功啊!
種鄂連忙解釋道:「楊都知記錯了,咱們要照顧的弟兄也就兩萬多人,其餘都是些民壯輔兵…」
後面的話使者也沒聽得真切,他現在就想儘快出城把這個消息告訴納賽爾,只是連連點頭表示認可,最後說了句「此事還需儘快告知納賽爾王子,諸位將軍等我的好消息…」,匆匆出了城。
納賽爾聽到這個消息也是狐疑不已,他正在策劃長期包圍撥換城,大軍迅速向東疾進,一聽撥換城內可能會有十多萬宋軍立刻猶豫了。
那得留多少人圍城?
留得少了,不就是脫了褲子光著腚東進,主力一走,宋軍立刻出城把後路給斷了;
留得太多,東進的兵力怎麼保證?!
軍議持續了一下午,最後納賽爾拍板取消立刻東進的計劃,撥換城必須得水落石出后才能有下一步動作!
又是昨天那個使者,一大早就來到城下,帶來了納賽爾的指令,喀剌汗人要清點宋軍人數,才能給出具體的答覆。
種鄂殷勤地把他請上城樓里,說要做做手下指揮使都頭們的思想工作,這一做又是半天過去了,到了午時又設宴款待喀剌汗使團,一頓酒喝了一個多時辰,這才領著醉醺醺的使團一個軍營一個軍營地看過去。
密密麻麻的人頭!
種鄂很滿意一上午動員城內百姓的成果,軍營裡面擠滿了人,少說也得兩萬多,而這樣的軍營城內有五個,這還不算在城牆上待命的軍隊。
十五六萬有些誇張,但十萬出頭是穩穩的!
使者看得心驚膽戰,幸虧王子昨天取消了東進,否則這後邊亂起來,幾十萬精銳不就成了瓮中之鱉?
種鄂幾人看著使者變換不停的臉色,強忍住歡樂,把他們送出城外。
當天傍晚,喀剌汗人遣人送來二十萬金幣,又給出了若是宋軍獻城投降,可以在戰後作為河西總督,掌管河西走廊,每年河西走廊的商稅只需要上繳汗王三成,其餘可留作軍餉。
種鄂幾人看到條件后不置可否,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再給予答覆的理由把喀剌汗人打發了回去。
使者又是一大早趕到城下,這次他也不進城,只是策馬立於城外:「種將軍,王子的條件行不行?」
「進來聊嘛?」
使者搖搖頭:「還是不用了,降還是不降,給句準話!」
「咳咳,貴國王子的條件我已經了解了,誠意滿滿,全軍上下所有人知道后都歡欣鼓舞,這是明主之象…」
「種將軍,多說無益,給個準話!」使者這回沒吃這套,冷冷地打斷道。
「降還是可以商量的,還有一事,就是我等家眷,還有城裡守軍在中原的家眷…」
使者只覺得胸中沉悶,怎麼又冒出來家眷一說,特么的不早說?
十幾萬人的家眷不得大幾十萬!
我次奧,你逗我玩兒呢?!
「種將軍,多說無益,納賽爾王子誠意招攬貴軍,只要獻城萬事皆可商量,最遲今日午時給我們答覆,過時不候!」
說完,使者撥馬便走,種鄂本來已經殺心頓起,可一聽還能拖個半日,只得按下心中的狠絕,放使者離去。
十天之期已過去三天半,不過這戲估計也演不下去了,對面不傻,到了現在還看不出來自己行得是緩兵之計那隻能說你智商堪憂了!
「千雄軍謹收北門和西門,東門和南門就交給應之你的清朔軍,克戎軍為預備隊,隨時支援,注意,保護好炮軍的弟兄!」
待使者一走,宋軍的部署一瞬間緊張起來,既然演不下去就只能開打了,種鄂在城樓里發布完命令后,就立刻在城中巡視起來。
而遠處的喀剌汗大營里,數不盡的步軍騎兵以及火炮部隊早已做好了準備,等使者將剛剛情形一說,納賽爾眯起眼冷冷一笑,真是鷹被兔子啄了眼!
「全軍準備,半個時辰后開始進攻!」
使者一愣,不是要等到午時嗎?
納賽爾瞪了他一眼,喝道:「要降早降了,這是宋軍的詭計!」
「那…那還送錢…」
「呸,城池拿下來,連本帶息都是我的!不那麼說你能撿條命回來?!」
使者聽完後背一陣冷汗,連忙積極退了下去,號角已經吹響,戰鼓聲震動四野,戰馬的嘶鳴、軍官們的號令徹底地讓喀剌汗的大營沸騰了起來。
納賽爾看著遠處的城池,眼神里露出一股狠辣桀驁:「傳我命令,戰後…屠城!」
「吼~~~王子的命令,屠城~~~」
「萬歲~屠城~~~」
歡呼聲排山倒海般在大營中響起,以英勇善戰而聞名於薩珊、伽色尼、塞爾柱、阿巴斯、花剌子模各國的納賽爾王子,喀剌汗人心中的戰神,舉起了手中的長刀,一股浩然王者之氣頓時將他周身籠罩!
如果犧牲無法避免,那就戰吧,狹路相逢勇者勝,管你一萬還是十萬,在我納賽爾面前,一切敵人都將在我的腳下匍匐顫抖!
……
布拉哈城外,一望無際的旌旗鋪滿了金黃的荒野,驚恐的守軍軍官派出無數撥北上的騎士,警鐘在城頭上徒勞地奏響,恐慌的氣氛在整個城池的上空瀰漫。
城外大軍雄壯,有波斯人、大食人,但更多的是突厥人,他們都穿著統一鮮亮的戰甲,其中數萬金盔金甲的騎士,簇擁著一輛華麗的馬拉戰車。
戰車上的將軍器宇軒昂,鷹鼻深目,手持純金權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昂揚和自信,睥睨眾生的目光冷冷地注視著雄偉的布拉哈城,緊閉的嘴唇更加凸顯了他的堅定和頑強。
——他就是伊斯法罕和巴格達的保護者,阿拔斯王朝的救世主,蘇丹,東方與西方之王,塞爾柱帝國的開創者——洛克努丁·阿布本·塞爾柱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