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烈陽顧雪
劫鎮,青石廣場東側。
還沒到午後,斬靈公會分部便門庭若市,形形色色的江湖人齊聚於此,三五成群的議論著下午的考核。
在辰國,拿到斬靈徽章,就意味著身份高人一等,端上了鐵飯碗。哪怕不去劫谷這樣的險惡之地與靈獸搏殺,僅是給人看家護院,拿到的酬勞也比普通人高上許多。
烈陽在炎關只是聽說過,這會兒觀察稍許,才明白斬靈徽章也分等級。
與靈獸的等級大致對應,去掉其中的「靈」字,從低到高,劃分為:初級、幻級、玄級、尊級、夢級、神級。
意思簡單明了,能夠獵殺幼靈級靈獸的,級為初級斬靈,以此類推。
斬靈公會門前的江湖人士議論紛紛——
「聽說斬靈公會的會長,是名神級斬靈……」
「神級斬靈?得是洞天域吧!」
「星塵大陸才幾個洞天域?」
烈陽在人群外圍,心裡暗忖:斬靈公會無視國界,若是沒有幾個洞天域強者坐鎮,早就被辰帝陛下收拾了。
自己暫時不能回家,不如也參與斬靈考核?父帥早說過要小心斬靈公會,藉此機會進行探查,倒是個極好的選擇。
正想去問清考核條件,背後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公子,公子?」
「……」烈陽扭頭,看見顧三妹正跟在身後,她的父母已經離開了。
「喏,公子,這是我的賣身契。」顧三妹手裡捏著一張紙,看樣子是找旁邊店家要的紙筆,已經簽字畫押,可以去官府申請改變戶籍。
烈陽啞然接下,掃過一眼,便將之收回虛界。
「唔?」變魔術一般的手法,讓顧三妹驚奇的眨了眨眼,還探了探頭,想看清那一張賣身契被藏在了哪裡。
猝不及防的,卻被烈陽點了點腦瓜子:「髒兮兮的。」
「我……奴婢早上在家裡幫劈柴,一時出來的急,就沒洗……」顧三妹還沒習慣新的身份,說話很小心。
烈陽好笑的搖搖頭,眼前的小丫頭就得一米四身高,細胳膊細腿的,拿斧頭劈柴?
「走,我帶你置辦兩身衣裳,帶你洗個澡,然後去吃飯。」烈陽在鎮北將軍府雖是被伺候慣了,可是他並沒有多少主僕思想。
端著那一套,累得慌。
他說著,見周圍人群擁擠,便伸手護住顧三妹要往外走,顧三妹卻有些發愣,俏臉撲紅:「公子您……您不用給我買衣裳,我……我背包裡面有。」
烈陽這才注意到,她是有個灰色布包,此時兩手空空,她母親買的糖餅糕點,應該就藏在了背包里。
「我看看。」烈陽雖然沒有偶像包袱,但畢竟是鎮北將軍府的少將軍,「講究」是天生的。
他站在顧三妹身後,打開灰色的布包,裡面是幾身普通的布衣,有縫補的痕迹。看起來是很寒酸,但很乾凈。
還有雙新布鞋,有紅線繡的兩朵梅花,令人不禁想起「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的詩句。
那一小袋糖餅藏在背包的角落,根據外觀估算一下數量,應該還不到十塊錢。
烈陽扣好布包,顧三妹還驕傲的說:「都是娘親給我做的新衣裳、新鞋。」
也不知是哪裡剪來的舊布匹,讓這丫頭高興成這樣。
烈陽不忍心打擊她,於是說:「娘做的東西肯定好,但只有這一兩套,穿壞了就沒了。我給你買些別的,以後你想娘了,也好有東西作個念想。」
「唔……」顧三妹順著一想,抿著唇點了點頭,聲音清淺,「公子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接著一笑:「那就謝謝公子啦!」
烈陽千瘡百孔的心,真是要被這妮子的微笑給治癒了,於是帶她尋了一間上好的女裝店,現成的、定做的,還有搭配的一些發箍首飾,給買了一大堆。
出手之闊綽,讓顧三妹又驚又喜,幾次推卻,但哪裡敵得過烈陽的霸道?心裡小鹿亂撞,只好羞澀的任公子買買買。
其實最後結賬,也就不到一千塊銅錢。
這對於鎮北將軍府的少將軍來說,就是眼皮一搭的事。但對於顧三妹,則是一個天文數字。
買罷內外衣裳,烈陽又尋了間客棧,吩咐店家打來熱水。
烈陽就在外間坐著,顧三妹在裡面洗澡。兩人之間隔一層珠簾,霧氣升騰,如夢似幻。清脆的水聲不時響起,撩動心弦。
往裡看去,可以分辨出一個朦朧的倩影。
「公子,你待會兒要參加斬靈考核么?」顧三妹並不內向,一邊在大浴桶里仔細擦洗身子,一邊問。
「嗯。」烈陽應了一聲,心裡正計劃,先不管是否加入斬靈公會,得給顧三妹一個定位,「你以後,就是我的小侍女。」
「是,公子!」小侍女得了新衣裳,又舒服的洗著熱水澡,聲音很開心,「奴婢一定會把公子服侍好的!」
烈陽倒不懷疑,反正自己糙漢子一個,是否有人伺候,都過得去:「以後,不要自稱奴婢,咱們行走江湖,會讓別人瞧不起你。」
對於這個,顧三妹倒是不理解:「那自稱……三妹?」
「也不行。」烈陽凝眉,他想得很多,「行走江湖,難免有仇家,若用真名,或許會為家人帶來危險。」
「哇……」顧三妹眼裡閃起小星星,「公子懂得真多!那就……請公子賜奴婢一個名字吧。」
烈陽除了是個練家子,也是個讀書人,加上他性格直率,起名並不糾結,他掃眼珠簾后的白皙肌膚,微笑道:「前幾日冬雨連綿,遇見你便是冬日晴雪,雪晴的名字用得太多,我便叫你顧雪,如何?」
「顧雪?」小丫頭嘴裡念了念,俏臉撲紅,像是初熟的蘋果,「這名字好好聽,那,雪兒謝謝公子賜名!」
果然是個激靈的小丫頭。
顧雪在裡間洗漱梳妝,忙活了有半個多小時,當她撥開珠簾,來到烈陽跟前款款行禮時,竟把烈陽竟得瞪直了眼。
她的眼睛如初見時那般清澈,透著點好奇的無辜,任誰也生不出傷害之心。柔順的長發配著新買的簪子,梳了個單馬尾髮式,露出左右細緻如畫的臉頰。
顧雪甜甜的笑著,鼻樑精緻,薄唇如櫻花惹人,臉色撲紅,左右綴出可愛的小酒窩。脫下了布衣,換上烈陽挑選的衣裙,簡直是脫胎換骨。
若不是她好看的小手上有明顯的老繭,真會讓人以為這是某位富家千金。
「公子,公子?」顧雪見烈陽看得呆了,臉上怯怯,心裡卻有莫名的歡喜,小聲的喚了喚。
「咳咳……那個……」烈陽回過神,難得窘迫一回,倒也不臉紅,連忙道,「坐,中午想吃什麼?」
「唔?」顧雪看了看身邊的凳子,卻不敢坐下,「公子說吃什麼,那就吃什麼呀?」
「嘶……」烈陽有些犯難,他還真沒考慮過這個事,以前在家裡,都是給啥吃啥,從不挑食。
心思一轉,頓時有了注意:「雪兒,以後我的食宿,都由你安排,公子我事情多,沒工夫考慮這些,明白嗎?」
「唔……」顧雪往房間里看了一眼,有些委屈,「這兒沒灶台呀,雪兒怎麼做飯。」
她一委屈,臉上的表情簡直人見人憐,烈陽一拍腦門,才想起這丫頭出身窮苦,哪裡會想到出去下館子?
於是心裡一盤算,遞過去一枚金幣:「喏,這是我們倆一個月的生活費,吃的喝的,就在客棧里直接買,衣裳換洗你可以自己做,也可以請客棧的阿婆幫忙。」
烈陽說得理所當然,卻把顧雪驚得杏目圓瞪,驚呼道:「公子,一個月,一枚金幣?這也太……」
一枚金幣,足夠普通三口之家半年的開銷,但是在烈陽這兒,就頂一個月。
突然提升的消費等級,讓顧雪有些猝不及防。
她嘴裡小聲念叨:「而且公子挑的這家客棧,是鎮上最貴的,一個月房費就得三千多。不如我們去租個院子,三餐都讓雪兒買菜回來做,一個月能省好多錢呢!」
烈陽倒是無所謂住哪,嘴裡道:「都由你決定,我只對吃有要求——早中晚每頓飯必須肉一斤,最好不買豬肉,要有新鮮的青菜。冷天要有熱湯,熱天要有冷盤。嗯……麵筋或者米飯、包子,每餐至少六兩。」
顧雪聽得都傻了,反應過來時才連忙掰著手指頭計算,又聽見烈陽補充道:「這只是我的份,你要吃多少就自己算,喜歡吃什麼糖餅點心就去買,錢不夠了只管問我拿。」
「……」顧雪驚得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眼眉低垂,緊緊捏著手裡的金幣說,「雪兒知道,公子是有本事的人,能夠服侍公子,是雪兒的福分。」
之前見父親和陳老闆談,還以為自己要去陳家當丫鬟,甚至可能被賣去青樓。哪曾想過會遇到公子,見面就購置新衣,還有一個月一金的生活費。
這是她做夢都夢不到的好日子,顧雪說著,就想跪下去拜謝,卻被一雙有力的手給攙住了。
烈陽霸道而寵溺的聲音傳來:「你是我的人,我不讓你跪,你誰也不準跪。而且,穿著新衣裳呢,地板臟。」
「公子……」顧雪愣愣的仰起臉,半盼著烈陽的手,看著眼前英俊的面龐,心裡撲通撲通直跳。
兩人四目相對,心思漣漪。
那一顧如仰高山,那一笑如駐星畔,有道是:
娉娉婷婷十四餘,豆蔻枝頭二月初。
腥風血雨江湖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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