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八方雲動
「師父,這……這是何意?」陸雨的眼裡閃過一絲驚悸,並不是她不理解國師的話,而是深入理解之後,感到背脊發寒。
國師的雙目雖然渾濁,但眼光極為老辣,看到七公主的眼神,便心裡瞭然:「你此時心中所想,便是兩國交戰的事實——我蒼狼大軍,無非是辰國用來牽制烈家,牽制某些人的工具罷了。」
「怎麼可能……」陸雨腳下退後一步,滿臉的難以置信,「我蒼狼大軍舉世無雙,只要突破炎關,數十萬鐵騎馳騁縱橫,天下誰能抵擋!」
說起這個,國師的臉色更苦了:「小雨,單一個炎關,單一個烈家,我們打了四百年……你知不知道,辰國有多大?炎關之後,是河套平原,烈焰城居中,西有荒火城、東有熔城,三城聯防,挖有千溝萬壑,我蒼狼戰騎根本沖不起來!」
「……」陸雨沉默了,難道說,一直以來的努力,都是白費?
而這還沒完,國師鄭重的看著七公主:「假設炎關破了,烈風馬上斷橋毀船,我們連河套平原都到不了!」
殘酷的現實擺在眼前,陸雨才知道,過去的一些籌謀都是紙上談兵,太想當然了。自己號稱智計無雙,卻沒有幾次實戰經驗,根本無從揣測瞬息萬變的戰局!
「那我們為何要連年攻打炎關?」陸雨咬著牙問,「將士死傷無數,皆是我族熱血男兒,他們不是白死了嗎?」
「哈哈哈……」國師似乎並不在意,嘴裡輕鬆的笑笑,眼底卻閃爍著寒光,意味深長的道,「我蒼狼國的體制還不如辰國,自然也有要壓制的勢力。所以,我們會製造輿論,讓軍民保留進取辰國的希望,讓他們……桀桀,心甘情願的,死在狂沙覆蓋之地!」
「師父……」陸雨表情凄然,眼裡有光芒流轉,聲音低低的說,「我,我不懂。」
她才十七歲,當然不懂政治。
千萬將士衝鋒陷陣,壯烈戰死,結果只是國家權謀的犧牲品。辰國如是,蒼狼如是。
國師安慰的一笑:「掌控一個國家,沒那麼容易——」
陸雨緊捏著拳,想起烈陽的那些話,忽然明白了許多:「師父,烈陽說辰國準備進攻,除非我們接受一些條件,包括建立自由貿易區、兩族通婚等等——我們該怎麼辦?」
聽了陸雨的話,國師反而愣了愣,又舉目南眺,看了好一陣,才呼了口氣:「學得辰國技術,讓北境荒原的民生富足,這便是我蒼狼國,給百姓最好的交代。但是……」
他嘴裡猶豫了半分,目光深遠:「陛下,不會答應的,特別是——」
國師深遠的目光里,躥出幾抹凌厲,忽然聚在陸雨身上:「在他拿到九轉同心蓮之後!」
……
雪城風寒,掛起白茫茫的一片,在國師的迎接下,七公主車架緩緩進城,短短的一段路,年輕的陸雨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
辰國北部,炎關鎮。
凝重的氣氛,籠罩著鎮北將軍府,曾經熱鬧的府宅,這幾天安靜得可怕。
書房裡,烈風坐在書桌后,一名年齡不小的親兵正在稟告:「風帥,陣亡弟兄的家屬,都已撫恤過了,已經回來的火影衛,還沒找到少將軍。」
「劫鎮的火影,還沒消息?」烈風揉了揉發脹的額頭。
親兵仔細回答:「按時間推算,少將軍或許還沒到劫鎮——哪怕到了劫鎮,少將軍也會藏起來,至少五六天後,才有結果。」
劫鎮到炎關,有數百里路程,消息往來極為不便。這些關節,烈風當然清楚,只是希望出現一些驚喜。
可惜音訊全無……
他倒是能耐得住性子,自家夫人哭得肝腸寸斷,日漸憔悴,該如何是好?
親兵見烈風陷入沉思,凝眉詢問:「風帥,那蒼狼七公主送回來的東西,如何處理?」
今天一早,蒼狼大營便派遣使者,將炎風十八騎的遺骸、遺物,以及烈陽的兵器送還,那封密信,烈風早已看過。
「將士們的遺骸,根據親屬要求,好生安葬。」烈風輕嘆,盡量讓自己的情緒保持穩定,「陽陽的刀,你先藏起來,別讓夫人看見!」
「是,風帥。」親兵謹記在心,仍然凝著眉,「老將軍那邊,似乎勸不住,說是打造了白衣白甲,要替少將軍報仇。」
「老爺子也是被逼無奈……」烈風嘆了口氣,「他老人家想要報仇,當天就能把雪城給端了!此番大張旗鼓,一定是朝中有小人作祟。陸雨的親筆信里,說陽陽降服了一頭尊靈獸,此時多半已在劫鎮——劫鎮雖有程老將軍,但那些人,未必不會出手!」
烈風所擔心的,並不是烈陽死在劫谷,而是被朝堂上的勾心鬥角所害!
烈家守護辰國近五百年,位高權重,在烈飛老爺子踏入洞天上境之後,更是有人將其稱作辰國的「北王」。
事實上,烈飛坐鎮烈焰城,掌控二十萬烈焰大軍,座下良將千員,河套平原地區還可以自鑄錢幣,擁有幾處金礦,和封疆的異姓王並沒有實質區別。
烈風很清楚,那看似金碧輝煌的皇宮裡,有多少人想要除掉烈家。哪怕是皇位上的第十九代辰帝,或許也有這個心思。
而烈家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不見得有絕對的忠心。
或者說,烈家可以做到對辰國百姓忠心,不一定對第十九代辰帝忠心——若是辰帝信任烈家,那就沒問題。
若辰帝想要通過一些小動作,來遏制甚至迫害烈家,烈風很清楚,家裡的老爺子不會坐以待斃!
現在烈陽出了事,讓局面變得極度微妙。
「風帥,是否向劫鎮增援?」親兵想得沒那麼多,少將軍已經遭逢大難,若讓少將軍再有危險,那便是鎮北將軍府的恥辱!
火影衛的實力,多是啟靈上下,打探消息,及時規避風險是他們的強項,戰鬥力其實很一般。
若是朝中之人想要對烈陽下手,派出的一定是地玄域的強者!
烈陽靈眼被廢,已得到陸雨書信證實,若沒有對應的保護力量,哪怕烈陽經驗再豐富,也挨不過地玄域強者的偷襲。
「已經有人過去了。」烈風之所以被稱為「風之軍神」,便是因為其大局觀極強,能夠搶佔先機。
親兵下意識的想問是誰,卻沒有開口。他心裡清楚,風帥安排的人,必定可以信任。
只不過這一次,卻有例外,因為烈風口中的人,正是冷千霜!
——
劫鎮,南部湖邊的宅院里,烈陽把醉醺醺的岳十一攙在溝子邊先吐了一回,在把他扔回了房間。
這頓飯從中午吃到太陽落山,總算是把穆血衣、顧浩然放倒,為此,岳十一也喝得酩酊大醉。
「你也喝了不少,為何不醉?」冷千霜完全沒有搭把手的意思,等烈陽處理完,才擰著眉道。
烈陽攤手,先吩咐顧雪去燒茶解酒,然後道:「我對酒沒反應,跟喝水一樣。」
本以為是個值得吹噓的點,冷千霜卻道:「喝酒不會醉,以後有你哭的時候。」
「唔?」烈陽不甚理解,還想追問時,困頓一天的冷千霜已經移步回屋。烈陽知道她累了,嘴角笑了笑,視線在冷千霜俏麗的背影上下游移,直到她關上房門。
「嘖嘖,這小妞的屁股,真翹。」烈陽心裡暗笑,想起冷千霜剛剛的話,又有些不服,「哭?我能哭什麼?」
烈陽從小在炎關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哪怕是戰友犧牲,他也不見得會掉眼淚。
吃吃喝喝一下午,烈陽肚子正飽,見顧雪在廚房裡忙碌,就拎了個小板凳靠坐在廚房門邊:「你在酒樓呆了一下午,餓了吧?」
「沒……」顧雪知道了公子的厲害,越發靦腆了,「雪兒有偷偷吃東西。」
這小丫頭,倒是有些古靈精怪。
烈陽的笑容溫暖:「冷姑娘和十一肯定不吃了——我們正常開飯。」
「是,公子。」顧雪嘻嘻發笑,「剛剛回來時順道買了菜——今晚我試試蒸魚,以前就看娘親做過,若雪兒做的不好吃,公子可別罵我。」
顧雪自小家貧,在西北乾燥之地,也就逢年過節吃得上魚。
烈陽似乎很喜歡揉她的腦瓜子:「雪兒,我什麼時候罵過你來?」
「倒也是。」顧雪展顏一笑,公子摸摸頭,她也不躲了,認真的道,「公子對雪兒真好,就像哥哥對妹妹!」
「哥哥妹妹,可還行。」烈陽哈哈笑出聲,「我還以為是爸爸跟女兒呢。」
「呸,呸呸呸!」顧雪卻不樂意了,板著臉道,「瞎說什麼呀,公子那麼年輕,怎麼當爸爸?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女兒?就是哥哥跟妹妹!」
這丫頭……
烈陽覺著好笑,沒忍住又捏了捏人家的臉,那手感滑滑的,簡直是愛不釋手了:「行行行,依你依你,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這些家務,你做得還習慣嗎?」
「其實很輕鬆啦……」顧雪咧咧嘴,想起以前的日子,「待家裡的時候,還要忙農活,洗一大家人的衣裳。現在伺候公子一個,公子又很照顧雪兒,雪兒很知足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