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錦瑟弦(10)

第二十一章 錦瑟弦(10)

紅葉樓對面的草藥鋪依舊是人來人往,沈翡明和杏仁站在門口觀望了一小會,大堂左邊一排葯櫃比牆而立,三個小夥計正對著藥方抓藥,右邊一位老郎中在探脈,坐在一邊等待的病人也不少,看來這個草藥鋪在周邊口碑不錯。大堂中間放著一木桌,桌上堆著三四個冊子,一支毛筆擱在平平無奇的硯台上,那木桌後面坐了個年近四十歲的竹竿中年人,他穿著黑色長袍,盯著不斷往藥鋪內探尋的沈翡明和杏仁。

「你們兩個小女娃,是看病呢還是有別的事,都站在外面好一陣了。」竹竿中年人喊到。

沈翡明扯著杏仁進了藥鋪,笑意盈盈的問:「大叔,咱倆第一次來這藥鋪,怕走錯地,多看了會兒。」

「這樣啊,你們是自己看病呢還是給家裡人抓藥啊。」

「自己看病,」沈翡明推了把杏仁,「這是我妹,她打小就不聰明,還有癔症。」杏仁一臉震驚的瞪著沈翡明,那中年人把桌上冊子攤開,把筆遞過去,道:「寫名字、出生年月和地址吧。」

沈翡明乖巧接過筆,萬分奇怪:「我們之前去的草藥鋪都不用記這些啊。」

「這就是方便以後給你們送葯,我們這草藥鋪與別家不一樣,三條街之內的我們幫熬藥,十條街以內的我們包送,有時候人多,等抓藥時間太久,我們都包好送上門,這樣節約了客人的時間。」

「噢,」沈翡明點點頭,「那你們換了老闆也是沿用的老模式啊。」

「你這小丫頭知道的還挺多,你是附近的?」

「不是,我老舅介紹我過來的。我妹妹這個病找了好幾個大夫了,葯也一直沒有停過,但還是反覆發作。我老舅說你們靠譜,就是最近才出意外,不知會不會沒有以前那麼好了。」

「叫你老舅放心,雖然我們老闆十幾天前跳樓自殺了,但是他弟弟接手了鋪子,一切都沒有變。」

「為什麼自殺啊?」沈翡明睜大雙眼,彷彿不諳世事的少女。

那中年人顯然很有傾訴慾望,嘆口氣道:「誰知道呢,這草藥鋪收入不錯,他又無父無母,亦無妻兒,就只有個懂事的弟弟,實在不知他為何從這四樓一躍而下。我聽說啊,他是被煞星女鬼奪了命,他命中缺木,自殺時口袋裡裝滿了各種藥材,這不是在補他所缺的木嘛。最近這煞星女鬼傳聞越來越多,說是琴弦為記,命中缺啥,死時女鬼會補給你,下輩子好過點。」

「聽誰說的?」

「這都傳開了,前幾日死在紅絲姑娘房裡那男的估摸著也是煞星女鬼索命了,命中缺水呢,不然怎麼會溺死。可憐那紅絲姑娘被那幫昏官抓了去,為了結案讓她吃了不少苦吧。」那中年人突然醒悟自己不該再跟眼前女子閑聊了,他盯住沈翡明手裡的筆,道:「小姑娘,寫名字吧,還要過去排隊呢,不要耽誤了自己的時辰。」

「好好好。」沈翡明瞥了眼杏仁,道:「我寫我這個犯病妹妹的名字啊。」端端正正寫了個「張桐兒」。

沈翡明扯著杏仁往老大夫那邊靠,趁著又有人來登記,跟杏仁溜出了藥鋪。

「小姐,下次打聽的事情呢讓我一個人去就好了,像你剛剛那樣簡直就是毀我聲譽。」

「我毀的是你的聲譽嗎?是張桐兒的。再說了你一個小杏仁需要什麼聲譽。」沈翡明毫不猶豫伸出手去掐杏仁的臉。

杏仁宛如泥鰍,靈活躲過沈翡明的攻擊,兩個少女咯咯笑成一團,順著人流朝前行去,而此時顧裴青和五皇子走進了草藥鋪。

沈翡明說要找個僻靜的地方想事情,兩人就到了清鳶池,此時游湖的人少,偶爾聽見小鳥啼叫,沈翡明坐在一石頭上,手托著腮,杏仁在旁邊拿個樹枝在地上畫。沈翡明是想考慮考慮案子的事情,但是此時她腦子裡就只在想顧裴青在幹嘛,看書?等杏仁給他送信息?睡覺?還是出門查西三街的案子?昨日遭遇了危險不知他找了武功高強的人保護他沒,想到這沈翡明心裡就開始七上八下了。「嵐典,嵐典你快出來。」

杏仁傻獃獃的發問:「小姐你怎麼啦,我們現在沒有危險啊,幹嘛叫嵐典?」

一道黑影飛出,毫無聲音,嵐典半跪在沈翡明面前,雙手作揖,道:「小姐有何吩咐。」

「嵐聽可在府上?」

「在的,我們四兄弟現在只有他在府里。」

「好,讓他明天,不對,今天就去保護顧裴青,這個案子沒完之前,好好保護著顧裴青。」

「是。」嵐典輕輕一躍,消失不見了。

「我們小姐真是太會關心人了,唉,這是春天的氣息啊。」杏仁撐了個懶腰,讓明媚春光灑在她懶洋洋的臉上。

「去湖上走走,你在這裡我什麼都想不出來。」沈翡明抓著杏仁的手臂就往前面拖。

「是我的原因嗎?還是你坐著就只想了顧大人啊?」杏仁感到此刻手臂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好小姐,別掐了,很痛的。」

兩人走在橋上,橋連接著湖心小亭,看著似有兩人在小亭里。

「小姐昨日還看你憂心忡忡,今日怎麼情緒又好點了。」

「這是自我調節懂嗎?昨日替我姐姐,替我沈府擔憂,但我想通了,天塌下來還有我父親和姐姐頂著呢,怕啥。」

「我看小姐心情好,還是有顧大人的原因。」

「你又胡說,沒認識他之前我也心情很好,很快樂啊。」

「那才不是,有段時間……」杏仁突然閉嘴,沈翡明用胳膊肘捅捅她,道:「你怎麼不說了?有段時間我怎麼了?」

杏仁直直看著亭子里的二人,目光帶著一絲警惕。沈翡明也望過去,正是昨日救了她的張桐兒和她堂哥。沈翡明趕緊轉過身去,用手捂臉,壓低聲音道:「杏仁,我們快走,張桐兒那個掃把星,一看到我就是吵架,我今日沒心情跟她嘰嘰歪歪。」杏仁非常配合的轉身,也以手遮面。

「沈翡明!」張桐兒的聲音響起,果然還是讓她看見了,不過她視力一向極好。

「又要吵架又要吵架。」沈翡明煩悶的小聲嘟囔。但還是老老實實轉身,露出一個甜甜笑容,「桐兒啊,昨日謝謝你,今日我身體不適,先回去了。」

「你跟蹤我們?」張桐兒冷眼看著她,眼裡全是恨意。

「哪的話,我跟蹤你們幹嘛呀,我們這是偶遇啊。」沈翡明依舊笑嘻嘻的,但是杏仁的冰冷的眼神同張桐兒一般無二。

「你又有什麼壞主意?」

「你這個又字真是用的不妥,我對你哪來的壞主意,桐兒你對我可真是誤會大了。」

「你少來這套,說話做事裝的倒是挺無辜。」張桐兒拔出了她的劍。

沈翡明擺擺手,急道:「這是做什麼啊?」突然後悔讓嵐典回府了。

杏仁擋在沈翡明面前,冷聲道:「張小姐,你不要過分了,我們小姐是沈相女兒,千金之軀,豈是你隨意辱罵之人?少拿劍出來嚇唬人,我們小姐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張家誰都擔待不起。」沈翡明內心瘋狂為杏仁鼓掌。

「沒錯,沈相之女,能幹出賣國的勾當。」

沈翡明簡直莫名其妙,她惡狠狠道:「我說張桐兒昨日看在你救了我,我今日本不想跟你翻臉吵架,你一定要逼我,張桐兒你血口噴人的惡名都傳整個並城了,不對,整個蒼支國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簡直就是個潑婦,難怪張家家大業大,也沒見什麼人想娶你。唉你以後就是個老姑娘了,沒人疼沒人愛的,可憐。」

不知道哪個詞刺激了張桐兒,她眼中哀傷,暴怒躍起,一劍下去,杏仁和沈翡明慌忙後退,雖然是三腳貓功夫,但是杏仁的三腳貓比沈翡明還是強點,杏仁後退穩穩落到了地上,沈翡明掉進了水池裡。沈翡明不會水,她瘋狂掙扎,看到那亭中一直冷眼看戲的張桐兒表哥,他擔憂的神色一轉而逝,俯視著她,毫無所動。

沈翡明從未如此慌亂過,那水淹進她的口鼻,讓她呼吸困難,心又跳的那麼快,好想把頭伸到水面外去呼吸空氣,但是流水擁住她,她逃不開。

杏仁把她撈了出來,沈翡明嗆了幾口水,重新呼吸到空氣的感覺太過於美妙。她濕噠噠地躺在杏仁懷裡,張桐兒的劍已經對準了她的咽喉。

「桐兒,算了。」張聿一手摁住了張桐兒的劍。

「可是,我不能不報辛哲的仇。」

「現在這麼多人,不是好時機。」他冷漠看著沈翡明,那雙眼裡有恨和殘忍。

杏仁的眼裡儘是嘲諷,「張公子,不對,如今該是張小將軍了,如今我家小姐忘了那些事,就是對你最大的恩惠了,還請你和你堂妹不要再這麼咄咄逼人了。」

「你倆真是有夠可笑的。」張桐兒咬牙切齒收了劍,跟她堂哥一起離開了。看著他倆的背影,沈翡明莫名覺得熟悉,又想到騎馬離去的那個身影,心中似有什麼東西撕裂開來,痛到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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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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