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此事告一段落後,傾栩和言疏也準備繼續趕路了。
傾栩本來很擔心花惜會再有尋死的念頭,不過自從她看見了那片柳新化作的紅玫瑰后,她便安心地守著那些玫瑰花,認真地照料它們。而且就算她還是想不開,只要有阿雀在,他也會保護好她的。
言疏對於快要離開盛儒鎮這件事感到很是痛心,在他看來,盛儒鎮的一部分美食是別處找不到的,實屬可遇不可求。於是臨走之前言疏進行了一次大採購,若不是傾栩攔著,他只怕是要把半個盛儒鎮都搬空。
傾栩看著懷才書院空地上一大堆東西,發愁地摸著袖子,問言疏道:「這麼多東西,我們要怎麼搬得走啊?」
言疏一邊數著沒買夠的東西,一邊挑眉沖傾栩一笑,神采飛揚地道:「你放心,我有的是辦法。」
傾栩睜大眼睛表示不信。
言疏走到她身邊來,捏著自己腰間的一塊玉佩道:「傾栩你看。」
傾栩沒看出什麼名堂,也伸手捏了捏那塊冰冷的白色玉佩,詫異道:「怎麼?」
言疏嘿嘿一笑,獻寶似的道:「這是個儲物的法器,可以把東西儲藏在裡面,而且任何東西放在裡面都不會腐爛,所以最適合放吃的啦。」
傾栩轉頭瞧了瞧空地上的那一大堆東西,再瞧了瞧了這塊小小的玉佩,道:「這...裝得下?」
言疏喜笑顏開道:「再多幾堆都沒問題。」
傾栩以前還從沒見過這樣的法器,微張了嘴道:「那之前在夭與鎮的時候怎麼沒有見你用過?」
「這是後來遇到胡稻的時候從他那裡搶的,」言疏哼道,「他那傢伙,好東西可不少,不順個一兩個怎麼行。」
傾栩失笑,正要說點什麼,畢先生走了過來,手裡拿著包東西。言疏便道:「我先收拾東西啦。」扭頭走開了。
傾栩笑著看著畢先生,卻不想畢先生忽然行了一禮,驚得傾栩趕緊扶他。
「千道長,此番多謝你替我解決這鬧鬼之事。」
「先生不必多禮。貧道做的都是應該的。」傾栩道。
畢先生搖搖頭,伸手捋了把鬍鬚,嘆了口氣道:「按說這荒誕之事總算解決了,我應該高興才是,可......唉,不提也罷。」
傾栩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心頭也沉重了些。隔了一會兒畢先生又道:「柳新那孩子......以後,會怎麼樣啊?」
傾栩誠然道:「投胎轉世,也許能去個很好的人家。」
畢先生點點頭,又是重重地嘆了口氣,把手中的那包東西遞給傾栩,道:「這些是酬勞,此番多謝道長了。」
傾栩感覺手中有些太沉,不用看也知裡面銀子不少。雖然傾栩來捉鬼本意是想賺錢,可這麼多她覺得也實在受不起,於是趕緊將手中的東西塞回畢先生的手中,道:「多謝先生的美意,貧道心領了。」
畢先生翹著鬍子又要給她,傾栩又還回去,這麼一來二去的來了幾番,畢先生開玩笑道:「道長難道是嫌少了?」
傾栩連忙擺手道:「先生說笑了,貧道實在是受不起。」
「可我實在是不想欠道長這人情啊。」畢先生笑道,「道長,你要是再不收下,我可就......可就......」
傾栩也笑道:「可就如何?」
畢先生摸著鬍子認真想了想,故作威脅道:「我可就告訴別人你是雲珩子了。鎮上的人要是知道你是雲珩子,肯定都拉著你去看看房子的風水,讓你想走都走不掉了。」
傾栩心中小小地一驚,未曾想平日里一心只顧學堂的畢先生竟然識破了自己的身份,頗為不可思議地道:「先生是怎麼認出來的?」
畢先生含笑道:「我從前拜訪過你們千雲觀,曾遠遠地見過道長你一面,不過您一定是不記得了。前幾天你剛來書院的時候我還不曾記起你,不過你說你姓千之後我便想起來了,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雲珩子道長啊。」
傾栩有些不好意思道:「謬讚謬讚。」
畢先生趁機把那袋銀子塞回傾栩手裡,道:「道長還是收下吧,能請到你來替我捉鬼,怎麼能讓你少了酬勞呢。說出去還有損我懷才書院的名聲。」
傾栩拎著這沉甸甸的一袋銀子,無奈道:「可這實在太多了啊,先生。」
畢先生揚著鬍子笑道:「這算什麼,你太小巧我這書院的收入了。」
傾栩:「???」
畢先生神秘一笑,轉身走了。
傾栩掂著手裡頭的銀子若有所思,扭頭看見言疏還在收拾那些東西。或許是收拾得太急,言疏袖子里的玫瑰都掉了出來,見他還忙著清點糖葫蘆串,便出聲提醒道:「言疏,你的玫瑰掉啦。」
言疏抓著一把糖葫蘆塞進白玉佩里,回頭看了看地上,笑著對傾栩解釋道:「可能我剛剛塞那堆兔子肉的時候動作太大了,居然把袖子里的東西甩出來了。」
言疏彎腰把玫瑰撿起來,小心翼翼地吹走上面的灰,正要把它放回袖子里,忽然間他意識到什麼,抬頭驚訝地問道:「傾栩?」
傾栩還掂著那袋銀子估算著大概是多少,頭也沒抬地道:「嗯?」
「你看得見嗎?」
傾栩回過味來,滿臉驚愕地看向言疏,求證道:「這是......衷情玫瑰?」
言疏又是驚又是喜地點了幾下頭,有點激動地道:「傾栩,你能看得見衷情玫瑰了誒!這是不是說明......」
他沒再說下去,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傾栩看著那朵嬌艷欲滴的衷情玫瑰,那一抹鮮艷的赤紅映在她清澈的雙瞳上。
她當然知道他的未說盡的話。
衷情玫瑰,情有所衷。
這是不是說明,你現在心有所屬了?
辭別了畢先生,傾栩和言疏收拾好東西,走出了盛儒鎮。
阿雀的小麵攤今日依舊沒有擺出來。已經接連幾日沒有擺出來了。
傾栩路過時默默盯著那塊空地看。言疏知道她有些放不下心,便主動提出去花田看看。
二人慢慢走去了花田。令他們驚訝地是,之前還枯盡凋零的玫瑰花海如今竟然長出了不少的新芽,許多飽滿的小花骨朵點綴其間。
都是衷情玫瑰。
「這......」言疏恍恍道,「這是柳新......的?」
「這是我的。」花惜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道,「這是我這幾天,新養出來的衷情。」
傾栩心下稍安,微笑道:「看起來很美。」
花惜回以一笑,如畫般的容顏幾乎讓山水都失色。那雙如媚如絲的桃花眼不再微微泛紅,丹霞般的紅唇也終於有了一絲弧度。
花惜道:「我現在......也想清楚了。事已至此,倘若我再尋死覓活,他也不會走得安心。不如我就這樣好好的,然後......」
她忽然停了話,欲言又止,眼裡藏著細碎的希望。
傾栩柔聲道:「然後呢?」
花惜小心翼翼道:「千姑娘,人都是有來世的,對嗎?」
「是啊。」忽然間意識到花惜的意思,傾栩微訝道,「你......」
花惜綻開一個絕美的笑容。
「我想等著他。等他轉世投胎過後,我們再相逢。」
言疏微愣道:「可是,你要怎麼找到他?這世上有千千萬萬的人,你要怎麼知道,哪一個是他?」
花惜堅定道:「我會認出來的。」
「可......」
「哪怕是找遍每一個人,我也要找到他。」
傾栩默了一瞬,揚唇道:「好。那我便提前祝你們,久別重逢。」
花惜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怔了一會兒才又露出笑容:「借姑娘吉言。」
向花惜辭別後,傾栩和言疏離開了花田。在花田裡他們沒有看見阿雀,花惜說,她贈了阿雀一朵訣情玫瑰。
「我心裡只有柳新,我會一直等他。阿雀......我把他一手養大,在我心裡他是我最重要的親人。只是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我知道阿雀心裡的想法,只有讓阿雀忘了我,他才能開始屬於他自己的生活。」
傾栩一路走,一路還想著這件事。言疏在她旁邊把玩著玉佩,玩著玩著突然冒出一句:「傾栩,你覺得,花惜現在這種情況,算好還是算糟?」
傾栩想了一會兒答道:「算好吧。如今她的玫瑰再度開了,說明她已經不再心如死水了,好歹也有了點盼頭。」
言疏道:「可是,她怎麼可能在這世界上重新遇到他呢?就算她記住了柳新的靈魂,可是這世界這麼大,得找多少人才能再找到他啊。」
傾栩嘆道:「總好過尋死覓活吧。」
言疏垂眸沉默片刻,道:「也是。有得找已然不錯了。」
傾栩又嘆道:「你說,老天是不是見不得有情人終成眷屬啊?晉陳他們之前也是,花惜他們現在也是,怎麼總是......唉。」
聽到這裡,言疏忽然想起一事,道:「對了傾栩,你還記不記得我在懷才書院認識的那隻小蝸牛?」
「記得,叫嘟嘟。怎麼了?」
「她跟我說,她以前住在那個發了瘋的劉老漢家裡,是之後才爬來懷才書院住的。」
「那又如何?」
言疏道:「嘟嘟說,一個月前,盛儒鎮來了兩個道士,本來是路過這裡想要歇個腳,結果那劉老夫人偏說有妖怪,把那兩個道士引進了自己家裡。」
傾栩一怔,心中思緒又起伏起來,道:「後來呢?」
「嘟嘟說,那劉老夫人跟那兩個道士講,說柳新的夫人肯定是個妖精,勾引她兒子劉老漢不成,竟還一掌將劉老漢擊飛出去,一定是個可怕的妖怪。」
「什麼?」傾栩面露厭惡道,「明明是劉老漢去調戲人家。」
言疏也義憤填膺道:「可是那兩個道士不知道啊。當時柳新和花惜剛上路進京趕考,前腳才出門,後腳那劉老夫人便開始添油加醋,跟那兩個道士說什麼、什麼柳新也是被妖術迷了眼,說花惜還要去禍害別的書生,讓這兩個道士趕緊去捉妖。」
傾栩嘴唇微微發白,道:「也就是說,是劉老夫人跟道士透露了柳新和花惜的行蹤,才害的他們如今生離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