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事故重演

蘇想忙得團團轉，眼下事情搞到這麼一步，其實想要補救也不難，只要給周斯臣打個電話，任憑多遠的貨，日落之前也能安然無恙到達老宅，可蘇想偏偏這時開始同自己較勁了——

不行。

周斯臣不可能給她擦一輩子的屁股。

婚姻關係里，最忌諱不對等，她不能夠，也不願意永遠躲在周斯臣羽翼下當個風不能吹，日不能曬的金絲雀。

在莆恬跟叄梅給不出明確時間的情況下，她開始調取最近的市的各大酒庄，看有沒有能夠在今天運貨的，一上午盡耗在打電話上了，故而蘭海韻冷著一張臉走進來時蘇想並沒有注意到。

「你們也沒有貨是嗎？」

「是的，是需要拉菲，換其他的嗎？這個我需要再想想，嗯。」

「不能換。」

身後突然有人出聲打斷，蘇想回頭，蘭海韻正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看著她。

出事後還沒來得及追責，這當事人就已經主動找過來了，蘇想對著那頭道：「換酒的事我需要再想想，考慮清楚后給你們回信。」

她掛斷電話，蘭海韻又說了一遍：「不能換。」

「我沒有想換。」

「不管你想不想，生日宴的主角是老爺子，所有的酒水食物都得按照老爺子喜好來，往年都是這麼過來的，這是不成文的規定。」

「還有，」蘭海韻皺起眉頭，「為什麼沒有按照我給你的資料選酒庄？」

這句話頗為好笑，如果從頭到尾她真是鑽進一個圈套，而蘭海韻始終知情的話，蘇想不禁要佩服這人的演技了，能夠此次臉不紅心不跳主動找上門先發制人，還隱隱又指責意味的，前二十多年裡，她從沒遇到過。

被人戲耍肯定會有委屈，但好在幾個小時求助無門時已經消化殆盡，怪只怪她之前接觸的全是李妙兒這類入門級選手，現在進階級的打不過也實屬正常，刷級慢慢來，日後誰玩死誰還是個未知數。

但是此刻——

她油然而生一種信任錯付的憤怒，不滿。

蘭海韻察覺異樣，往前又走了一步，追問道：「回答我。」

蘇想想大聲咆哮還不是你動了手腳，先是不告訴我莆恬跟你的聯繫，現在貨趕不上了，敢說跟你沒關係嗎！

長久的沉默里，蘇想在桌邊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眼帘微斂，「莆恬酒庄名氣響亮，選擇之前我就不能自己做做功課嗎，只是這功課做起來意外驚喜不少，有點超乎我的意料。」

操持家務十多年，蘭海韻一聽就知道蘇想話裡帶刺兒，早上剛接到消息時她本來還不能確定，此刻她倒是明白了大半。

「不管是誰告訴你的，用意在你還是我，但小周總夫人，你在查莆恬的同時就不能再多查一點，周家后兩年大大小小宴會為什麼不再找它合作，這些，你知道嗎？」

蘇想拿茶杯的手頓在原地，她回頭看去，蘭海韻朝她露出個譏諷不過的笑來，轉身就出了門。

蘭海韻留下的這句話就像根刺埋扎在心底，隱隱讓蘇想不太舒服，女人天生的第六感讓她迅速打開手機搜索莆恬跟周氏的舊聞，剛要點開一欄細看，門外李延川快步走進來。

「夫人。」

「你怎麼來了？」

李延川的出現讓蘇想猝不及防，她就像一隻主人不在家隨意打翻罐子的貓，特怕李延川知道事情后馬不停蹄轉達給周斯臣。

李延川表情如常，「我剛從公司過來，小周總讓我給夫人送樣東西。」

原來只是送東西。

李延川不緊不慢從口袋裡掏出只黑絲絨的小盒子打開遞過去，蘇想接過一看是塊女表，戴在手上正合適，她對完時間，抬頭問：「周斯臣呢？」

李延川說：「在公司，說夫人有事情的話可以隨時打電話給他。」

「沒事，我能有什麼事。」蘇想笑笑，同時視線掃向牆面的鐘錶，跟策劃公司約的時間已經快到了，下午要陪同敲定一下明天的會場布置事宜。

可李延川沒有要走的跡象。

她看向他。

李延川袖手站著。

這人肯定不能留在這兒，指不定到時候酒庄出岔子的事就捅到了周斯臣的面前，思慮再三，蘇想決定把人一塊兒捎走。

李延川是開車過來的，蘇想報了地址后他將人送到策劃公司樓下，眼見著女人拎著包推門進去后，他又站了會兒，估摸得時間差不多才掏出手機打電話。

「小周總。」

*

場景布置愣是談到下午三點半，蘇想走出來時覺得自己直接老了一歲，對面策劃人的龜毛事媽脾氣，跟周斯臣有得一拼。頭頂陽光耀眼，她從包里摸出墨鏡架上，逡巡四周卻沒立刻發現李延川。

連人帶車的，一齊消失了個乾淨。

烈日當空下，她覺得下一秒就要枯萎。

「你人呢？」

「對不起夫人，小周總這邊臨時有個行程，我正往公司趕。」李延川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倉促，蘇想聽完哦了一聲，叮囑完路上慢點就關了電話準備叫車。

正要下單，一輛車停在了面前，隨著車窗緩緩降下，黎落成笑著同她說：「蘇想，好巧。」

她按手機的動作微頓住，摘下墨鏡看去。

滿大街來來往往的車輛，車鳴聲一聲聲入耳，但蘇想只覺得自己所站的角落慢慢陷入寂靜，眼前黎落成朝他笑，嘴一開一合。她想起不久前周斯臣的那番指認，面前的這個人，同殺人案有千絲萬縷的關聯。

她覺得A市這麼大，之後大概也不會再有什麼聯繫，但沒料到，僅僅不到一個多月，黎落成就再次到了面前。

蘇想的愣神愣得有些久了，黎落成不禁提高了聲問：「你去哪兒？我送送你。」

「沒事，我...」

「我看你也沒開車過來，現在這個時間難打車，我送你吧。」

說著一聲輕響，副駕的門應聲打開，黎落成俯身朝她看著。

「上來吧，是去臨江別墅？」

蘇想上了車，被衣裝包裹住的身體看不出緊繃，但她的思維瞬間調到高度集中的狀態。

以至於黎落成臉上細微的表情，她都要暗自在心裡分析許久。

「不去別墅，去周家老宅，麻煩學長了。」蘇想替他打開導航，完畢后往後靠坐在位置上。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男士香水味，蘇想冷靜下來后才發現。她從來不知道黎落成有噴香水的習慣，因為大學兩人還談戀愛的時候她曾經送過一瓶，黎落成調侃著說：「我沒這些講究。」

是清淡的泉水香，后調又有些沉木味兒，蘇想在一些社交場合嗅到過，但黎落成這款比那些要俏皮許多，不會死板。

「你瞧著我做什麼？」

黎落成出聲打斷，溫柔的眉目從後視鏡里看向蘇想。

蘇想趕忙將視線收回來，狀似不經意地問：「你什麼時候開始噴香水了？味道不錯。」

「是嗎？」這句隨口的讚美似乎讓人心情不錯，黎落成眉眼彎彎，嘴角旁露出個小漩渦。他說：「朋友送的，我也覺得味道很不錯。」

送香水的朋友，肯定不會是男性，再看黎落成這副神情，答案呼之欲出。

蘇想心裡暗自揣度，以黎落成的社交圈，能親密到可以送香水的女性朋友大概有哪些。

從公司到周家老宅大概十幾分鐘路程，中間要上高架橋，當車子順著橋面往下爬時，一旁黎落成開口說話了，「回國這麼久，感覺你跟我生分了許多，礙於身份一直沒問你一句，周斯臣這些年待你怎麼樣？」

蘇想看著外頭川流不息的車子，點了點頭，「還好啊。」

黎落成忽然一個剎車。

緊急的制動猶如一顆石子投入本就隱隱有翻滾徵兆的水面，蘇想一直暗自提防著他，此刻突然這麼一動，驚得她整張臉倏地轉白，猛地扭頭看過去。

黎落成朝她輕笑，指指前面：「是紅燈。」

幾步遠的地方紅綠燈正跳動著，紅色信號燈刺眼的光扎進蘇想眼球，紅得讓人渾身不適。

她心臟還在怦怦怦地跳。

「蘇想。」黎落成把著方向盤。

「嗯？」她忍住心頭直跳，回應道。

盯著遠處變化的秒數，黎落成輕聲開口，「你在怕我？」

車廂里的空氣像被瞬間抽凈，蘇想不明白他說這話時是什麼心情與打算，只覺得如坐針氈，斟酌片刻，她努力將情緒調動得正常起來。

「沒有啊，為什麼這麼說？」

紅燈「嗒」一聲熄滅，像被人按停了靜止鍵，空氣又重新恢複流動。

黎落成抻了抻身子，笑了。

「我就是隨口一說。」

*

「血壓多少？！」

「情況危險，血壓還在往下掉！」

「準備除顫儀！姜醫生呢！快去急診室找姜醫生！」

刷啦啦車輪子滾過地面的劇烈聲響響徹在醫院搶救室外走廊上。

一片沸騰里，三四個一身白衣的醫生推著急救床飛快跑動，驚得整條走廊的人在給他們讓道。

急救床像枚**一樣發射進黑黢黢的手術室內，隨即「哐當」一聲門響，「啪嗒」，頭頂紅色燈亮了。

這時候有人才發現，剛剛跟進來的人裡面，還有好幾個西裝革履像保鏢一樣的大漢。

李延川垂在身側的手還在抖，剛剛接到消息的時候他整個人雙腿一軟跪下來，一路上開車把方向盤也是晃得厲害，差點直接咬著前面車屁股。

但眼下情形卻沒空給他后怕，抬頭召來旁邊一個臨時調來的保鏢。

「消息封鎖了嗎？」

「已經按照小周總的意思封鎖了。」

「事故地點殘廢的車記得去取一下。」

「可......」保鏢欲言又止。

明明已經裝得稀巴爛了啊，對面可是個幾噸位滿貨的大卡車，還是高速路口，託了幾百萬改裝車的福，事故發生的一瞬間扛下了絕大部分撞擊力，否則這趟人根本沒機會來醫院。

李延川腦子裡一團漿糊，根本無心解釋，「小周總的意思，讓你去辦就去辦，後備箱里東西還在的話，記得取出來。」

保鏢領了命令，匆匆出了走廊。

李延川又叫來另一個。

「小周總出事的事去老宅告訴蘭海韻一聲，單獨說，不能有第二個人知道，再傳一句，就說明天的生日宴，斯臣把想想託付給她。」

「對了，千萬別讓老爺子跟夫人知道。」

第二個也點頭急吼吼奔了出去。

剛剛還人滿為患的走廊，此刻只剩了李延川跟唯一一個保鏢。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是幾個身穿防護服的護士簇擁著醫生進了手術室，至此，偌大的空間重新恢復寂靜。

李延川勸著腿腳到一旁排椅上坐下，雙手抱頭。保鏢也不敢出聲，就陪著在旁邊站著。

枯坐了會兒，李延川從手裡掏出手機，打開郵箱。

這是一封定時發送的郵件，發件人周斯臣。也就是說在事故發生前，周斯臣就察覺到了什麼，並迅速安排好了後續事情，以至於此時此刻，他才能坐在這兒有條不紊吩咐下面的人掃尾。

「既然小周總知道會出事，又為什麼不避開呢...」

輕聲的呢喃響在走廊里，不消片刻，李延川自己回答了自己。

「因為時間不足夠。」

*

周斯臣把李延川吩咐去送了手錶，只能自己開車回別墅，想起來上次車子維修借了蘇想那輛來開，後來一直停在公司車庫，這次正好開回去還給她。

出公司前，他抱上新買的花束，準備路上再看看有沒有小蛋糕之類甜品鋪，再偷偷一起送去老宅。

等開後備箱放東西時，他卻發現了一樣奇異的東西——

一沓筆記本。

蘇想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東西？

可等他再定睛一看，瞬間不淡定了，那夾雜著陌生，又有一丟丟熟悉的黑色麵皮的筆記本......

貌似......

是他的啊？？？？

他當年提筆奮鬥幾個黑夜，孜孜不倦整理出來的全科知識點，後來偷偷摸摸塞進蘇想圖書館儲存櫃的筆記本......

蘇想竟然還留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