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破而後立
京中的消息不會傳播得那般快,如今鬧得人盡皆知,定是有人刻意為之。或許是為新帝造勢,以示天命所歸。可即便如此,慕容禛踐祚的消息還是遲遲未曾傳來。
沈昭不禁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或許程濂與慕容禛之間,並沒有那般和諧。且慕容禛外家勢力並不算弱,也許他們此刻正在談判,彼此角力,以致陷進了僵局之中。而這裡頭,興許還有韓廷賢等人運作。
也可能程濂對此早有預料,才會讓西北大亂,讓某些人無法插手。但杜鞏既然選擇了豐州境內,便說明這禍亂之地並不包括榆林,或許他自己仍要暗中領兵進京,助程濂一臂之力。
可就算她能猜到對方有所舉動,卻不知具體情況如何,還是難以行事。思及此處,沈昭忍不住把郭飛喊過來。
「……杜鞏命你帶兵襲擊韃靼之時,可有說過別的話?」
郭飛一怔,他也知道京師情勢大變,而慕容禛絕非眾人滿意的繼位之人,但是這跟杜鞏有何關係,他卻想不明白。
畢竟九邊距京師太遠。
因此沈昭乍然發問,他一時間竟不知所措。
「我一個小小的千戶……總兵大人當時能單獨將我喚去分配任務,已是難得的賞識,於願足矣,又怎會與我提及別的機密之事。」
沈昭卻不肯放過他。
實在是因為她當時被杜鞏排除在外,根本不了解軍隊的具體情況。眼下,唯有郭飛深處軍營之中,興許有所覺察。
「你仔細想想,當時榆林軍隊可有何異常?比如全軍整頓之類的,或者調動更為密集,或是向城中聚攏,或是於城外駐紮。一副要出遠門的模樣。」
榆林鎮離京師千里之距,不趁早作準備,只怕等塵埃落定,杜鞏等人也沒有趕至京師。當然,即便是現在,若非程濂手底下缺人,也不可能讓杜鞏千里迢迢趕至京師。
郭飛經她一提醒,倒反應過來。
「在我們離城之前,城中氣氛確實不大一樣,軍士們確實常有調度,上頭的命令也是一道接一道,十分緊急。莫非真是……」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再說下去。
沈昭心中卻已有決斷。
郭飛一看她的模樣,便情況有異,見她起身,便連忙扯住她的手,「你想做什麼?不會是要去尋總兵大人他們吧。你這樣無異於送死。況且,我們不知道他的行蹤,從何處去尋?」
現在他知道杜鞏目的不簡單,定然也是早就打算好讓他們在草原上一命嗚呼的,省得跑出來引起旁人注意,破壞他的計劃。
若是讓杜鞏得知他們沒死,只怕第一反應就是將他們剷除。
沈昭不禁有些意外,沒想到對方竟然能看透事情的本質,突然發覺這個千戶也沒有那般蠢。
「給你一個獲取榮華富貴的機會,要不要?」
沈昭笑眯眯的。
郭飛見此,心中頓時一跳。
他覺得眼前這個小白臉兒的笑實在是瘮得慌,還不如不笑。雖然經過長途跋涉,她已經成了小黑臉。
「榮華富貴哪這般好求?」
郭飛滿臉警惕,顯然並不相信沈昭的話。可他既然開口接了話,便說明心中仍有幾分意動。
「你覺得慕容禛此次踐祚能否成事?」
沈昭不動聲色地問話。
郭飛並不作答。
「我覺得不能。」
沈昭接著說道,神色異常堅決。
「慕容禛本就是被囚之人,名聲惡劣,並不得大臣看重。且朝中黨派諸多,各有屬意之人,而程黨只是諸黨之一,單憑一個虛無縹緲的傳國玉璽,如何成事?京師淪陷,大抵是因為諸方仍處觀望之勢,不肯輕易下賭注。我覺得有必要打破這樣的局面。」
於情於理,沈昭都不可能讓慕容禛登基,程黨掌權。
直到這番話說出來,郭飛才真正覺得事情有異。他猛地起身,看向沈昭,臉上帶著些許質問的神色。
「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你不必知道。」
沈昭搖搖頭,神情鎮定自若。
「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今日跟隨我,事成之後,權勢富貴必不會少。」
郭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雖然早就猜想一個毫不知事的江湖人士,不可能有如此實力和膽魄,但對方的來歷卻實在想不明白,如今見她竟膽敢插手京中之事——這絕非富貴險中求,而是對方必須這般行事。
興許是早已牽涉其中。
沈昭沒有等他明確的答覆,而是轉向另一頭同跟薛柏一等人商議。
「……若我沒料錯,杜鞏此刻必定已在回京的路上。我們必須想辦法找到他們的軍隊,跟隨入京。」
「主上!」
薛柏一十分驚訝,情急之下連稱呼都沒能忍住。
這種時候,沈昭也不與他計較。
「如今京師竟在程黨掌控之中。其他人既然不出面,一是因被程黨所禁錮,動彈不得,除此之外便只能是處在觀望之勢,必須要有人打破這樣的僵局才行。我不可能讓程黨掌權。」
薛柏一不禁皺眉,滿臉反對之意。
「先不說我們如何尋到杜鞏,即便真找到了,跟著入京,又能如何?屆時整個京師都在程黨的掌控之下,同樣是死局。」
「即便是死局,也要破而後立。」
沈昭下定決心的事,不可能再動搖。更何況,眼下她還不在薛柏一這一個幫手——當她看到郭飛在整頓軍隊之時,著實驚訝了一番。
「……看來你是打算跟著我求榮華富貴了。」
郭飛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跟他們說明白罷。」
郭飛挑眉,不知何意。
沈昭便站在他身邊,接著道。
「我們這是冒險,不是真的去領什麼功勞的,如果杜鞏真的發怒,要一併處死我們,我也保不住。但好歹要讓他們死得明白。」
郭飛滿臉驚疑,不知她作何打算,「可如果我們身邊沒有人,再去見總兵大人的話,活著的幾率定然又要少許多!」
「可跟著一群不同心的人,同樣無異於送死。」
沈昭看得比他更明白。
郭飛無言以對。
好半晌后,嘆了口氣。
「這次是真要跟著你拚命了。」
沈昭但笑不語。
郭飛又跟眾軍士說明情況。
這情況當然不包括沈昭的目的。
只是說明此次襲擊韃靼是杜鞏的計謀,是為了讓韃靼誤解,進犯國朝。而他們則是永遠葬身於西北草原,無人顧問,因為他們根本不是記錄在冊的大周軍士。
如果還願追隨杜鞏的軍隊,去討一個公道,就繼續跟著。如果不願,就此分別,亦是一條活路。
當然,這公道好不好討,都是經歷過生死的人,心裡自然有數。當下便議論紛紛,到底是要賭上一把,還是安穩討活,他們各有選擇。
但讓人意外的是,最後竟真的留下了三百餘人。
這已是不小的數目。
至少比沈昭預料得要好,心裡頓時多了些底氣,便忍不住跟留下的軍士商議具體情況。
在豐州之時,到底是在危機關頭護住了他們的命,大傢伙兒還是看得很清楚的,因此雖然明面上聽從郭飛的安排,其實對沈昭已是完全臣服。
就在這時,一直在外圍巡邏的蔡青急匆匆地跑了回來。
「……我發現了雲十四他們留下的標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