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路見
雲騎內部自有一套傳遞消息的方法,這是沈昭上輩子整治他們時,就定好的。現在也是現學現用。
傳遞的消息跟沈昭所料相差無幾。
原來早在他們離城之前,杜鞏就暗中派遣人東進京師。
而第一批人恰好就是從他自己暗中訓練的軍士中選取,將近兩千餘人,為了避免他人注意,皆是輕裝簡行,兵分數路。隨後他又陸續派遣軍士出行,同樣分批而行,總共不下七千餘人。
這可不是一支小軍隊。
沈昭料想,杜鞏的私兵應該是制勝的關鍵,提前數十日出發,應該是為了隱藏蹤跡。但隨後出行的五千人,亦不可小覷。
榆林鎮守兵總共不過三萬餘人,他一下子便調出五千餘人,前還親自前往,簡直是把身家性命都壓在這一戰。也不知道她身後的這幾百人知曉實情后,是否還有膽量一拼。
不過這也恰巧說明,程濂在城中形勢並沒有那般樂觀。即便不是,杜鞏此去也是為了分一杯羹,畢竟若是隔太遠,只怕連肉湯都喝不到,事前說好的事未必算數。
這對沈昭而言,總歸是有利的。
只是看雲十四留下的標識,有杜鞏在的一支軍隊已從此處過去兩日有餘。以他們現在的情況,想要追上去,恐怕不容易。
沈昭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席地而坐的眾多軍士,雖然都穿甲衣,手握刀劍或者槍盾,但面容憔悴,甲衣上多是砍痕,有些甚至已裂開,實在有幾分慘不忍睹。
她想了一會兒,便朝他們開口道:「我剛剛得到消息,總兵大人剛離開此處不久,他們人數多,行進速度要慢些。我們只要循著蹤跡追上去,應該用不了多長時間。
因此,在此之前,我要交給你們一個任務。我聽說山西這一帶多匪,這附近又多是密林,落草為寇者不在少數,老百姓的糧搶不得,可我們也不能餓肚子,就想法子尋個山匪窩,搶劫一番好了。」
眾人忍不住面面相覷。
追上杜鞏邀功當然比不得填飽肚子重要,但是他們現在沒法暴露身份,又身無分文,確實沒有好的法子。但沈昭這一招也實在太出人意料。
這也算是兵痞對山匪罷。
想必山匪也想不到這世上還有窮到來搶劫他們的軍士。
沈昭對此卻很有經驗,她上輩子在行軍路上,可沒少幹這種事。倒不是她特意去搶,而是護送糧草時,有不開眼的匪賊來搶,她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就只好反過來把他們搶個精光。
這裡頭也有做過山匪的,在這山野之地,完全不需旁人指點,便大概能尋到山匪的蹤跡。
因此一群人磨刀霍霍,是真將山匪窩掃蕩空了,這一搶便把他們餘下時日的口糧都搶足了,還順帶著搶了許多馬匹。這一帶也是馬市交易泛濫的地方。
如此一來,行軍速度著實快了許多。
沈昭是在次日黃昏時追上杜鞏軍隊的。他們分批而行,一批大概千餘人左右,數目可是沈昭他們的數倍有餘,因此即便是再輕裝簡行,可還是少不了吃喝拉撒,因此留下不少痕迹。
但是杜鞏行事十分謹慎,不僅前方派人開路探視情況,後方隔著數里一樣安置了哨兵,時刻報備情況。就是為了避免有人察覺他們的動向。
沈昭不敢輕舉妄動,她如今沒有收到京師的具體消息,貿然與杜鞏對峙,沒有半分勝算。好在等到次日午時,她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便折了回來,尋到了他們。
「……屬下聯絡了雲騎,他們說表少爺曾數次打探您的消息,還有大覺寺的高僧亦傳過信,沈家也沒瞞住,大公子知道您不在京師。」
沈昭毫不在意,她離京月余,時日之久,旁人發覺也無可厚非,這並非緊急之事。
「——這邊的具體情形可有告知他們?」
沈昭知道京師情況有變,但恨相距甚遠,因此希望余懷梓能替她有所行動,便想辦法寫了數封信,讓他交於不同的人。
「屬下同表少爺見了一面,按照您的話做的。這是他給的回信。還有,溫儀縣主曾多次上門,發覺您並不在田莊,最後是用大覺寺的忘念大師搪塞過去的。」
沈昭沒有將雲禎放在心上,只取了余懷梓寫給他的信。
果然如她所料。
慕容禛遲遲未曾登基,便是雙方出現了對掌權之事出現了分歧。程濂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佔領皇城的過程中依附了壽春侯和鄭貴妃的實力。尤其是親軍二十六衛,部分隨崇仁皇帝出行太山,留守京城的也不全在程濂手中。
又比如圍禁太山的天津三衛,其實只有小部分歸程濂,大部分卻是壽春侯等人指使,壽春侯世子就是天津右衛指揮使。想必程濂執意令杜鞏進京,也是為增加籌碼。
且除此之外,程濂還得到了居庸關守將趙闖的支持,他命麾下副將遣五千餘人直接駐紮在城西之處。也難怪朝中大臣遲遲未有舉動,面對此等情況,只怕京師三大營也不好行動。
況且崇仁皇帝一死,這三大營也是各懷心思。大周經過數次大戰,因功授爵者不在少數,勛貴武將們本就大有分歧,這個時候也還想著如何謀取最大利益。
這是余懷梓傳來的原話。
沈昭覺得他分析得差不多。可儘管如此,程濂等人未必能贏。只要三大營的軍士能團結一致,還有五城兵馬司和地方衛所,雖然實力比不上這些戍邊的將士,好歹可一敵。
關鍵是大長公主不會坐以待斃。
可惜的是,余懷梓信中並未提及。
沈昭心中有了底,接下來就該直面杜鞏,借他之手入京。
連續趕了幾天的路,即便是最精銳的將士,也會疲勞。因此入夜之後,杜鞏就命人原地休整。他們尋到一處較為空曠的地方,紮起了簡陋的營帳。
沈昭思索了半晌,覺得不能再拖下下去,便在此時讓郭飛帶著眾人去面見杜鞏。
「……你可想好了說詞沒有?」
郭飛有些不放心。
沈昭沉聲說道:「總需要一點冒險。不過我暫時也不想死。」
郭飛已經上了賊船,無話可說。
只得按著她的來。
而在外巡視的軍士看到黑壓壓的一群人時,著實嚇了一跳。看他們一個個衣衫襤褸,身上儘是匪氣,還是以為旁邊的山匪不長眼,打劫到他們身上了。
好在郭飛雖是個小小的千戶,卻屬精銳,跟此時駐紮的將士同出一支,很快便有人將他認出來了。
「郭飛?」
巡視的隊正顯然跟郭飛是老相識,哪怕郭飛裝扮再落魄,他也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可顯然被他的模樣嚇住了,滿臉驚詫,打量了他半晌。
「你不是執行別的任務去了嗎?」
郭飛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執行完了,自然就回來了。」
隊正聞言,神色雖未變,放在刀柄上的手卻緊了緊。他們這是秘密行動,尋常人不可能知曉。而且,郭飛要是真回去,就該回榆林,而非此處。
郭飛便道:「怎麼,還攔著不讓進嗎?執行任務之前,總兵大人可特意囑咐過,要我回稟他的。」
隊正對此將信將疑,但是又實在想不到,如果不是杜鞏特意囑咐,以郭飛一個小小的千戶,從何處知曉此行?他思索了半晌,終究應了下來,但是跟著他過來的數百人卻不能放行,必須守在營地外。
郭飛並不在意此事,隨口應下。
但是等到沈昭跟著進去時,又被攔了下來,「這人怎麼面生?你進去可以,他不行!」
郭飛不禁一笑。
「你會不會緊張過頭了,我們是奉命前來,並非玩鬧,他是跟著我稟告詳情的。再說,就他一個小子,又沒有三頭六臂,能掀起多大風浪?」
隊正沒有再多言,領著兩人進去。
沈昭心裡卻驚訝了一番,對方似乎不是一般地謹慎啊。她待會兒可要更加小心措辭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