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各方動向(一)
雲禮在收到雲禎的第一封信時,便已覺察出不對勁。
在感情方面,沈昭向來比較淡然,除去詢問朝中局勢外,很少會主動給他寫信,卻不至於不回信。
剛到遼東時,沈昭因擔憂他身邊阻攔頗多,便曾寄信囑咐,他亦回信。其後又陸續來往,可月余之後,卻又寂寂無聲。他將此歸為對方過於忙碌,無意再寄書信。
畢竟那段時日,靖安侯舊案傳得沸沸揚揚,她在其中必定出力。但這之後,京師卻一直未曾有信傳來。雖然知道沈昭在京師必不會有險情,可終是忍不住寫信過去。
卻如石沉大海,了無音信。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有回信,可惜信中未著半字,只是一株已成乾草的忘憂花。大抵是為報平安,他心中如是想。
後來又互通書信,沈昭仍舊不著半字,偶爾是一串紅艷的野果,或是一片紅透的楓葉。這一招他曾用過,小姑娘如今有樣學樣,倒讓他覺得頗為有趣。他曾向詢問過暗衛,知道小姑娘近來在京郊別莊游賞。
後來又傳來一片金黃的杏葉,這便是在大覺寺忘念大師處修行。可對於他的來信,對方還是未留隻言片語。恰好雲禎又給他寫信抱怨,沈昭不願意出門見她。
他不禁頗覺得古怪。
復又寫信回去,這一次是真的毫無迴音。他忍不住再向京中打探消息,這才知道前不久榆林奴隸動亂,他覺得以沈昭之心性,眼下未必還守在京師。正欲再打探實情,雲禎復又寫信過來,太山之行似出變故。
他終是沒能忍住。
在沒有知會雲道溪的情況下,私自回京。
等到京師后才發覺情況之嚴重,程濂與鄭貴妃勾結,將整個皇城守衛軍都掌控於手中,又取出不知從何得來的傳國玉璽,大肆宣揚慕容禛將登帝位。若非彼此生了嫌隙,只怕江山早已易主。
至於太山則被天津衛圍禁,任何人不得出行,雲禎能將消息傳出實屬不易。
可他手底下未有一兵一卒,實在不敢現身,只得再次給雲禎去信。得到的則是老祖宗的回信,取信物前往大覺寺求助忘念大師。
看到信物的那一刻,雲禮明白過來,老祖宗這是要動用黑旗軍了。
……
這是韓廷賢留在府中的第五日。
崇仁皇帝薨逝的消息剛傳來時,京中一片惶惶,大臣們東奔西走,開始明目張胆地討論,對方站在哪個陣營,支持哪位皇子登基。而他們作為保皇黨,更是格外受關注些。
只是事情尚未明了,因此從未確切表明自己的態度。當然,他們也沒來得及表明。翌日上朝之時,司禮監秉筆太監直接於殿上宣讀遺詔。
字跡確實是崇仁皇帝的字跡,只是其上印章蓋的卻非大周國璽,而是失蹤已久的傳國玉璽。很快便有大臣站出來,直言慕容禛乃天命所歸,因此失傳已久的國之重器才會重現於世。
其餘諸臣則或是支持或是反對,再不濟也是如韓廷賢等人一般默然,只言等大長公主和幾位閣老勛貴從太山歸來再說。
廷議就此擱置。
而皇城內外,軍士頻頻調動,百姓閉門不出,人人都在觀望,都在思索,如何謀取最大利益。韓廷賢卻無法行動,因為他的根基實在太淺,無論皇宮大內,還是京衛三營,他都沒有資格左右,只得堅守本心,之後再順勢而為。
但在沉寂了數日之後。
府中突然迎來一不速之客。
「——來者何人?」
「他說自己是余家七公子,余懷梓余端越。」
韓廷賢對余家頗有印象。
主要是源於他和沈昭數次合作,全然站在同一陣營。之前余家子弟進京,掀起不小的動靜,但由於沈昭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甚至不曾向他提及,他置之不理。
卻不想這等危機時刻,竟會迎來一位余家子弟。他猜想這與沈昭脫不了干係,畢竟對方遲遲未有動作。
韓廷賢在書房同他見面。
余懷梓先是自報家門,向對方行了一禮。而後再從懷裡取出一封書信遞過去,「請大人過目。」
韓廷賢似是心有所感。
打開一看,發覺果真是沈昭所寫。字跡潦草,只有寥寥數語,顯然是過程十分倉促——尚書大人台鑒:若愚兄端越有所求之,望大人應承。沈氏女昭必生死相報。頓首叩之。
韓廷賢將信合上,不過片刻即看向余懷梓,「沈姑娘之意我已明了,餘七公子有何所求?」
余懷梓怔了一下。
皇城亂起之後,他收到了沈昭的數封信,一封是寫給他詢問京師之情況,一封是寫給忘念大師,望他給出解決之策,餘下一封便是給韓廷賢,同樣是求助之意。
他先是求見了忘念大師。
雖久居寺廟之內,但京中形勢對方同樣十分清楚,卻並未如沈昭所料那般,有力挽狂瀾之能。之所以遲遲未有行動,也是因無力為之,程濂那一方玉璽拉攏了太多搖擺不定之人。
更何況,崇仁皇帝薨逝后,並未留下其他遺詔,這一份足以讓程濂師出有名,讓慕容禛名正言順。
將京中形勢仔細商議一番后,便得出一個結論,至今為止京師三大營才是關鍵所在。自大周建國以來,便承擔著外備征戰,拱衛京城之能,其實力必不可小覷。
若他們能說服其中某一方不偏向程濂,便是增加勝算。又或許此刻程濂等人也在爭取他們的支持。但是要見三大營的指揮使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尤其是眼下這般緊急時刻。
余懷梓一介白衣,身份又頗為特殊,自然無法求見。
因此他才帶著沈昭給的那封信,來求見韓廷賢。對方好歹是當朝閣老,六部堂官,自然有權同三大營的總都督相見。
「……不知余公子看中的是哪一營中的指揮使?」
韓廷賢聽聞他之意后,立即詢問關鍵所在。
雖說京師三大營盡數聽命於天子,可彼此間也有小算計,更何況眼下天子已崩,而朝中暫無人承襲帝位。
比如五軍營都督是冠英侯,祖上曾在太祖陛下時期平定動亂,后封衛所指揮同知,如今的冠英侯是其祖父征戰西北時,世祖陛下所封。隨後因功勛卓越,被崇仁皇帝分派掌管五軍營。
但五軍營以下,卻是各自為政。
中軍,左、右掖,左、右哨等都有營官坐鎮,未必聽從其命,更何況五軍營也不單靠冠英侯決斷。提督內臣同樣有決策之權。
至於三千營和神機營則同樣如此。此次隨天子太山祈福,除去部分親衛,還從京師三大營中調出部隊,但仍被天津三衛困於太山,聽說神機營下的五千營就遲遲未有舉動。
所以韓廷賢才有此一問。
便是他也不清楚,京師三大營中有誰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