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各方動向(二)
余懷梓對各處的武將算不上了解。
但忘念大師卻頗有研究,雖無力插手,卻給他指明了方向。
「大人以為,冠英侯如何?」
「五軍營?」
韓廷賢聞言,不禁思索起來。
到底在朝堂浸淫多年,哪怕文臣武將素來不和,甚少來往,可彼此間還是有所了解。
「五軍營在幾大營中,人數最多,眼下除去京師軍士,還有地方軍士在此操練,仔細說來應該是雜而不精。只怕人心向背,更難掌控才對。倒是三千營和神機營,其下軍隊分屬明確,難生異心。」
「以草民愚見,大人是只見其一,不知其二。」
余懷梓將自己同忘念大師所討論的具體情況緩緩道來。
「三千營的曹雲金向來忠貞不渝,只聽命於天子,如今十四皇子雖為逆賊,可卻佔了遺詔之上的名分,以他之心性,未必會隨我們討伐逆賊,他能保持中立,不與我們敵對,便極為不易。至於神機營……大人應當知曉,如今正隨行太山五千營便屬其管轄,可做法卻不容樂觀。」
出征之時,勛臣或武將統兵,內臣監軍,文臣提督軍務。但現在面對的是京內動亂,軍隊的一切行動都可讓都督總管。情急之下,也無需兵部調令。
余懷梓又接著說道:「五軍營雖雜,但只要師出有名,未嘗不會心動。皇宮內的遺詔,雖為先帝字跡,可所蓋之印,說是為傳國玉璽,誰知真假?且冠英侯是可勸之人。」
「勸戒之由為何?」
韓廷賢又問道。
余懷梓又說道:「老冠英侯行軍之際,曾留下人情債,或可一用。再者,冠軍侯雖掌五軍營,其勢卻並不強盛。或許,仍要與人互為倚仗。」
具體情況並沒有言明。
韓廷賢便沒有再問,讓余懷梓奮力一試,總比坐以待斃要好。
不過此次雖是他替余懷梓引薦,可那倚仗之人必不是他韓廷賢,或是余家故友,又或是旁人,可既然是沈昭所求,他應下便是,其餘之事卻不歸他所管。
「余公子心中既已有數,老夫為你引薦又何妨?」
終是應下。
……
自慕容禛被囚於府邸后,孟湛身為他府邸的侍讀,雖然並無過錯,卻因縱容主子犯錯,又未及時制止,終成罪過,為帝所不喜,遭受貶謫,一直於府中靜養,未曾出門。
原以為等形勢穩定之後,仍有東山再起之時。豈料形勢轉變之快,倒讓他始料未及。原本囚於府邸的慕容禛搖身一變,又夥同程濂,壽春侯等人禍起京城,意圖謀反,登基為帝。
可如今的孟湛早已不是剛入京時的模樣,不可能因有人賞識就喜形於色,也不會因某人稍有勢起之象,便依附於他。他必須耐心等待,探查形勢,等一個最為合適的時機,再擇主而從。
但是他無法抉擇,卻總有人幫他做決定。比如此刻——
孟湛看著這封悄悄送來的信件,思索了半晌,最終還是將其打開。信上寥寥數字——入宮,殺十四。
孟湛看到這幾個字時,忍不住笑了一下。京師之中,上至大臣,下至平民,人人自危。可百里之外的太山,分明受天津三衛所禁錮,動彈不得,卻可傳信於他手上。
本是一場危機四伏,緊迫至極的謀逆之舉,卻因人人觀而望之,讓事情變得平緩清晰起來。彷彿所有人都想橫插一腳,也都以為自己可從中獲利。
明明只要眾人聯手,攻破程黨的謀逆之舉,阻止此事不在話下。
可惜卻各有謀算。
孟湛沉思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覺得程黨和慕容禛只怕難成大氣,分明即將成事,卻還在這等緊要關頭惱分權之事,讓眾人有機可乘。
而那些在朝中蟄伏許久的勢力,或許才是真正可謀大事之輩。
他祖父的眼光確實比他好。
孟湛當即提筆寫了一封信。自慕容禛被囚於府邸后,雖則他回府靜養,可與慕容禛的君臣情誼仍在,亦曾言生死不棄。
因此,即便如今的皇宮戒備森嚴,尋常人不可輕易穿梭,他亦可傳信於對方,並領命進宮。
……
沈昭知道要讓杜鞏真正信任她,她就必須給出一個對杜鞏來說很合理,對她而言卻又必不可少的緣由。
畢竟利益才是最牢固的橋樑。
因此當杜鞏再次問出你需要什麼賞賜時,沈昭沒有再像之前一般敷衍。而是極為認真地回道:「卑職想入將軍麾下,做一甲衣將士,為國盡忠。」
「僅此而已?」
杜鞏挑眉,似乎在等下文。
沈昭低眉斂目,繼而深吸一口氣。
「卑職家中世代從軍。家父曾是邊軍小卒,早些年征戰之時,死於韃靼刀下,家兄從之,亦亡。卑職則遵家母之命,讀書入仕,然屢試不第。若想驅韃靼,報父命,不知歲月幾何,故欲請將軍賜予一職。」
杜鞏復又笑了起來。
「為父報仇,為國朝驅韃靼,是個好名頭。」
沈昭低頭不語。
她心裡知道,方才那番話說得再冠冕堂皇,在杜鞏看來不過是求官罷了。當然,也只有求官才會他覺得甚是合理,而又確為沈昭所求。
杜鞏隨即便道:
「此事我暫時不能應允,還需進京之後,再看你表現。」
沈昭當即單膝跪地行禮。
「卑職叩謝將軍之恩。」
「退下罷。明日隨我出發。」
沈昭順從地退下。
薛柏一等人已被營中副將安置在另一側歇息。見到她安然無恙地出來,平復情緒之餘,又不禁佩服沈昭的膽量,居然真的敢單槍匹馬地直面杜鞏。尤其是薛柏一,一顆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他可知道沈昭的目的沒那麼簡單。
見沈昭過來后,還想跟她多說兩句。但沈昭心裡卻有數,知道杜鞏一時半會兒不會放心,當即便用眼神制止對方,因此這一路直到京城境內,兩人也未曾多說兩句話。
而直到此刻,沈昭終於察覺了一件不易處理的事——入了京城后,軍隊防備只會更加警惕,而她若想傳信於他人,只怕也將更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