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0章 劃開的縫隙
李昊接過沈鈺手上的碎片,小心翼翼的使紅布包裹了一番,又將紅布包裝進一隻精美的小匣子里。
隨後,翻身上馬,引著沈鈺奔著何田的桃園行去。
沒有旨意,傅明軒與景逸斷是不能跟著的。即使是心有不甘,也只能杵在原地,靜候二人的歸來。
不多時,沈鈺隨著李昊駛進何田的桃園。
即便昨日來過,雖然美景依舊,可不知是角度問題還是心情作怪,景緻卻與之昨日有著明顯的不同。
粉紅色的桃花在夕陽的照射下有些懶散。霧氣昭昭的溫泉也似睏倦般的打著瞌睡。
就連坡上的野草野花都似在悠閑的喝著茶水,嗑著瓜子,似在等著看自己的笑話。
由於各懷心思,二人一路無話。略顯拘謹。
將至水車處,李昊吁了一聲。
隨之,李昊胯下的那匹毛色如綢緞般的黑色烏騅馬,也停了下來。
而後,李昊翻身下馬,走到水車旁,拿起架子上的皂角,就著溫泉水把臉上的脂粉洗了個乾淨。
整理了一下裝束,李昊紳士般的回過身,去拉牽沈鈺坐下的那匹通體雪白的玉獅子。小心翼翼的將心事重重的沈鈺,從馬上扶下來。
剛才是做給傅明軒看的,現在不需要了。好不容易找個借口把沈鈺弄出來,他得好好與心愛的女人待一會。
意識到沈鈺還在忌憚碎玉的事情,李昊便想調節一下氣氛。
「玉不認你,這匹馬倒是不討厭你哈。」
「本來就是殿下的玉,怎麼會認得沈鈺呢?」
李昊這一開口,倒引得沈鈺一陣憋屈。暗道,沒事閑的,送什麼破玉啊,真是的!
心念驅使,沈鈺的小臉瞬間也拉得老長。
不過,說起玉,倒是引來了話題。
就勢,李昊假意皺了幾下眉頭,隨之,眸子一亮,猛地拍了一下腦門。一副茅塞頓的樣子。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本宮知道玉為什麼不認你了!」
「怎麼回事?它怎麼就不認微臣了?」
「其實吧,本宮忽略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兒?」
「玉的夢裡,你不是這個樣子。」
「夢?玉還會做夢?」
「當然!這塊玉可不是普通的玉,那可是難得一見的上古神玉,通了靈的。做個夢有什麼稀奇的!」
其實李昊想說,自己夢中的沈鈺是個女子,而現實中的沈鈺是以男子形象示人。故此,那塊玉才沒認出來沈鈺。
可這春夢,又怎麼能說出口呢?尷尬下,李昊便謊稱玉在做夢。
「殿下撒謊,石頭怎麼會做夢呢?」
「信不信由你。我跟你講啊,石頭不僅會做夢,還會說話呢。本宮無聊的時候就經常聽他們講故事。」
「殿下又在拿沈鈺尋開心,石頭怎麼會講故事呢!」
「就知道你不信。你書讀得多,本宮不否認。可億萬年前的事情你知道嗎?」
說到此處,李昊賣了個關子。
「億萬年前?億萬年前是個什麼樣子?」
人們有個特性,就是對未知的事情特別感興趣。沈鈺也不例外。
這不,李昊剛提了個頭,沈鈺的大眼睛便忽閃了起來,全然沒了芥蒂。
「說起這個嘛,本宮倒是想起了之前的十八位老師。其實事情不是傳言那樣的,是老師們回答不出本宮提的問題,才說本宮是異類。」
「哦。」
「真的,本宮並沒有對他們不敬,只不過是他們自己思緒作怪,打不敗那個根深蒂固的腐朽,才待不下去的。」
「哦。」
「本宮與他們說,沒看過,不等於就不存在。不知道,不等於別人說的就都是瞎扯蛋。可無論怎麼說,他們也不信本宮。」
「哦,原來還有這檔子事。」
「本宮說的都是實話。不信你找他們問問去。」
「微臣問這些幹嘛?有那功夫,還不如聽聽殿下說說不知道的事情呢。微臣願意聽,也相信殿下說的,殿下接著講。」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有了共同語言,二人相談甚歡。
繼而,李昊把從石頭上看到的世界也講了出來。
「本宮小的時候受到一次責罰,被父皇關進小黑屋一天一夜,從那往後本宮的眼睛便能看見很多奇怪的東西。」
「本宮能在石頭上看到遠古時期的事情,山海經記載的遠遠沒有本宮知道的多,信不信?」
「信!」
「就說方才你與本宮說的那個資治通鑒吧,那上面的事情本宮在石頭上都看見過。史記,左傳之類的本宮確實沒讀過,但是本宮知道的,絕對要比文字記載的要多得多。」
「我跟你說呀,就連天上的事情,本宮也知道一二。天上還有很多跟咱們同樣環境的星球,你信不信?」
「殿下說的可是真的?」
「真的,本宮能感覺到!若是本宮能飛,一定上去看看!」
沈鈺可不覺得李昊是在瞎掰。她倒覺得李昊有很多過人的地方。說話間,二人走到一顆老桃樹下。
將兩匹馬拴上之後,二人便接著往坡上走。
有了聆聽者,李昊自然講得歡暢。
邊往坡上走,邊繪聲繪色的與沈鈺說道著白堊紀地球板塊分裂、恐龍大批量死亡的事情。
全程,沈鈺都忽閃著大眼睛,聽得全神貫注。
「……本宮不知道那是什麼怪獸,但是那個時期的確是這類東西統治著地球。他們有著如鎧甲般堅硬的皮膚,灰滔滔的,樣貌甚是恐怖。」
「……」
「真的。就像放大版的蜥蜴和穿山甲那般。有的會飛,有的會游,有的高大笨拙,有的靈巧無比,有的吃草,有的食肉,有的會噴火,有的還會放出類似閃電的東西……」
「殿下說的,是不是龍啊?」
「怎麼說呢,應該不是吧。本宮認為,龍跟他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知道嗎,海底還有火山呢!方才跟你說的那種怪獸啊,一部分就轉移到了深海……」
說話間,二人已然走入桃園深處。
找了個相對安靜的地方,李昊使小鏟子挖了個小坑,把裝著碎玉的小盒子埋了進去。
因為腦海中都是怪物的樣子,以至於李昊具體都叨咕些什麼,沈鈺一句也沒聽清。
「這塊玉替你擋了災禍,你給它填把土吧。」
「啊?嗯?好!」
點了點頭,沈鈺照著李昊的樣子,捧了把黃土,撒了下去。
「雖然不知道禍事是什麼,既是這塊玉替微臣擋了,那微臣就做首小詩以示敬意吧。」
看了看周遭,又回想了一下碎玉的過程,沈鈺折了支桃花,鄭重的俯下身去。
霏霏飄雪地,艷骨桃花園。
情系一抔土,恩寄月牙前。
存世祛邪祟,魂散擄歲寒。
道中舍利子,不辱使命還。
本宮不懂詩,就不獻醜了。不過本宮倒是可以附和一曲。
說著,李昊從腰間摘下一個形如雞蛋般的樂器,醉心般的吹奏起來。
別看這種樂器不亮眼,可音色卻是極美。不知不覺,沈鈺便沉醉其中。
「喜歡嗎?」
就在沈鈺閉著眼睛聽得意猶未盡的時候,美妙的塤聲卻被李昊磁性的聲音取代了。
「啊,那個,很好聽呀!殿下怎麼不吹了?」
「要是願意聽,本宮天天都可以吹給你聽。不過今兒是不行了,天快黑了,咱們得回去了。」
李昊這一說,沈鈺才意識到天色暗了。
「對了,殿下不是說遠古的時候是那些怪物主宰地球嗎?那麼他們是怎麼消失的呢?是咱們人類消滅了他們嗎?」
邊往坡下走,沈鈺邊問道李昊關於那些怪獸的事情。
「那時候應該還沒有人類。本宮在那個時代還真就沒看見過人類。只見過一種樣貌像人,渾身長毛的動物,但是本宮認為那個絕對不是人。至於那些怪獸是如何消失的,我想應該跟那場天崩地裂有著直接的關係。」
「天崩地裂?怎麼回事?」
「這事啊,還是本宮從一塊夜明珠上看到的。那塊夜明珠就在母后的寢殿內,你若是想看,明兒本宮就帶你過去。」
「哎呀!我都急死了!殿下快說呀,究竟看見什麼了呀?」
比起那塊夜明珠,沈鈺則更加關切月明珠上顯示的是什麼。
「嘶~這個嘛,說了你可能都不信。這顆珠子其實不是地球上的,是打天上掉下來的。」
「啥?天上掉下來的?」
「嗯,沒錯。的確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本宮觀察這顆珠子的時候,起先只看到了雲層在動。而後便看見珠子周邊以及上方的星球忽大忽小,忽明忽暗的,像是承載著這顆珠子的物體在迅速的下降。」
「那個物體是什麼?是星星嗎?」
「這個本宮無從得知。珠子下方是一片火海,本宮看不太清。但它一定是個龐然大物。落地的瞬間便見山崩地裂,火山爆發,洪水肆虐,天空一片污濁。」
聽到這,沈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彷彿看見了當時的畫面似的。
「然後呢?」
「然後便看見動物植被,被掩埋在地下以及被巨浪岩漿吞噬,場景甚是慘烈。」
回想觸目驚心的那幕,李昊又齜牙咧嘴起來。彷彿身臨其境,與那些怪獸植被一起,共同經歷著那場浩劫一般。
「其實,地球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很多地面都是連著的。經過那次以後,便被分得四分五裂了。貌似打那以後就沒什麼太大的變化。而後的時期,動植物又繁衍了起來,逐漸才有了人類。」
「不對呀!不是說女媧造人嗎?」
「那個你也信?」
「那可是山海經上說的!」
「書上說的就全是真的?依據在哪?本宮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有親眼看見才是真的。你以為真有天宮?不過是個美好的傳說罷了!」
「那,那些金身佛像又源自哪裡?」
「這個嘛,應該算是信仰吧,本宮也說不太清楚。反正本宮沒在石頭中見過真人真事。本宮看到最多的,則是生活在最底層,受盡壓迫的百姓。種了稻米沒吃食,養了桑蠶無衣穿。」
聽到這些,沈鈺的世界觀都要崩塌了。意識中虔誠拜過的觀音菩薩,如來佛祖,玉皇大帝……全都成了坊間話本子里瞎編出來,糊弄人的玩意。
「那老子,孟子,孔子有沒有其人?」
「這還用問嗎?當然有了!他們是聖人,是真實存在的。本宮非常尊重那些真誠傳道的佛陀,但本宮卻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尤其是那些鼓吹長生不老的方士,什麼三花聚頂,什麼腳下騰雲的,比起那些虛無的東西,本宮則更加的相信科學。」
「即是這般,那殿下為什麼不喜歡做學問?」
「誰說本宮不喜歡?哪隻眼睛看到本宮不喜歡做學問了?」
「本宮非常喜歡做學問!只不過本宮的學習方法有些另類而已。本宮前不久還推算,過一陣子有日全食呢!」
「日全食?殿下還能推算出日全食?」
「對呀!本宮篤定,今年必有日全食。不僅如此,本宮還知道日全食300年才出現一次。」
「若是真有這麼壯觀的景象,那微臣可要好好與殿下賭上一賭了。」
「傻瓜,跟本宮賭有什麼意思?要賭就跟我爹賭去。你若是贏了,他什麼都能滿足你。不過有一樣,千萬可別說是本宮算出來的!」
「行!如果真有日全食,沈鈺一定會守口如瓶!」
這麼好的機會,沈鈺怎麼可能錯過呢。如果說出實情,李明瑞真能赦免了自己嗎?
李昊說這些,有好幾個目的,可不僅僅是為了顯擺。
「記住了,天機不可泄露。若是泄露了,不僅願望不會實現,還會引來血光之災。」
「啊?啊!微臣記下了。微臣絕對不會泄露出去半點的。」
不知不覺間,二人已經折返回拴著兩匹寶馬的那顆老桃樹前。
都說語言是開心的鑰匙,還真是如此。經過這樣的一番交談,沈鈺倒覺得李昊很平易近人,很是善良。就勢,便想博個人情,求李昊放過她。
「那個,恕微臣斗膽。債沈鈺一定會還,但能不能去殿下的內宮啊?」
「不行!你以為本宮在與你玩笑?吃過晚飯,乖乖的跟本宮回宜春宮還債去!」
「可,微臣實在是不太方便吶!」
「本宮還沒說不方便呢!你總強調什麼?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的像什麼樣子!」
「那,那微臣總得回去取一些物品吧?」
「物品?什麼物品?本宮那應有盡有,就差你了!」
「……」
她一個女人,宿職李昊的寢殿,不是開玩笑呢嗎,不出一天,就得被李昊拆穿。躊躇下,沈鈺連解馬韁繩的心情都沒有了。
「殿下知道沈鈺為什麼不想去嗎?」
「為什麼?」
「適才,殿下說,能通過石頭看到一些影像,想必殿下也應該了解沈鈺為什麼會摔了那塊玉佩。您是太子,言行舉止備受矚目。既然有了男色之嫌,這節骨眼叫沈鈺去寢殿教書,大臣們會怎麼想?」
「身正不怕影子斜!心無齷齪幹嘛往那處想?莫非,沈愛卿是男色不成?」
「是不是男色不重要,關鍵是人言可畏。微臣若是遵旨去了內宮,就是陷殿下於斷袖之嫌,便是混蛋!事關殿下清譽,微臣性命,還請殿下慎之。速速收回成命。」
「你!你你你,你氣死本宮了!那你說,欠本宮的債要怎麼還?」
本以為找個借口,沈鈺就會乖乖的陪在自己身邊,誰料沈鈺這麼不好糊弄,一時間,李昊竟被沈鈺的一番大道理弄得不知何為。
不過,這倒正中了沈鈺的下懷。
「既然殿下執意要沈鈺還,那沈鈺只好做個不孝之人了。」
言語間,沈鈺決絕的從懷中取出那把視為珍寶的紅玉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