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小雨聽珠兒在說這些,他就一直在沉思。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就像現在這樣多好,我們現在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在一起耍,什麼顧忌都沒有。等你有了相好的了,你就沒有這麼自由了,你的心思就跑到那個人那兒去了,我又來怎麼適應呢。
他的這個想法的根源就是:從年輕認識珠兒以來,珠兒都是既孤單,又單純的。最早認識的時候,珠兒剛剛失去阿強而失意,又恰恰在那個時候他就和珠兒認識。二十年後,珠兒又正在婚姻的邊緣,他又和她相遇了。所以說,他就佔到了珠兒這空虛落寞的最佳時段,在這個時段里,他也就填補了她的空虛落寞。
因此,他一聽說她就要找到倚靠了。反轉來,他就意識到了,他可能又要像她那樣感到孤單落寞。
儘管他有妻子,而他和他妻子的感情也不差。但他和珠兒在一起,早就形成了一種不可分離的依賴。而這種依賴,對於他和她,都是很難割捨的。因為這種依賴有別於夫妻,而更勝於夫妻之間的那種情感。當然這對於沒有這種親身經歷的人來說,他是不會感受到的。也許,這就是人們說的知己。而他和她的這種感情,還勝於知己。因為他和她平常既像父女,又像兄妹,還像情侶。而他和她的表現,既親密,又沒有曖昧。
但是他又一想:我這個想法真的又太自私了。我就是和她再好,還不是見面有回數的。這回一走了,有可能以後就是望年望月見一次面了。這望年望月見一次面,都還不曉得有不有耽誤,那都是不一定的。因為哪個人都會有這樣那樣的,不可預料的事情發生。人家除了這一年見你一次,其他這三百幾十天又多麼寂寞難耐。再說她就有了對象,結了婚,這也不會影響我們的感情呀,我們的感情不是一樣的嗎。因此,他又覺得他真是莫名其妙的在亂想。
他就說:「聽你說來,這個人也是這個樣子了。只要他懂情懂理,不是那種怪脾氣,只要他會尊重人,就可以了。這二婚本來就不好考慮,這也好到你們是同學。而那個吳先妃,她也是對你很好的,她都比較相信這晴季風。你再慢慢觀察一下,沒有啥問題的話,就定下來就是了。」
珠兒說:「唉,我總是要拿你去和他作比較,所以,我又始終覺得他和你又有差別。因此,我就會去擔心今後和他在一起了,害怕難得適應。」
小雨笑說:「又拿我比較,我有個啥子好嘛。再說,哪個人都是有差別的,就是孿生子的性格,都會不一樣。」
珠兒說:「就是嘛,我也跟他說了,我也說了我和你的感情,我也說了你的好,也說了你對我又有好好。我也說了,要他取得你的認可,我才得答應。還有就是,他要是沒得你好,我可以隨時離開他。」她說得很認真。
小雨無奈的苦笑。他說:「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呢?你把我看到哪去了,你把他又看到哪去了,你不怕他生氣吃醋嗎?」
「我倒不怕他吃醋,他也沒有理由吃醋。我的意思就是讓你今天去看看他怎麼樣,你一定要給我看好。我也是為了保險起見。就像是人們說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看著他,她把這句話說得既自然,又很乾脆。
到城裡下了車,都快七點鐘了,她(他)們就急著找去西南門外農家樂的公交車。珠兒在這一路同學們的催促電話聲中,她(他)們很難熬的才趕到聚會處,到達時就差幾分鐘八點了。
那餐廳里圍起兩大桌,桌子上的酒菜早就擺整齊了,二十來個珠兒男男女女的同學,她(他)們早就等得不耐煩了。這一看到她(他)們兩個來了,大家都站起來互相招呼認識。珠兒特意介紹小雨認識了晴季風,小雨看那晴季風,他對他的印象還是感到可以,他覺得他對人還是比較熱情細緻。只是珠兒也說過,他的身體比自己稍差。
然後,大家就舉杯動筷吃了起來。小雨的酒量並不大,但是第一次在這樣的場合,人家又多是和他見第一次面,也是第一次敬他的酒,他無論如何都不好拒絕。這二十來個人,還是那不大不小的杯,也就是一個人敬一杯啤酒。就算不醉,那也得脹。好在脹了方便起來也消化得快,只是到底啤酒還是有點酒精。這一喝多了,就是不大醉,也還是人會昏昏戳戳的。
小雨在昏昏戳戳的情況下,他的口就沒有了遮攔。他在大庭廣眾下對晴季風說:「晴季風,你聽我說,珠兒這個人是世界上心腸最好最好的人,你一定要對她好。你要是有點點對不起她,讓她受了委屈,我就會對你不客氣,我們在坐的都會對你不客氣……。」
他酒醉出真言這樣說了,但是這屋裡所有人都贊同他的說法,她(他)們都一致認為珠兒心好,這輩子命又苦,都害怕珠兒再受委屈。這時晴季風唯唯諾諾的陪笑著,應承著大家的意思。
到最後,大家都喝得神戳戳的,這又吼起去唱歌。有幾個男同學拖起小雨就走,也跟來了幾個愛好唱歌的女同學。好在歌廳里就沒有再喝酒了,只是吃瓜果和喝飲料或礦泉水,然後她(他)們就越唱越清醒。當從歌廳出來時,就已經午夜十二點過了。當告別了這夥同學,珠兒和小雨打的回到家時,就凌晨一點鐘了。
珠兒進屋就一下倒在了沙發上,她的意思是稍作休息,再來洗臉洗腳。小雨這時卻怕倒下來就不想動了,所以他就去打來了洗臉水。他給珠兒洗臉時,她又難為情,又不好意思,但在他的堅持下,她還是接受了。他給她洗腳時,她就依了他。雖然這不是第一回了,但是她心裡總還是有那種羞澀的感覺,只是想拒絕,又不好拒絕那種。他彎腰來抱她上床時,她就再也不好得了。她扶著他的手,慢慢的站了起來,然後就雙雙走進了她的房間。他陪著她到床邊,護著她倒在床上,他就給她蓋好了被子。他人退,他的手也從她的手裡退了出來,她只聽他輕輕掩上了房門。她在酒意還沒有完全清除時,她的睡意也還沒有很快來襲,所以她就進入了冥想。
這個時候她的腦海里,就一幕一幕的映現著這些年來,她和小雨的經歷:從那阿強不明不白的消逝。接著又是這小雨在年初開工,他就自然而然的到來。後面他又賊一般的遞紙條,我又同情般的給他拿吃的,然後就在鐵桌子上寫字交流,再到五一節西山坪避雨。特別是那個北星公園回來醉酒,他對我的印象太深刻了。因為在那種情況下,我又沉醉的躺在他的床鋪上。我這麼好的一個黃花閨女,他不但不趁人之危,他卻只在為我的清白著想。因為他也同樣喝醉了酒,他都沒有昏亂,他那麼遠跌跌撞撞的一路背著我,要把我交到我的爸爸媽媽手裡才放心。尤其是在那牆邊摔那一跤,那一跤摔醒了我,那個時候,他讓我好動情,我看到他右額上流血,我好心痛。結果那一跤,給他的右額留下了終身的印記。過後他還說他頭上的小月亮,是我和他這輩子感情的紀念碑。所以這幾年來,我每回看到他那個小月亮,心裡既感動,又陣痛。那是因為我不能和他在一起而陣痛啊!
還有後面這幾年的很多很多。又特別是今天晚上……。他對我這麼好,但是他又始終要保持我們的清白。他就是不保持我們的清白,我也不會怪他的,他保持我們的清白,我就更加不怪他了。可是我最奇怪的就是:他怎麼就不想想,我已經都有十七八年都沒有過私生活了。
想著這些,我就想改變我過去給自己定下的,不嫁外地的初衷,但是又終不能去破壞人家好好的家庭呀。如果我是動了那個念頭的話,我就不是好女人了。我想,就算我動了那個念頭,他也是絕對不會那麼做的。因為他那麼做了,他也不是好男人了。要是他離了婚來和我好的話,那麼,我也不是好女人,他也不是好男人。這樣的結合,我想那肯定是不長久的了。因為首先我們就成了兩個沒有良心的人。這沒有良心的人在一起能夠長久嗎?沒有良心的人能有好結果嗎?
所以這就註定了,我們這輩子只能是知心朋友。
也就是:依他的夢,我們要二輩子才能在一起。依我的夢,我的二婚就是姓晴的。真真會是這樣的嗎……?
這珠兒一陣靜想后,最後終於沉沉的睡去,進入了夢想鄉。在睡夢中,她又做了個奇奇怪怪的夢,但是當她早上醒來時,這個夢卻無論如何都連接不起來了。
小雨走進他的房間,也就是珠兒兒子的房間。他這天也累了,他倒下去就睡,一覺睡到五點半,他才習慣性的起來上了廁所。本來是該起來鍛煉身體了的,但是昨晚睡得太晚,這時還想多睡一會,這一睡就做夢了。他夢見他剛進入他們桂家盆,老遠,他的孫子就跑了出來迎接他。他手裡拿一根一米多長的小棍,跌跌撞撞的向他跑來,他喊他慢點別摔倒了,當他來到他身邊時,他卻鄭重其事的說:「爺爺,這是我給您的拐杖,您歲數大了,小心摔著。」
他卻摸著他的頭說:「爺爺老了嗎?爺爺我怎麼還沒有感覺呀!」
當他醒來的時候,他還在想: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這天珠兒和小雨都起來得很晚,她送他去趕的下午的火車。中午她(他)們兩個就在火車站旁邊吃的鍋貼餃子便餐。他進站時,她(他)們還是那個習慣了的輕輕一吻。這表達了他對她的呵護和愛惜,和她對他的信任與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