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處處心機(6)
()慕容雲歌拿著瓶子的手青筋綻放,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俊美無比。還未等他開口,公孫姝伸手一把奪過慕容雲歌手裡的瓶子,嚷道:
「雲歌哥哥,你看,上面的字『陰月散』,大夫說我們就是中的這個毒。」她的聲音有些尖,刺痛了煙羅的耳朵。
在場的人都不敢說話,善善焦急的眸子盛滿了淚水。
「你怎麼解釋?」慕容雲歌的手背到了身後,聲音異常嚴酷,雙眸微眯,危險的氣息緩緩溢出。
「不是小姐!」善善一個撲通跪在了地上,著急地說:「公子饒命,這些都與小姐無關,都是奴婢的錯!」
「善善,退下!」煙羅喝道,回頭用眼神示意跪在地上的人趕緊退下去,可善善卻咬著牙狠狠地搖了搖頭。
「你?」慕容雲歌挑起眉,冷漠一笑,「一個奴婢竟敢做這種事,到底是誰借了你膽子?」
「不關她的事,」煙羅怒吼道,清冽沉靜的眸子看向他,一字一句道,「如你所願,這件事是我做的!」
慕容雲歌的咬肌緊了又松,鬆了又緊,眼底的怒意已經很明顯,他冰冷的聲音緩緩響起:「這樣甚好!」他冷笑一聲,「來人,將這個奴才關進柴房!至於你嘛——」他拖長了聲音,狠烈一笑,走到她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家法伺候,杖責五十,以示小懲,拖下去!」
「是!」
「小姐!小姐!」善善哭著想要抓住煙羅,卻被人一腳踢開,拽著她就拖了出去。
「善善——」煙羅這一聲喊的讓人心酸,她咬了咬唇,看都不看身後的人一眼,挺了挺脊樑,偏過頭去,站著等待他的懲罰。
慕容雲歌一揚手,上來四五個家僕,他頭也不回,聲音冷冷地道:「這裡交給你們了。」說完轉身走出了西廂的院子。
「噼里啪啦」
院子的木凳上,煙羅被綁了個結實。她突然冷笑一聲,這已是第二次受杖責了。
揚在半空中的棍子帶著冷風,在她身上重重地落下,衣衫起皺,緊貼著身子,她悶哼一聲,身上被打出一道血痕,血滲出外衫,觸目驚心。
站在一邊的人都捂住眼睛不敢多看,別說是像煙羅這樣的弱女子,就算是個昂藏七尺的男兒,這五十大板下去,那也未必能受的住。
身上**的疼,傷口先是灼熱難當,接著就是彷彿快要撕裂般的痛。痛覺剛剛麻痹了神經,隨即又是一下重擊落在身上,一下又一下,疼痛周而復始。雖是寒冬,煙羅的額頭上卻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
煙羅緊緊咬著牙,不讓自己痛的叫出聲。她知道,慕容雲歌一定在某個地方看著她,欣賞著她的狼狽。
慕容雲歌站在盤樓的高台上,風呼呼地刮在他的臉上,如同刀割一般。可以說,他至始至終都是揪著一顆心看著被打到全身血肉模糊的煙羅,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喊過一聲痛,更別說求饒了。他的眸子像被什麼激起了漣漪,逐漸變成了波濤暗涌。
「哎——你可真是狠心吶。」慕容雲歌的旁邊,同樣一個高大的身影站立在風中,只是這聲音,有如天籟。他看了一眼下面的人,輕笑了下,嘖嘖道,「真是個倔強的丫頭。這五十大板下去,不死也剩半條命了,你就捨得?」
慕容雲歌目不斜視,冷聲道:「這是她自己選的。」
慕容雲天嘆息著搖了搖頭:「哎,不是我替那倔強的丫頭說話,就當時那情形,她有的選嗎?」慕容雲天斜睨了一眼慕容雲歌,「你又不傻,那陰月散是匈奴才有的毒藥,而那丫頭來自匈奴,哎,這叫她怎麼說?」
慕容雲歌默不作聲,眼神遊移了一下,盯著不遠處的皚皚白雪,若有所思。
「她暈過去了。」慕容雲天收起調笑,盯著一動不動的煙羅,沉聲說道。
慕容雲歌嘆了口氣,垂下眼瞼,轉身就要進去,卻被慕容雲天一把拉住,乾淨的面容上露出難得的凝重:「已經三十板子了,夠了。」
慕容雲歌露出狐疑的神色,盯著身邊人的眸子,心裡勾起一個輕笑。
再轉頭看向西廂院子里的煙羅,她無力地趴在木凳上,雙手無力地垂下,像一個喪失了生命的木偶,不哭,不動,也不喊痛,默默地承受著棍子落下的重力,皮開肉綻。良久,慕容雲歌狀似隨意地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這事有蹊蹺,你得查清楚。」慕容雲天看著他的背影,正色說道。
院子里早已沒了別人的身影,那些始作俑者也是在一番嘲弄之後,早早地就撤離了現場。慕容雲天來不及跑下去,只是站在那裡朝著西廂的院子大吼一聲:「停下!」
揚在半空的木棍戛然而止。
他施展輕功,直接從高台上躍下,奔到院子里。
煙羅無力地垂著頭,全身上下沒一處是完好的,長衫緊貼在身上,一道一道的血痕。
輕輕地,他捧起她的臉,她雙目微閉,長長的睫毛安靜地垂著,臉上早已沒了一點血色,蒼白如紙,額上冒著冷汗,嘴邊掛著鮮血。
他一揮手趕緊命人解開她身上的繩子,任由虛弱的她跌落進他的懷裡。
「煙羅?」慕容雲天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臉。
煙羅輕皺了下眉頭,慢慢睜開眼睛。只覺得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是誰……
「於單?」她呢喃,帶著滿臉的驚詫。
忽然笑了,她想見的人就在眼前嗎?
鼻子突然有些發酸,看著他,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一臉,「於單,你的毒解了嗎?你……你怎麼會……來?我一直……一直在堅持,堅持著……能……能再見到你……可是,真的……真的……好痛……」
慕容雲天怔怔地看著,看著她眼角的淚,一滴一滴滴落下來,心底像被什麼東西揪住了。
來不及多想,他將她攔腰抱起,緊緊地摟在懷裡,朝兩邊吼道:「快傳大夫!」
夜,濃的化不開。
煙羅從早晨便開始昏迷,嘴裡念的最多的就是:「於單,終於又見到你了。」
從清晨到現在,慕容雲歌都沒有出現,守在她身邊的都只有慕容雲天一個人。大夫在儘力救治,這麼冷的天額頭上卻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慕容雲天在外屋不停地來回踱步,心裡有莫名的擔憂。他還記得她蒼白的面容,以及她倒在自己懷裡時眼角的淚水。
這個女子,到底有多倔?
他不禁輕嘆一口氣,外界傳言慕容世家的男兒不近女色,而好男風,如今這又該如何解釋?慕容雲天的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那笑里竟是無比失落。
煙羅的身上越來越熱,躺在床榻上的她覺得傷口就像被萬千螞蟻啃噬一般,癢過之後又痛的心底發顫。她的意識漸漸回到生長了十四年的草原,那裡有成群飲水的牛羊,有策馬馳騁的勇士,有低回盤桓的飛鷹,有屢屢裊裊的炊煙,還有爽朗熱情的姑娘……
她的嘴角浮起一抹微笑,那笑乾淨的如同初生的嬰兒般。
他看的痴了,心,竟是那般被牽扯著。
「她怎麼樣了?」
慕容雲天擰著眉頭,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床榻昏迷不醒的人兒,她的笑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