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成功

關曉飛看著宮鑫走到自己面前停下腳步，他仰頭，宮鑫低頭，兩人默默地對視了片刻。

宮鑫開口問道：「怎麼了？」宮鑫雙手插在口袋，姿勢頗有些居高臨下，而且語氣也不見多輕軟溫柔，但是那短短三個字卻如鋼釘一般猛地嵌入關曉飛的心裡，炸出一片滾燙的暖流，關曉飛以為宮鑫永遠都不會再這樣和他講話。

關曉飛緊緊凝望著宮鑫的眼睛，好像能從那瞳仁中吸取到無邊的勇氣一般，宮鑫也任由關曉飛看著，他沒有轉開目光。

「宮鑫，是我的父親，他在醫院裡，宮叔叔說我父親要動手術，但是動完手術也不會好起來，但是我知道你能救我父親。」關曉飛堅定的對宮鑫說。

宮鑫沒有回關曉飛的話，他只是看關曉飛一眼，便轉身離開，關曉飛失落的站在那裡，看著宮鑫離開。

宮鑫去到宮博海的辦公室外，他隨意敲了下就推門進去，幾位醫生看見突然出現在門邊的宮鑫也表示驚訝，尤其是寧副院長，他眉頭一皺就要發飆，卻不想被身邊的宮博海給打斷。

「宮鑫，你怎麼會來這裡？」宮博海平靜的問宮鑫。

「博海，這位是？」寧副院長問宮博海。

「這是我的兒子，他也是醫生，只不過最近才回來家裡。」宮博海回答寧副院長。

他們看見宮鑫的表情沒有一絲絲的笑容，便沒有再問關於宮鑫的事情，宮鑫沒有後輩見到前輩的誠惶誠恐，他的表情依然不變，不過他也算知道分寸，並沒有如往常那樣使用高高在上的語氣，只是換了一個平和點的態度。

「爸，我想看一下關叔叔的檢查報告。」宮鑫對宮博海說。

一個沒有名氣的醫生跑到一大批本院的醫生面前要人家病人的檢查報告，哪怕他的態度再善意，這不是砸場子是什麼？

本來就對宮鑫莫名其妙的前來不甚滿意的寧副院長立刻說：「關慕天是我的朋友，而且他目前是屬於我們醫院的管轄範圍內的，我想你應該能理解這是什麼意思吧？」

宮鑫沒有說話，他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回答他的話，更沒有必要去解釋，宮鑫的態度讓寧副院長覺得，他更是傲慢無禮。

寧副院長在那兒暗暗生氣，宮鑫卻只是淡淡地瞥過去一眼，就把視線轉到自己父親得身上，將剛才那句話又說一次。

「爸，我想看一下關叔叔的檢查報告。」宮鑫平靜的說，宮博海知道自己兒子是什麼性子的人，既然他要看報告，那說明他對這件事情有把握。

「兒子，你為什麼想了解關叔叔的病情？」介於宮鑫和關曉飛的關係，宮博海還是想弄清楚宮鑫的想法。

「因為關曉飛。」宮鑫頓了一下，說出這句話。

宮鑫這理由讓在場幾人都無話可說，如果宮鑫是以病患朋友或者別的什麼身份來的話，他們就沒有權利去隱瞞病例，宮博海把厚厚的一疊檢查報告放到宮鑫面前，宮鑫拿起報告便看起來，他們就見宮鑫跟翻書似的，嘩啦啦地就掠過去，其他人不禁懷疑他不過是走馬觀花地意思一下，不過一會兒，宮鑫就把報告放下。

「你看完了嗎？請問有什麼高見？」寧副院長不屑的問宮鑫

「聯合血管搭橋手術。」宮鑫對寧副院長說。

「然後呢？」寧副院長繼續詢問宮鑫。

「這個手術我能做。」宮鑫堅定的對寧副院長說。

「能做？若去問我帶的實習生他們也一定說自己能做。」寧副院長回頭對科內的其他醫生說，宮博海看見寧副院長這麼看不起他的兒子，他想說些什麼，宮鑫卻把宮博海支開，讓他去看看關慕天的癥狀。

宮博海離開辦公室后，其他人雖然都沒發聲，但是臉上的表情都是贊同，面對這樣當面來踢館的人，他們脾氣再怎麼好也會被氣到，更別說寧副院長向來以他的技術自傲，怎麼能容忍這樣的直接挑釁。

「你做過手術嗎？做過這類病例的手術嗎？」其他醫生問宮鑫。

「做過幾次手術。」宮鑫對著他們點頭。

「這個病的病例從來沒有參考性，這個我相信不用我們來教你，你不過只做過幾個手術，要談經驗還太遠了。」寧副院長不客氣的對宮鑫說。

「寧副院長說的對，且不說血管搭橋有多難，關慕天的檢查報告你剛才也看到了，我推測他的腦血管怕是已經是廣泛閉塞，這場手術真的不簡單。」其中一個醫生說。

然而面對那麼多的看輕和奚落，宮鑫依然不冷不熱地又把自己的話說了一遍。

「所以我說，這手術我可以做。」宮鑫對他們堅定的說。

「你們看看，現在的年輕人不僅沒禮貌，口氣還特別大！再好的醫生都不敢斬釘截鐵的對病人這樣許諾，更何況你並不是什麼很專業的醫生，你要明白這不是耍帥，你這是不負責任的表現，病人現在生還希望本就不大，一個萬一要是死在手術台上，這責任你付得起嗎？你以為你是誰？」寧副院長渾身怒氣的對宮鑫說。

寧副院長罵到一半袖子被其他醫生扯了扯，他不爽地差點連對方也一起罵的時候，卻發現門外一個人影不知在那裡站著有多久了。

關曉飛看著室內的目光十分沉靜，沒有波瀾，卻深得讓寧副院長對上的時候心頭猛地一凜，不知為何就心虛起來，然而他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說得沒錯，雖然關慕天是自己的朋友，這種話家屬聽來是比較殘忍，但卻是事實，過分的心懷希冀只會更容易遭到破滅，那樣的負面效果很容易要他們來承擔。

宮博海回到辦公室的時候，看見關曉飛站在門口，他是真的心疼關曉飛，畢竟關曉飛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宮博海走過去安慰關曉飛，卻看見關曉飛怔怔的望著宮鑫。

宮鑫也在看關曉飛，但他沒有說那些「請你相信我」或者是「我一定會治好你父親」這樣冠冕堂皇的話，他只是眸色深沉，鎮定得一如往昔。

「宮鑫，你要去看看我父親嗎？」關曉飛平靜的對宮鑫說。

宮鑫跟著關曉飛離開辦公室，寧副院長知道關曉飛已經默認宮鑫給他父親做手術的事情，他也不好再說什麼，他明白自己再堅持下去。也不會改變什麼。去病房的路上，關曉飛難得安靜，宮鑫也不說話，兩人只並肩而行，氛圍有點凝滯。

去到病房外，關曉飛和宮鑫進去看關慕天，關慕天瘦了一圈，眼睛緊緊閉著，哪還有之前那個意氣風發的氣度，整個人彷彿老了十歲。

夏琳從洗手間回來，她進去病房，看見宮鑫也在，夏琳一句話也沒有說，因為她不知道宮鑫來看他舅舅的目的，關曉飛和宮鑫在病房待了幾分鐘后，便離開病房，他們出去病房以後，便坐在椅子上，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宮鑫，你真的可以救我父親嗎？」關曉飛再一次問宮鑫。

「關曉飛，我母親和妹妹的事情，和關叔叔沒關係，所以你不用去質疑我想救關叔叔的心。」宮鑫看著關曉飛說。

「宮鑫，謝謝你。」關曉飛紅著眼眶對宮鑫真心的說，他終於把他父親給救下來了，宮鑫看著紅著眼眶的關曉飛，他還是忍不住站起來離開，此時的宮鑫心裡對於關曉飛，卻有一絲絲的動搖。

「不用謝我，我並沒有原諒你。」宮鑫站起來說完這句話，便離開，關曉飛看著宮鑫的背影，他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

夏琳得知是宮鑫給關慕天做手術，她怎麼樣都不能同意，因為她不相信宮鑫，可是關曉飛告訴夏琳，只有宮鑫可以救關慕天，他相信宮鑫，夏琳看見關曉飛如此相信宮鑫，她便也選擇去相信，因為關曉飛比任何人都擔心他父親的安危。

由於是宮鑫給關慕天做手術，所以關慕天需要轉院，經過醫院的同意，關慕天順利轉院，雖然寧副院長對於關曉飛的決定有些遺憾，不過到底無權干涉，只是在送他們上車的時候悄悄問了一句，手術當天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去看看。

關曉飛知道寧副院長還是不放心，但是因為他對父親的關切是真，所以仍對他感激一笑，說會詢問看行不行的。

宮鑫所在的那家醫院的服務到底不一般，還親自派特別款的救護車來接送關慕天，一路照顧的無微不至，各方面突髮狀況都考慮到了，一進醫院他們就把人送到頂樓的豪華套間，那待遇簡直比住賓館還好，關曉飛知道這是因為宮鑫的原因，因為這家醫院是所有有名望的家族資助，而建立起來的。

相對於其他醫生護士的熱情對待，把人請過來的宮鑫卻只在關慕天入院的時候出現過一面，關曉飛遠遠地看了宮鑫一面，那個人就不見了。

關慕天的手術定在三天後，而這三天里，除了白天一次的查房，關曉飛還是沒怎麼看到宮鑫。

最後一天的夜半，外面忽然下起瓢潑大雨，關曉飛靠在陪護外間的床邊不知不覺睡過去，再醒來時只聽一陣陣隱約的雷聲自遠處傳來。

關曉飛走到窗邊，盯了一會兒滂沱的雨幕，然後抬起頭，朝對面的大樓看去，果然，那一層的一片漆黑中，只有那個房間的燈是亮著的。他怔怔地望了一會兒，恍惚發現那邊的窗口似乎也出現了一個人影，過大的雨勢模糊了兩邊的視線，關曉飛有些看不清人影的具體模樣，但是他卻沒有離開。

關曉飛就這麼站著，對那頭揚起一個深深的笑容。

手術被安排在上午十點，關慕天被推進手術室，隨後宮鑫和幾個他不認識的人進去手術室，關曉飛和夏琳在門口等待著，雖然他們早已經做好等待的準備，但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焦躁的情緒依然不知不覺間在每個人臉上蔓延。

終於，從上午十點一直到傍晚六點，足足八個小時后，手術室亮起綠燈，一瞬間所有人都涌過去，關曉飛卻沒有動，他依然站在那裡，隔著人群看著宮鑫當先走出來。

宮鑫一下子就被人包圍住，他臉上還戴著口罩，眼神不見疲憊，依然有神地在周圍繞一圈，成功地找到在不遠處站著的關曉飛，幾秒后，唐嶼把口罩揭了下來，他走到關曉飛的面前。

「手術很成功。」宮鑫輕輕的對關曉飛說。

「謝謝。」關曉飛聲音哽咽的對宮鑫說，這一刻，有些東西在他們之間慢慢變化著。

歡呼聲猛地響徹了長廊，關曉飛伸手抱住往自己懷中撲過來的夏琳，他安慰夏琳好一會兒，才讓大哭不止的夏琳冷靜下來。

關慕天被送到病房，關曉飛和夏琳跟著一起去到病房，宮鑫則疲乏的回到辦公室去休息，沒過一會，宮鑫便睡過去，連有人進到他辦公室，他都沒感覺到，關曉飛把衣服蓋在宮鑫的身上，便準備離開，卻看見孫菲出現在門口，此時孫菲的臉上是捉摸不透的表情，關曉飛什麼也沒說，就要離開。

「關曉飛，我們要結婚了。」孫菲冷漠的對關曉飛說。

「是么，那我祝你們幸福。」關曉飛微笑著對孫菲說。

「你是真心的嗎？」孫菲不相信的問關曉飛。

「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本來就和我沒有關係，不是么。」關曉飛說完便離開，他覺得自己該真正的放棄自己的執著了，但是關曉飛卻不知道，在他和孫菲說話的時候，宮鑫已經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