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何不夢得完美一些
她的愛漸漸被封存,恨卻與日滋長。
在日復一日滋長起來的恨里,她變得沉默少言,鬱鬱寡歡。
春去秋來,流光變換。轉眼間,她已在太辰宮裡住了整整一年。
在這一年中,她不但將《彩月劍法》練得嫻熟,而且御劍術、烈焰術、仙力、靈力等亦皆大有長進。
雖然她的眼睛還是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見一點兒微光,但她的聽力卻已靈敏得可以辨得清飛羽落花的聲音。太辰宮,從她住的葯室到練功的後園,她亦早已可以來去自如。如今,已沒有什麼能夠再成為她的障礙。
這一日,在後園湖邊練罷彩月劍法,緩緩收劍之時,忽聞一陣飛花破空之聲疾速而來。
情知是顧珩測試自己武功修為,蘇嬈凌空躍起,輾轉騰挪間已將無數飛花擊落在地。
「不錯。」顧珩淡淡贊道。
蘇嬈拱手不言。
顧珩突然道:「蘇嬈,血藍河畔幽暗異常。你若不能在黑暗中避開飛花,我又怎能帶你到血藍河畔尋找解藥?」
蘇嬈怔住,半天沒有明白過來顧珩的話。
當蘇嬈終於明白過來顧珩的話的時候,激動得禁不住上前幾步,緊緊抓住顧珩的手,抖著嗓子道:「太子殿下,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
顧珩道:「其實你的眼睛從未中毒。中了七花蝕魂散之毒的,是你臉上和身上的傷口。七花蝕魂散乃血藍河畔七種劇毒之花所制,按天地相生相剋之理來說,七花蝕魂散的解藥也應該在血藍河畔。」
「這麼說,我的眼睛可以復明,我的臉也可以恢復?」蘇嬈抑不住心中的激動,狂喜地問道。
顧珩沉默了一會兒,道:「我現在就可以治好你的眼睛,只是你的臉……血藍河畔並不是可以隨時去的地方。」
「沒有關係。」蘇嬈歡喜之極,不由得流下淚來:「太子殿下,請你先治好我的眼睛。至於我的臉,也不急在一時。何況,容貌的妍媸美醜,我已看得很淡。」
說到這裡,蘇嬈忽然發現自己還抓著顧珩的手,急忙後退兩步,低頭道:「對不起,小仙放肆了……」
顧珩卻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道:「蘇嬈,你無需在我面前這般小心翼翼。如果我告訴你,無論你怎麼做我都不會怪你。你還會這樣誠惶誠恐嗎?」
「太子殿下……」蘇嬈有點兒發暈。太子殿下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
蘇嬈覺得顧珩一定是心中愧疚得不得了,才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
「太子殿下……你不是說,可以治好我的眼睛嗎?」蘇嬈一邊小聲說著,一邊想要抽出自己的手。目前,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情對她來說更重要了。
「蘇嬈……」顧珩沒有放開她的手,反而將她拉得更近,聲音中含著一絲令她無法理解的憂鬱道:「你可知道,我最怕的是什麼嗎?」
感受著顧珩近在咫尺的氣息,蘇嬈緊張得全身僵硬,半晌,方囁嚅著道:「這世間……也會有……能令太子殿下你害怕的東西嗎?」
「當然有!」顧珩抓著蘇嬈的手越來越重,疼得蘇嬈幾乎叫出聲來。
顧珩向來淡漠的聲音忽然變得沉重而壓抑:「我怕一張美麗的面容下一顆醜陋的心!我怕一個女子太過深不可測的靈魂……」
「太子殿下——你在說我嗎?」蘇嬈嚇得一顆心幾乎要從胸膛里蹦出來。她雖然向來自詡聰明善良,可有時候也保不住會撒些小謊,做出些自私自利的事情來。難道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被太子殿下發現了?
「我不是說你——」看到蘇嬈緊張、害怕又疼得不敢喊出聲的樣子,顧珩微微鬆開了手,放緩了語氣道:「其實,我想說的是——你不必太過在意自己的容貌。與那些面如桃李、心如蛇蠍的女子相比,你比她們美好得多。」
啊……說了半天,原來太子殿下的意思只是:蘇嬈,你很醜,但是不必在意。
蘇嬈鬆了口氣,抽出手來感激地笑道:「太子殿下,你是不是擔心我復明以後,會為自己的容貌悲傷得活不下去?你放心,皮肉美醜,無非幻相。我早已不甚在意。」
隨著一個淡淡的「好」字,顧珩玄色的衣袖輕輕拂過蘇嬈的雙眼。
一種柔和如水的東西,浸潤過蘇嬈的眸子。蘇嬈轉了轉眼珠,慢慢睜開眼睛——
面前,一張風華絕代的臉、一雙飽含關切的眼,正默默地、微帶一絲緊張地注視著她。
這——還是記憶中那個淡漠得沒有一絲情緒的太子殿下嗎?他,竟會為自己緊張……
蘇嬈眨了眨眼睛,眼睛里溢出一汪笑意。
重新看見這個世界,重新看見他,這是多麼美好、多麼快樂的一件事。
蘇嬈轉過身,向青湖邊跑去。
「蘇嬈——」顧珩忽然拉住了蘇嬈的手。
蘇嬈尚未反應過來,已被顧珩緊緊抱進懷裡。
蘇嬈的意識有很長一段時間化為空白。
她……不是在做夢吧?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啊……
當蘇嬈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時候,又被顧珩一句驚心動魄的話,驚得瞬間散去了好不容易回來的神……
顧珩說的是:「蘇嬈,無論你覺得自己丑到何種模樣,我顧珩,都會娶你為妻——」
誰說天上不會掉餡餅?
蘇嬈覺得此刻天上正有無數餡餅嘩啦嘩啦地往下掉著,砸得她暈頭轉向。
哈哈,這般好事,一定是只有夢裡才會發生的事。
她蘇嬈,這段時間凄苦壓抑,備受煎熬。今日,總算是做場好夢,安慰一下她那顆凄風苦雨的心。
既然是場夢,何不夢得完美一些呢?
蘇嬈忽然緊緊抱住了顧珩,將頭埋進顧珩懷裡。
她可不願意一夢醒來,遺憾自己在那麼美的夢裡獃獃得像個傻子。
只有傻子,才會錯過這樣的美夢。
「太子殿下……」蘇嬈在顧珩懷中呢喃叫道:「反正是做夢,你可不可以再說些動聽的?我保證,一醒來就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