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噩耗

李璇拍了拍昏沉的腦袋，看著被單上還未徹底乾涸的淚水痕迹，微微嘆了口氣。

倦怠的臉龐顯得身心俱疲。而母親的抽泣似乎還在自己耳邊迴響，李璇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不管如何，自己果然還是不願意放棄。

為了自己，為了父親，也為了那個深愛著自己的母親。

窗外的天色相比較早些時候的昏黃越發的白亮，李璇扶起身來，估摸著，覓食小隊也差不多改回來了。

感受著空蕩蕩的房屋，李璇摸了摸依舊腫脹的臉，母親似乎代替自己去排隊領補給去了。

「嘶……」

運動拉扯下的身體，使得李璇倒吸一口涼氣，在肯定柳陰的強勁實力的同時，李璇也真切的感受到了自身的孱弱。

「李璇！」

怯生生的語氣隨著門縫的擴大逐漸傳入李璇的耳中，拉回了李璇低迷的思緒，畢竟，就算去了，他也沒有足夠的東西證明自己能夠勝任覓食小隊的組員。

「吳小胖？」聞言的李璇回過頭來，驚訝出聲，下意識的喊出了對方小時候的綽號，隨即又像是想起很么一般，面色一沉，「吳敵，有事？」

這時候前來拜訪的人居然是早晨那個帶頭唱嘲諷民謠的黑胖少年，吳敵。

此刻吳敵的面色顯得有些難為情，不過也絲毫沒有為李璇喊出他的綽號有絲毫的不滿。

見他也不答話，李璇詢問的看著吳敵身後的兩個小跟班，可除了烏黑髮亮的濃密的頭髮，李璇彎下身去，也沒能看到兩個傢伙的正臉。

還真是夠害羞的，李璇撇了撇嘴。這幾個小傢伙該不會是看到了自己早上的表現，怕被自己教訓，來道歉的吧。

如此想著，李璇擺了擺頭，怎麼可能。若是無規則對戰，自己連眼前的小傢伙說不定都打不過。

「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覓食小隊也該回來了。」李璇挑了挑眉，他得去領補給。

雖然經常被這群傢伙嘲笑譏諷，除了聽到之後比較煩躁之外，他也並沒有真的記恨，就好似清晨的鬧鐘，比較煩人罷了。畢竟，自己以前，可沒少欺凌這群小傢伙跑腿幹活。

「哎，李璇……」吳敵咬了咬牙，「那個，能不能教教我們你訓練的方法。」

低若螻蟻的聲線，卻清晰的傳入了李璇的耳中，他有些詫異的看著面前印象中玩世不恭的三個傢伙。

一旁吳敵握緊了拳，還是無法將「李璇哥」三個字憋出口來。身後的兩個傢伙終是抬起了頭，相比較吳敵的黑胖，後面的兩人要清秀的多。

只是李璇沒想到的是，裡面居然還有個女孩子。

「給我個理由。」李璇裝模作樣的冷哼一聲，故作氣憤。這些年可沒少被對方以各種形式問候，特別是那次讓自己當著全村的面出醜，使自己的母親露出那般悲切的面容。

吳敵便是那個將自己按在地上打的人。

現在想想，還是非常氣憤。

氣憤吳敵，當然也氣憤自己。

「如果可以的話，請你教教他們。」吳敵似乎早就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我向你道歉，你要怎麼處罰我都行，只要你願意教他們，做牛做馬我都願意。」

李璇愣愣的看著這個才十三歲的少年，那映射而出的，卻是那宛如一個父親的形象。

「哥哥，你不學我也不學了，我們回去吧。」

「是啊，大哥。」

身後的一男一女急紅了眼，但也沒有因此遷怒李璇，倒是讓他有些驚訝。

李璇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說起來，他也從未見過吳敵的父親，依稀記得，很小的時候，吳敵的母親也因為操勞過度而病逝了。

「你們叫什麼名字？」李璇沖著吳敵身後的兩人開口問道，他突然有些喜歡眼前的三個小傢伙了。

「這是吳雙，是我妹妹。這個是梅有才。」聽到李璇的問話，相比較身後的兩人，吳敵卻顯得更加迫切。

「吳雙？」李璇挑了挑眉，梅有才他倒是知道，梅有才的父母都在外面混生活，只餘下爺孫兩人，每次也都是月末上將礦石的時候，才會托覓食小隊帶一些東西回來，可是這吳雙，欺負吳敵那麼多年，他可從未聽說過對方有個妹妹。

「她是溫家的孩子。」吳敵咬了咬牙，小聲說道，「但她現在叫吳雙，是我的妹妹。」

「溫家！」李璇瞪大了眼睛，這還是自己父親作為村長之時，那犯了大罪，在龍隱村一夜消失的溫家。

看來眼前的小女孩是父親當年保住了這最後的獨苗。隨著村民的刻意迴避，倒也沒人再多關注這個罪人後裔了。

李璇看著這滿臉清秀的小女孩，是呢，父親一直都是那麼溫柔。隨即心頭不由一緊，該死的，又想起了令人不悅的往事。

對方來這裡的理由稍微動動腦筋，李璇便清楚了。

覓食小隊的選拔每年都很嚴格，隨著人補給帶給人實力的增長，覓食小隊隊員年滿退役的也將會越來越少。為了躋身覓食小隊，每個人都在努力的拼搏著，對於眼前的吳敵而言，無父無母的他，似乎也將這作為唯一的希望。

而就是這種情況，吳敵也甘願放棄。

「若我們不欺負你的話，一定會被別人欺負。」吳敵咬了咬牙，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只有欺負李璇，才能不被其他人欺負。

「教你們倒是不敢當。」李璇可不想聽小傢伙說一些煽情的話語，「不過訓練的方法我可以告訴你們，但是你們要答應我，好好的守護龍隱村。」

「嗯，謝謝李璇……哥……」

「哥……嗎？」回想起三個小傢伙臨走時的笑臉，李璇難得的彎了彎嘴角，真好呢，朝氣蓬勃的感覺。

心情得以釋懷的李璇似乎有些明白母親的苦心了，在父親失蹤的這些年，她為自己做了能做的一切。她承受著自己無法理解的傷痛，竭盡全力。

如此想著，李璇加快了腳步，不知為何，看著天空漸漸暗淡的白光，他有種不詳的預感。

北極的天，晝短夜長。為了安全，覓食小隊正午過後，便會準備回村。而那些取回的補給，便是整個村一個月的強力補給。

「讓開讓開！」

正在思索如何面對母親的李璇，被逐漸接近的嘲雜，炸回了心神。看著前方過道急速奔跑的身影，是李璇再熟悉不過的，是母親！而那隨風飄灑的血跡以及身後漸漸堆積的村民，李璇皺了皺眉，覓食小隊出事了！

看著飛奔的徐南懷中抱著一個人，李璇卻木訥的拿出口袋裡的手鏈。

隨之奔跑的母親似乎按壓著懷中人的身體，而那滿是血跡無力垂落的手臂上，儼然帶著跟此刻李璇手中一樣的手鏈！

「那，這是我們對友誼的見證，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薛萌微笑著給李璇和余夏帶上自己手編的手鏈，當然，也不忘給自己留一個。

這手鏈，似乎自十歲那年，自己就沒再帶過了。但薛萌和余夏卻沒摘下來過！

像是猛然想起什麼一般，李璇瞪大了瞳孔，猛的飛奔起來。

往事一幕幕的衝擊著李璇的大腦，鮮血淋漓的手臂不斷的在眼前晃動，緊咬的牙邦使得李璇整個人都在顫抖。「不要……」

龍隱村負責傷病的，只有薛大夫一家，薛萌，便是薛大夫的獨生女。

「薛……薛萌……」

扒開水泄不通的人群，看著眼前熟悉的倩影，李璇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卻又自責的握了握拳！正欲上前詢問狀況，可也正是此刻的他才看到，薛萌居然蜷縮在劉長春的懷中抽泣。

微微顫抖的聲線驚動了抽泣中的薛萌，薛萌猛的抬起頭來，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李璇的變化，剛剛抑制的淚水，頃刻之間便又在此傾瀉，飛奔過來，抓著李璇的手，「余夏……余夏他……」

看著面前熟悉的倩影，感受著顫抖的雙手傳來的溫度，李璇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劉長春。是呢，自己應該早該意識到才對。

不懂聲色的抽回了手，李璇反而平靜了下來，「余夏怎麼了，怎麼回事？」

就徐南的經驗，帶著三個第一次外出覓食的年輕人，顯然不會找多麼危險的地方，而如今，余夏卻受傷了，還傷的那麼重……

相比較對於薛萌的衝動，對於余夏，李璇更多的卻是冷靜。

感受著李璇抽手的動作，薛萌方才意識到自己和劉長春的事情肯定被看見了。微微調整了一下情緒，開口道：「余夏被機械巨熊襲擊了。」

襲擊？

說是意外他倒是更願意接受，跟鬼婆婆相處的這段時間，對於活躍於北極附近的機械巨熊李璇倒是有一些了解。

狂暴，強悍卻也懶散，安靜。只要你不去主動招惹，對方一般不會主動進攻。而且有徐南跟著，卻單單余夏受傷。

「劉長春，可不可以跟我說說具體情況。」李璇握緊了拳。門口余夏的母親哭的泣不成聲，李璇示意薛萌前去安撫。

畢竟有些東西，劉長春說的更透徹的多。

「我們出去之後，到達了補給集中散落的地方，便開始分散收集。」劉長春難得的沒有唱反調，他知道李璇和余夏的感情，一是不想有不必要的麻煩，二是不想讓薛萌為難。

「似乎是由於第一次出門的興奮，大家散的很開，直到聽到了柳陰的求助聲。」劉長春有些猶豫，卻還是說出了口。

「柳陰！」李璇握緊了拳，不管劉長春有何種小心思，此刻的他，都必須找柳陰問個明白。

「怎麼樣？」余夏的母親緊緊的抓著薛大夫的白衣。整個人不自然的懸在那裡，若不是有著薛萌的攙扶，怕是早已癱倒在地。

「性命雖是無憂，右臂，卻是保不住了。」

「嘶……」

圍觀人的唏噓，余夏母親的昏厥將整個門口的氛圍壓抑到了極致，滿臉淚水的薛萌回過頭來，想要找那熟悉的面孔傾述。

可李璇，卻早已在結果出來的那一刻，便消失在人群中。

柳陰！若真是你，我一定會讓你付出血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