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話 死而復生
紫崑崙的口中鑽出了一條白蛇,蛇口一張,吐出一把刀來,刺破了華采衣的下腹。
華采衣一掙,只覺火燒一般灼痛,分毫也使力不得,當下只好調動內力,往受傷處圍擁過去。
「是金烏刀,至陽至剛,專克你的玄陰體質。你抗不過的。」紫崑崙一面坐起,一面將口中的白蛇拉了出來。
「可惜你當年偷學了我的至陰玄功,如果只是循規蹈矩的學太一道的術法,今日被刺中,還不至於這般田地。」
華采衣憤極,就要立起,驀的一使勁,卻啪嗒一下跪了下去。
他大駭,復又嘗試,還是下肢脫力,挺立不得。
「省省罷。金烏刀把你渾身的陰氣都消解掉了,就算你是大摩尼修為,也得十天半月才能復原。」
華采衣不聽勸,試之再四,到底是不行,終於放棄,惡狠狠的瞪著眼前人道:
「你是怎麼做到的——明明已經氣絕了那麼多天。」
紫崑崙洋洋的撣了撣衣,款款的將腳放下了床:
「有一種葯,叫閻王笑忘丹。服下后,七竅封鎖,脈息全平,血液靜止,頹頹然就如同死了一般。兩三日後,將那笑忘丹的解藥含化在口中,方可恢復身體機能。」
華采衣聽了,駭然大喝道:「一派胡言!人體斷氣三日,就算恢復了,豈能還有命在?」
紫崑崙笑道:「我的龜息吐納術早臻化境,只需事先在上丹田裡囤一口炁,這口炁便可自行調理內息,且不被察覺,莫說兩三日了,耐個八九天都不成問題。」
華采衣不甘道:「那你是怎麼服下解藥的?難不成——有人潛了進來?」
紫崑崙訕笑道:「現今,就候在門外。」
華采衣頓時氣血上涌,喉頭一甜,咳出血來。他一面吁吁的拭掉血跡,一面恨恨的道:「是趙鶯么?」
「是她。」
「孫叔況那天就該把她殺了。」
「對,可惜了。那是我唯一一次中了你們的圈套,你們卻將她放走了。」
「呵——那個黑衣人,是誰?」
「你不必知道。」
「你不說,我也猜得出。能使得那一手水袖功夫的,天底下挑不出五個人來,此時此刻,臨安城內,還能有誰!」
聽了此話,紫昆冷臉色一冷:「你最好別接著往下猜。」
華采衣見他如此,心中不快更甚,然而落人指掌,也便失了話柄。
當下,他只願能多撐一時是一時,興許待到張雀先亦或孫叔況發覺,他還有翻覆的時機。
紫崑崙自是知道他這般盤算,因笑道:
「不必等了,好徒兒。趙鶯雖也有心結在身,但起碼是琉璃輪二階的身手。有人來探,她立馬就能知會我。」
華采衣被說中心事,頓生懊惱,直將頭垂下。
紫崑崙將手伸出,要去撫他的後腦勺。華采衣一驚,就要躲開。
「別怕。就是,突然想好好了解下你。」說畢了,那隻手復又上前,在華采衣的髮絲里來回摩梭。
「你也老了。」紫崑崙淡淡道,「有白頭髮了。」
華采衣不語。
「這人哪,操勞一生,終是要作一抔黃土的。你早點歇下了,也是好事。」
一寸一寸,往前,再往前,到了面門上來,撫到了他的一對眼上。
「以前,是我眼拙了。怎就沒發現,你的這對眼,表面風平,暗裡波濤,是思慮淺薄之人所不能有的。」紫崑崙笑道,「可惜,可惜。」
「可惜什麼?」
「如若不與我作對,你倒也是可造之材。」
華采衣愴然笑道:「蟄伏了二十年,你就空有這份唇舌了么?我華采衣不過一個小小的雲中君,你扳倒我,算不得什麼手段。」
紫崑崙相隨一笑,冷冷道:「別著急。後面我執掌太一,定會讓你看到的。」
說罷,他立起身來,在手上捏了一個法訣,斷喝道:「請君入彀——」
話音一落,便出來兩片大龜殼,啪的一下將華采衣關合進去,只上下余了兩個通口,傳出華采衣的兩聲痛叫:
「紫崑崙——你做什麼!將我弄死,別折磨我——」
紫崑崙森森的笑了,徐徐道:「不是還有個金剛琉璃鼎沒用嘛,為師自要帶你去享用的。」
話畢,他復又捏訣,左右兩個袖子登時鼓了起來,驀的兩聲血信噝噝,出來兩條白鱗大嘴蛇,刷刷兩下從龜殼上下兩個通口鑽了進去。
登時人聲慘叫、血肉撕扯響在了一處,精彩非常。
約摸響了半盞茶時候,紫崑崙才捏訣,將兩條蛇喚出。
進去時渾身白鱗,出來卻是紅淋淋的一身,拖在地上,醒目得駭人。
又一捏訣,將兩片龜殼撤開,只聽嘩的一下,華采衣便掉了出來。
面目猶是清楚,不過兩手兩腳都斷了,剩個上身與頭顱,成了人彘。
紫崑崙覺得血腥,捂住了鼻,沒有細看,便自轉身走了。到了冰室外頭,看見階梯處立了一個蒙面的婦人,正是趙鶯。
他行上前去,道:「清理一下。人要帶上,我還要他的皮。」
趙鶯點點頭,自行去了。
紫崑崙正要往上登去,忽瞥到自己的身上有許多勒痕,便停下來。
他探出兩指,將那些個痕一道一道的輕撫著,覺得生疼,便噝著冷氣,喃喃道:
「白潮聲這手筆,可真夠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