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付出感
「我想到了,所以只想要藉助網路媒體,一來覆蓋面兒大,影響不好消除,二來這事兒曝光率越高對方越不敢輕舉妄動。但你等一等,我還要探探那個方園長的口風......嗯,這樣吧,你等我電話。保持聯絡。」
這一切安排好,我覺得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
晚上,跟高天成通電話,他問我,有事兒么?家裡?
我說沒有。
「不必要那樣,中國人就愛那樣。問,有事兒嗎?沒有。可其實是有的,自以為偉大的瞞著對方,你知道嗎?梅子,當你隱瞞我的時候你就開始有了付出感,當你有付出感時,意味著某一天你的付出感會讓你累、疲憊不堪,進而讓你覺得委屈,然後我們之間的感情就會開始出現裂痕。給你兩分鐘考慮,越洋電話挺貴的,家裡有事兒沒?」
我「嘩」的一聲笑出來。
「不是悚人聽聞。」我說,淡然嘆氣,「其實你說的蠻對。人真要時不時的回望過去,只有開始回望過去,開始檢討自己,開始發現自己從前那些二貨的行為,才算是真正對生活有感悟了吧。細看這也是中國婚姻的常態。財務那個方姐你知道不?前幾年老是鬧離婚的那個方姐就是,她說如果兩口子不能做到同心同德,其實日子就乏善可陳。她跟老公吵架從來沒吵贏過,有時眼瞅著上班晚了老公還跟她沒完沒了。方姐每個月的考勤都不好,人事部已經跟我反映好多次了,我也沒法兒說啥。不處理又難以服眾,只好背地裡補貼她一些。方姐那個人還成,也不是佔小便宜的人,每次我補回給她的錢她都不要,她那人倒是很講原則的,也跟了我們這麼些年,是自己人。有一次她來還錢,哭了,那麼大歲數,女兒也上高中了,還是不省心。中國老話兒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真是那麼回事兒。我見她可憐極了。她說到現在才明白老公為什麼會每天早晨跟她吵架,就是想讓她扣工資,讓員工講她的是非,他知道方姐那人事業心重,那男人說什麼你知道嗎?」
我問。
「說什麼?」
高天成倒十分配合。
「那男人特別混蛋。他說,她要是想避免發生這些事,就別跟他吵,得他說什麼是什麼。方姐說到這兒鼻涕眼淚一齊往下飆,別提有多狼狽。呵呵,」我苦笑一下,「真想勸方姐離開他,跟著這樣的男人一輩子有什麼意思呢?方姐說,自從嫁給他,沒一天不吵架,沒一次不要吵贏她,沒一天她開心過。方姐今年四十五了,說不想退休,不願意回家。等將來孩子大了,考上大學,家裡只剩下她和丈夫,她更不願意回家。」
高天成沉默。
「老公。」
「嗯?」
「人活一輩子太不容
易了。」
我聽不見他的笑聲,但我覺得他一定是笑了。
「人------」高天成咽下了後半句。
「幹嘛要說半句?」我問他。
「也沒什麼。」他說,「所以要珍惜。」
「珍惜是兩個人的事兒,一個人再怎麼會珍惜也沒用。」
「倒是。方姐那人執意為之,你不要讓她下不來台,她這個職務敏感,財務動錢,雖然跟出納分開,但還是能接觸到錢,方姐避嫌不無道理。不然年底吧,不管我能不能回去,年底給方姐的分紅你酌情一下就好了,方姐那人不傻,直是直一點,不算毛病,更何況這職務最好還是要這種人。」
「嗯。」我握著聽筒,「算了,視頻吧。電話費好貴。」
說著我掛斷了電話,然後跟他通了視頻。
「你說什麼回來不回來的話呢?別那麼悲觀。這麼多年也沒經事兒,每一次不都逢凶化吉了嗎?吉人自有天向,這一次也沒問題。你放心吧。」
結果竟成功轉移了高天成的注意力,他後來到底是忘了問我家裡發生了什麼。
我不會有付出感的,我付出了,你也付出了,你現在命懸一線,我怎麼會怪你?
夜啊,無邊。偌大的一張床,偌大的一間屋子,我總覺得自己像擁有好多,又像一無所有。人到四十,以後可能會越活越明白一點。從前真對許多人和事執著,現在看開了,放下了。知道太多事兒人力不可及。包括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從前就看不開這點兒,覺得那錢自己彷彿能花個千秋萬代似的。人自己都不能千秋萬代。
關了燈,眼睛很快適應黑暗。目之所極是天花板,腦子裡天馬行空,想著剛才跟高天成之間的對話。
他說的那些,付出感、委屈、到最後可能會變成憎恨。我曾經歷過,跟淮海。恍如隔世,卻又異常清晰。淮海開始好像還做點家務,到後來就不做了,不過當時他做家務時我倒真的不常誇獎他,總是給他負面的評價,後來他便不再做。導致後來他偶爾心血來潮做點兒什麼總是在像在為我做,我應該對其感恩戴德,他沒有得到來自我的預期。因為我當時覺得那是他的本份,家不是一個人的,而且覺得他做得不但不多,尚且少。
我當時是有付出感的,巧了,他也有。我覺得他沒看到我的付出,巧了,他於此也有同感。於是兩人心是日隔日遠的。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其實蕭晗當時說得對。有沒有她,我們兩個婚姻在當時來看,已經毫無懸念的走到頭兒了。
蕭晗,只是個契機,只是個引子。所有東西的破碎,都是由內而外的。
年少不懂愛情,偏能愛得死去活來。其實得到又怎樣?又不會經營,更不懂珍
惜。所以年輕人若要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其實是奢侈品,如果真能修成正果了更加的了不得。因為他們早晚會發現,那些曾經海誓山盟可能打不破油鹽醬醋,那些怎麼拆也拆不散的非君不可,到後來可能會變成悔不當初-----可能當事的雙方都會不由得去嘲笑自己:當初怎麼會瞎了我的一雙狗眼,會看上TA,還會為這樣的一個人不管不顧,會為如此不值得的人跟全世界決裂,會為這樣的人渣去傷心、去哭、去流眼淚、去撕心裂肺!
不可笑嗎?
不傻嗎?
然而,人總要傻一回。
我抻起被子來,將其蓋到下巴,閉上眼睛,睫毛輕顫,困意全無。
一會兒想起蕭晗,一會兒又想起萬茜,一會兒又想起高天成跟阿東。他們即將起程,金先生已經給他們發了地址,還囑他們到了地方跟他聯絡。
「對方可信嗎?」我問。
「你說誰?」高天成當時問我,「你是說金先生。談不上信不信他,也許萬茜已經成了他的囊中物了,但也要去。」
是啊,也要去。
所有人都知道人生有去無回,大家也都活得十分滋潤,沒幾個非得跟自己過不去。
就像我頭天下午跟蘇氏的高層開會,也不曉得誰傳我十分生氣,要殺一儆百。這回他們也不掐了,一個個的互相打探底牌,開始噤若寒蟬。我本來想有話這回大家說吧,敞開來嘮,關上門一個老闆,大家賺的都是人民幣。如果對方的誰為難了你的人民幣,斷人財路等於殺人父母,這麼嚴重的事情,這架得打,罵人的話得飆,手起刀落奏本得上。
我的預想是到最後大家可能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卻不想他們這些人還是讓我高看了一眼。開會的時候啥也不說,輪到誰誰就自我檢討,撿點兒芝麻綠豆大小的不痛不癢的小事兒就開始給自己上綱上線,反正各位都是人精,都心知肚明就這點兒小事兒也論規章、論人情是非、論到哪兒也沒什麼大罪。
聽到中間我就不想再聽下去了。勉強把會議主持完,回到辦公室,我跟刀條臉說,我說,你看,讓他們說,他們不說。背後捅咕。
刀條臉一面給我倒茶一面笑,「太太,你跟他們認真幹嘛呢?人性都是自私的。什麼叫自私?都自私的呀,沒格局可能無私嗎?不過就是巧言令色罷了。有的人就是有本事把樹上的小鳥都哄下來。歷代宦官莫不有這個本事。太太,我跟你說,自私是成年人的通病。開會的時候鴉雀無聲,是因為都怕引火上身啊。自己的事兒再小也是大事兒,公家的事兒再大也是小事兒。您在企業混這麼多年,混到今天,不會不比我的見識。你只是氣糊塗了罷了。」
「自己的事兒再小也是
大事兒。公家的事兒再大也是小事兒。在自己的利益有可能受損和損害集體利益之間,大家全體噤聲,是因為他們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明哲保身,保住自己的利益。」
我一聽,覺得刀條臉還幹什麼保鏢啊,這最次也應該是個軍師。
「天啊,」我接過她幫我沏過的茶,「你該出山幫我,我缺個助理,以後你別在家裡眯著,拿我那麼高的薪水,每天跟我一起上下班,參與公司管理。」
「拉倒吧!」刀條臉坐在沙發上,抱起自己的百寶包,刀條臉有一個百寶包,裡面什麼東西都有,老大、老二、老三常用物,在外面有可能用上的東西,還有應急的藥品,當然還有看似沒有什麼殺傷力的利器。
應有盡有。
「太太,我是不能來的。」她繼續擺弄她的百寶箱,「我這是旁觀者清,你要是讓我跟他們在一起共事?莫說我時猜不到人家背後在給我挖什麼坑,即使猜到了,您覺得我能跟他們虛與委蛇還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只會一樣----」
刀條臉微笑著抬起頭來看我。
「摸著對方的老窩,然後趁其不備,當然,事先一定要把當事人引至僻靜處。然後套個麻袋一頓胖揍。太太,我可沒那閑工夫跟他們扯這個。你要是讓我來,不出一個月,你這裡的人不都被我打得卧病在床下不了地,就是得掛著彩,鼻青臉腫的來上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