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頭條
我伸了個懶腰起來,回到卧室,看了手機,手機里一堆未讀的消息,我挑著重點看了兩個,叫了司機,洗漱,吃了早餐,邊吃早餐邊用手機看新聞,竟然讓我發現一條爆炸性的大新聞。
都上了今日頭條了,一個男人,被自己十來個情婦集體舉報。
嚯,我心裡想,還真是大手筆。關鍵這件事兒的當事男主我認識,就是那個叫什麼柳林洙小朋友的爺爺,也就是趙文平的主子。
怎麼一夜之間發生了這等大事?
原來這就是蕭晗送我的禮物,這就是蕭晗所說的驚喜。
我馬上把信息點開,照片夠露骨,簡直就是一個小型後宮,還有視頻的片斷,不過已經被人處理過,敏感的動作一帶而過,饒如此,對於他那個職位來說,這是致命的。
換言之,無論那件事兒我是否站出來扛雷,他都一定會接受組織上的處分。這件事兒跟之前我在網路上曝光的那段他家人的視頻首尾呼應。
蕭晗,我笑,也就她能幹得如此漂亮!
我這人多少有些八卦,這毛病這麼多年改不了。到了單位以後很快搞清楚他原來竟得益於蕭晗做了那麼多年的花魁,半城的地下姐妹都在蕭晗的交際網裡,好多人以她馬首示瞻。所以安排這點事兒於蕭晗來說易如反掌。更何況那姓柳的本來屁股就不幹凈。不過如今是風口浪尖,這人是得有多蠢才會在這種時候甘冒天下之大忌。
後來才知道柳老先生的紅顏知己跟蕭晗的關係特別好,這兩個人在一起不是一年兩年了,老柳十分信任她。女人巧立了個名目,說是見他這段時間不開心,找點兒新鮮的節目讓他開心開心。
他不疑有詐,欣然赴會。再說也確實是有很多事兒讓他撓頭。其實每個人都需要一個出口,每個人心理的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貪婪是動物性,每個人生來都有人性,也都有動物性,人性與動物性在同一個人的身體里廝殺。於人類來說,人性是克制,動物性是釋放。剋制得太久,每個人都想要釋放一下。方式不一樣罷了,有的人遇見了鬧心的事兒,覺得自己過不去了的時候會喝酒,有的人自暴自棄,有的人會找女人,還有的人愛玩什麼SM。
不過是對痛苦的一種抗爭罷了。
我們都拿世界與命運沒什麼太好的辦法,我們不時行走在崩潰的邊緣,偶爾墮落,也算是做人上的張馳有度吧。
從醫學的角度上來講,人心是再簡單不過的構造:左心房,右心房,左心室,右心室。然而從形而上學上來看,人心,瞬息萬變,難以捉摸,亦正亦邪,忽左忽右。我們看了一輩子自己的心,仍舊沒有辦法讓它一生都快快樂樂,安詳且安穩,每個人的心都會於紅塵中走過千山
萬水,跋涉過雪山草地,到最終千瘡百孔,也許,仍舊無法找得到自己想要的極樂。
人有向光而心,然而人心都有暗面,我們常拿自己的暗面沒有辦法。
人是無力的動物,又是自大的動物,又是愚蠢的動物。無力說人類終其一生沒有辦法參透自己;自大是說人類總試圖征服世界,人類的貪心巨大,總想浮遊撼大樹,每個人都習慣仰望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想得得更多,每個人都沒辦法十分正確的界定什麼是自己該拿的,什麼是自己不該拿的。他們從來不去想自己與自己所得是否匹配,他們只是想要更多、更多、更多。說人類愚蠢,每個人類都會對自己的人生失望,失望,痛苦,沮喪,憤怒,人會十分殘暴的對待自己的身體,人會割裂自己的神經,人會讓自己支離破碎。每個人來時對世界和命運都一無所知,每個人走時都滿心遺憾,兼兩手空空。
柳林洙一事該再無後患,我覺得自己又欠了蕭晗一個人情,也不知什麼時候可以還她。可有時想到淮平,我又覺得她是欠我的。人一生就是各種虧欠,你虧欠我,我虧欠你,大家互相虧欠,這是筆糊塗帳,實際上是永遠也無法算清楚的。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後來鄭板橋感慨「難得糊塗」吧?
刀條臉接下來一周都十分忙碌,她跟萬歡儼然後人組,兩人組了個忘年團,整天玩得不亦樂乎。一周后刀條臉告訴我,她已經給萬歡找了個好地方。
「什麼好地方?」我問。
「射擊俱樂部。」她答,「國家隊我也試圖讓他過去試試,不過他只去過一天便不去了,說不喜歡那裡的氛圍。我估計省隊也好、市隊也好,多少都帶點兒官僚風氣。依著萬歡的性子,他不可能喜歡這些。所以後來我幫他找了這個地方,一個退伍的老兵開的。姓文叫文晉山。槍打得好,一見萬歡就喜歡上了,萬歡去他們那兒是去當教練。」
「當什麼?」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教練。」
刀條臉笑著重複。
「你是不是瘋了?還是我們養不起萬歡?」
刀條臉放下手裡的東西,「這有什麼?有本事誰也不願意當個吃閑飯的。再說萬歡現在是特殊時期,不適宜到學校里去,幼兒能教什麼文化課啊。私底下我也給他安排好了,有個大學生,一三五是晚上,周六全天,她來給萬歡上文化課。價錢我都談好了,就等您批錢了。」
「批!」我大喝一聲。
真省事兒。估計不用我插手,將來不定哪天告訴我幾個孩子的婚禮都已經安排好了,只等我去露個臉,講兩句就完事兒了。
「多少錢?」我問,「說數兒。我讓財務划給你。」
萬歡的事兒就這樣塵埃
落定,能教比他大好多的成年人,這讓萬歡十分有成就感,梅森已經上了一年級,有一次跟萬歡去了槍房,也跟著愛上了這項運動,而且也嚷嚷著不想再上學了,要跟萬歡在槍房學藝。
我就拿眼睛譴責刀條臉,意思是:看著了吧,這就是副作用。還以為自己幹了一件大好事兒。
我每天都跟高天成他們通電話,萬茜永遠沒有消息。也問過金先生,金先生那邊也沒有消息,而且誰也找不到萬茜他們的下落,像這些人從來沒在這世上出現過一樣。
等吧!
一等就是半年。開始是兩個人交替回國,後來兩人終於一起回來了。說不但聯絡不到萬茜,後來連金先生也聯絡不到了。蕭晗從中作介紹的那個組織的話事人一樣,音信沓無。
蕭晗也是。
都是世外高人。
神龍見首不見尾。
阿東自從回來沒再提過離開,但他不跟我們住在一起,萬歡從來沒問過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自己的媽媽在哪裡,還回不回來,還要不要他。
我情願他問,然而他就是不問。一轉眼又是新年,這幾年北方沒什麼雪,春節了,天兒也沒那麼冷,陳念、梅森都放了假,萬歡仍舊一三五,不過周六的文化課已經取消了。等他也快到上一年級的年齡了,幫他找新的學校,作入學準備。一三五的差使也只能暫時推了,但他自己不願意,於是那個叫什麼文晉山的又將萬歡過去的日子改成周末,槍房旁邊還有一個散打館,萬歡練槍練累了就去旁邊的館里練散打。
我看見過他練散打,他的神情,他出拳的速度和力度讓你覺得他並不像一個孩子。拳館的老闆也看好萬歡了,也讓他過埠,承諾給我們錢,還承諾帶他出去打比賽,說他是拳壇新星。
於我來說,這些提議想不都用想,我一定會拒絕。不過高天成、阿東他們都建議我跟孩子談談,聽聽他的意見。
於是某個晚上我把萬歡單獨留在我的卧室。
「歡,拳館的事兒你知道了吧?」我問。
萬歡點點頭。
「你什麼意思?」我問他。「梅媽聽你的。你怎樣我都支持你。」
萬歡看看我,小聲說,梅媽,我想去。
他想去。
而且我已經說過了,只要他想,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支持他,當然不能言而無信。
所以雖然滿心都是不樂意,我還是隨了他的意思。
萬歡十分刻苦,有比賽他就打,範圍也一點一點擴大。他的腿,他的拳,帶著颯颯的風聲,開始是圈兒里好多人知道他的名字,他太小,範圍不能波及到國際。
不過館長想拿他當活招牌,於是幫他錄了抖音,又把他的許多打比賽的視頻都放到網上。萬歡如今儼然一個網紅,
說走到哪兒都有人認出他來是有些誇張,但知名度也不小,偶爾總會被人認出來,我跟他在一起就享受過兩回老闆免單。
我開始以為萬歡執意要參加這些不過是男孩子的爭強好勝,他可能享受那種眾星捧月的快感,或者萬眾矚目的高光時刻,也許這些能多少填補一點他人生中另一層面的失意。
萬歡對待粉絲也十分熱心,且非常認真,網路下面的每一條留言他不見得都回復,但必定每一條都要看。
我開始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那麼做。我以為是男孩子的虛榮心,鮮花、掌聲、所有世俗間人需要的,他那麼小,如此輕易就唾手可得。
當我說出這番話,刀條臉瞅我。用一種特別不理解的眼神兒、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他問我。
「什麼想法兒?」
「唾手可得?」刀條臉嗤之以鼻,「你怎麼會以為他所得一切是唾手可得?他那是玩兒了命了,他玩命不為那些粉絲、不為所謂的鮮花或者掌聲。他那麼努力是希望一個人可能會看到。」
我看著刀條臉,忽然間覺得慚愧。我終於明白他為什麼會泡在網上看那些留言,他在等自己的媽媽,他在等萬茜。
他瞪著眼睛拼盡全力看那些留言,是想看到關於自己媽媽的蛛絲馬跡。或者-----
我渾身冷汗下來,去找了高天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