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等我長大好不好?
而承諾像風。縱如此,我們都需要承諾,哪怕虛無縹緲。
需要找金先生嗎?等到他痊癒了仍舊找他報仇嗎?
晚上,跟萬茜睡在一起,打算聊通宵,問她,她不答,長久的沉默。誰內心不曾鐵馬冰河、相互廝殺?
萬茜又回到從前的家裡,在張氏跟我一起上班,有時晚上我們一起吃飯,有時她把萬歡接回去,洗手做羹湯,給萬歡做好吃的。還是那間小房子,小三居,物業管理已經大不如前,但她還是喜歡那裡,人終於有一天要去面對自己的過去,不是不得已,是可以逃避,但終於不再逃避,選擇去面對。
也有人重新追求萬茜,不介意她帶著萬歡。那人是個小開,人也長得俊朗,我勸萬茜從了,但是萬茜不肯從,後來小開安排了個什麼英雄救美的戲碼,無外乎想博得美人青睞罷了,但是萬茜一個人單挑了四個彪形大漢,小開遠遠的站著看著她,夜光下她像個女俠,而他自認為是個俗人,沒法與之相匹。
小開走過來,說你知道是我安排的?
萬茜看著他,眼神安靜,跟無邊夜色無聲契合。
小開便笑了,頭裡一個人朝前走,萬茜跟了上去,夜色真靜,能聽到蟲鳴。風穿過樹葉,卻沒留下任何聲響。多奇怪。
「你看抖音嗎?」小開問。「據說不要跟年齡太大的女人談戀愛。為什麼呢?你所有的套路她都心知肚明,看你幼稚得不得了,有時甚至想出手指點你幾招。」小開轉過身來,問萬茜,「你要不要過我幾招?我怎麼才能追得上像你這樣的女人?」
萬茜也停住,兩人之間不過一米多一點的距離,目光在空氣里短兵相接,男人,噢不,男孩兒是無奈,女人是平淡。
「追我幹什麼呢?」萬茜問,「年輕的,有的是,漂亮的,一抓一大把,你的條件,全城的姑娘任你挑。」
小開又笑笑,轉過身,繼續朝前走,走著走著開始跑,萬茜站在原地,看他跑得越來越快、越來越遠,年輕真好,體力好,什麼都好,喜怒哀樂都好。萬茜笑笑,想起一句話來,願你出走半生,歸來仍舊少年。
歸來仍舊少年?
她輕輕囁嚅嘴唇,重複最後一句話。
恐怕少年已走遠,出走半生的人,有去無回,回來怕也是面目全非,誰還能回得來呢?
小開已經變得遙遠,像只能存在於某一個時空的人物,他跟她之間不止隔著物理上的距離。小開停住,萬茜能看得見從他嘴巴里呼出來的白氣,蒸騰著在黑夜裡,又很快便被黑夜吞沒,他弓起背來,兩隻手支在自己膝蓋。長到這麼大,這麼久,他好像從來沒嘗試過真正的失去。
「萬茜,我愛你!」
他喊。
萬茜看著遠處的他,
黑色的眼睛穿過黑色的夜晚。人生多麼遺憾,如果人生可以重來該有多好。可如果真正重來,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這樣喜歡自己。萬茜甚至無法拿捏得准,對方對她的究竟是喜歡、是愛、還只是好奇。
富家子弟什麼都司空見慣,想要什麼都手到拿來,萬茜是他青春期的未完待續?
但仍舊讓她感動,有一剎那,她想不顧一切的衝過去,撲進不論是男人還是男孩兒的懷裡。她並未刻意控制這感情,是這感情沒有成功被發酵。
萬茜遠遠站著看小開,小開仍舊在大口喘息。
「萬茜!」他聲嘶力竭,萬茜看見小開朝她跑過來,她沒躲,他像箭一樣飛向她,年輕的荷爾蒙的氣息,讓萬茜不知此身在何處,此心該何以自處,小開摟住她,氣喘得像牛,摟得那樣緊,彷彿沒東西可以把他們分開。
「萬茜,等我。等我長大好不好?」小開哭了。
萬茜雙手垂在身體兩側。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萬茜笑了,等到小開鬆開她,萬茜轉過身去,天地彷彿是幕,巨大的幕布前,她一個人孤獨的躑躅獨行,小開看著女人的背影,遠、直到完全在自己的視線里消失。
伸出手來一抹臉,他發現自己竟然哭了。小時候哭著哭著就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然而現在不能夠。不能夠。
真遺憾。
不能夠了。
任憑他淚雨滂沱,他不能夠得到他想得到的東西,人生該有多麼的讓人遺憾。
也有大叔喜歡萬茜,萬茜嫌對方油膩。哪有中年往上走的男人不油膩的?我試圖說服她。
「你終於要找個可靠的歸宿,人生還有一長段路要走,就算萬歡遲早都會長大,到那時誰陪你?」
萬茜仍舊笑笑。
我試圖找到蕭晗,我想萬茜也許是在等金先生。可我無法聯絡到蕭晗,有一次我跟萬茜在一起,對她說,金先生那樣一個男人,是女人都會動心,也許蕭晗將金先生收了,你不要等他。
萬茜抬起眼睛來看我,說我沒在等他。
我說你嘴就硬吧你。
也許蕭晗把他給做掉了。
萬茜仍舊不出聲。
唯一可喜在於萬歡真的跟從前大不一樣,德智體美勞全方位發展,每學期考試都年級第一,業餘的時間還參加射擊比賽和散打比賽,兩個領域都嶄露崢嶸,他再次成為城中小小的名人,到後來全國各地都有他的小粉絲。
我說萬茜可以辭了職不幹了,專門給自己的兒子當經紀人,全職星媽。
萬茜於此未曾表示出極大的興趣來。
生活按部就班,工作上越來越幹練,我回家就跟高天成報怨,說萬茜越來越能幹,以後什麼樣的男人能配得起她?
高天成說我杞人憂天
。
張若雷仍舊下落不明,我逐漸也於此表示出釋然來,張若雷不是蠢人,他一定會照顧好自己,每個人心裡都有個結,那個結他自己解開了,自己想開了也許就好了,到時他或者會突然間出現在我們面前,又或者這輩子再也不想在我們這些故人面前出現,都隨他。而歸於他名下的財產,無論什麼時候他想取回都OK。
陳念跟梅森沒有萬歡那麼優秀,尤其是梅森,他居然私自販賣萬歡的簽名照片從中漁利,我被學校的老師找家長才知道這事兒。
梅森自知理虧,在學校跟我、跟老師陪盡了小心,到了家仍舊小心翼翼。我把這問題扔給高天成,你說,啊?怎麼辦?才這麼小,一天不好好學習,凈整這些沒用的。
然而什麼叫沒用的?
高天成沒我那麼神經緊張,梅森這一點就像他,心大得很,又野得很。
「別那麼耽心。」高天成告訴我,「都正常。龍生龍、鳳生鳳,我們都是做生意的,他這麼小就有生意頭腦,證明你我後繼有人,不挺好的嗎?再說了,陳念一門心思在學業上,我們家出一個學霸就得了,幹嘛每個人都要走相同的路?」
他倒看得開。
「你說得好聽!」我不無嗔怪,「萬歡是他發小,是小哥兒們,他拿他獲利,這麼做是否不地道?」
高天成樂了,將我擁入懷裡。
「這件事兒我也了解過了。所獲得利益他們兩個等分。只沒陳念的份兒,不過梅林跟萬歡也商量過了,要給陳念分一份,陳念不屑於要。但他們用所得給陳念買了禮物。」
我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你怎麼知道的?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有點兒不依不饒,「哪有你這麼教育孩子的,我可跟你說,下次老師再找家長你去,我可不去,你在那兒煽風點火,雷全部都讓我頂,我看你怎麼跟老師交代。」
「交代什麼呀?」高天成仍舊是那副滿不在乎的神情,「有教無類。我聽說過沒有?這都什麼年代了,不是千軍萬馬擠獨木橋的時候了,每個人有不同的個性,勢必有不同的思維,勢必有不同的發展,學習沒錯,便不能以泯滅天性為代價。我不倡導什麼孩子必須要有快樂的童年,同時我也不跟風每個孩子都最好成為學霸。智商、情商、財商都很重要。你招的每一個員工都必須是學霸嗎?就說蘇氏後來那個CEO,名牌大學,有大企業從業背景和經歷,但人品不行,進來以後就搞什麼分幫拉派那一套,而且還中飽私囊、以權謀私。商業社會,很難說誰對誰錯,每個孩子都是一顆星星,是星星就有自己的軌跡。家長實無必要跟著瞎操心。」
「那人家老師......」
「學校和老師那
兒,梅森能做到尊重就足矣了。」高天成不等我說完便打斷我。「師者,傳道授業解惑,是塑造一個孩子靈魂與人格的人,不能光追求高分,家長也沒必要聽著老師放個屁都當是聖旨。你看現在的家長們都怎麼對待老師,一個不字兒都不敢說,看見了就奴顏卑膝,這樣真的好嗎?老師們有的已經被這種恭敬恭敬得找不著北了,教書育人反而在其次了,更有甚者真拿孩子當籌碼,你看看現在網路上,多少家長在討論對老師的很多做法敢怒不敢言。中國人有時就是賤,有什麼不敢言的?物遇不平則鳴,自然界的死物尚且如此,人還不如個死物了?有不合理的、過份的、為什麼不說?你嫌當老師賺得少,太操心你可不當,但不能誤人子弟,也不能因為家長們投鼠忌器就無所顧忌。老師怎麼了?老師也不是個個都師德高尚。家長怎麼了?家長也不是什麼都對。孩子怎麼了?孩子們也應該獲得屬於自己的在自己界限範圍內的自由與尊重。」
「哎喲嘿,還一套一套的。現在都在思考社會問題了呀,怎麼著?玩兒濁世清流那一套啊!力挽狂瀾?」
我不無揶揄。
高天成幫我抻了抻被子。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他不無得意。
「你那話倒是對的。且不說別的,當年淮平上學的時候就遭遇了許多的不公平對待,我當時能力有限,現在想起來,也覺得為師的多少有些德行有虧。但家長普遍都會認為,孩子在人家手上,又不能上一輩子學,什麼事兒都能忍且忍忍。中國人大多數都是這種心態,所以現在風氣反而越來越不正。我前兩天看過一本書-----《萬曆十五年》,那裡面就說,一個朝代的覆亡,一般是從君子集團的集體噤聲開始。小人日盛,背後一定有原因。不過這是社會問題,你我都無能為力。還是先獨善其身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