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關府一聚暗涌流

第七十五章 關府一聚暗涌流

孤鴻哀啼,晏宮內有蕭蕭鴻雁起,雀鳥相隨,帶動一陣空炁,連波漪漪,給墨黑的天際劃出一道痕。冬寒是慘慘戚戚地籠到宮殿內的,宮婢極輕地邁著步伐進來,捲起金色的帳簾,用細繩子系起來,給榻上的人兒背後塞了個綉荷葉的軟枕,而後奉上剛熬好的葯膳:

「昭儀娘娘,熱水在外備好了,您風寒未愈,用些葯罷。」

而榻上的嬌娥姝麗,脂膚荑手,只叫春神妒,她懶懶地掀起眼皮,雙翠微攢,眯了眸子,兀地揮手將宮婢手上滾燙的葯膳打翻:

「什麼東西,你想燙死本宮?」

那灼熱的葯膳盡數倒在宮婢的雙手上,宮婢不禁痛呼出聲,下一瞬卻被一個巴掌猛地揮到了自己臉上,直辣進骨子裡。

「賤婢,污了本宮的耳!」

陳皖倚回軟塌,朱唇一翕一張,瞟了地上的宮婢一眼,眼裡彎出冷意來,滿是咨傲地高揚下頜,脆生生地啐去一口,復添了一句:

「你們晏朝太醫都是廢物嗎?醫個小小的風寒,半月了都未醫好本宮。」

宮婢忍著劇痛俯身跪地叩頭,淚珠順著眼尾滑落,滿是委屈,卻不敢反駁半分。

如今這陳昭儀盛寵,魏帝連寵多日不衰,連昔日冠絕六宮的劉貴妃都已兩月不曾見過魏帝了,只是今夜魏帝實在被纏得緊了,才去了劉貴妃去。

她們這群宮婢如螻蟻,怎敢反駁。

「昭儀娘娘恕罪!」宮婢不住地叩著響頭,「皇上吩咐去尋的宮外名醫已在入宮了,明日來診,您且稍安勿躁。」

陳皖覷她一眼,就這麼赤足下塌,輕撩帳紗,踩著新進貢的軟毯蓮步走至梳妝台前坐下:

「收拾好,滾出去,誰都不許入內。」

那宮婢暗暗鬆了口氣,上回有個侍婢侍奉得不好,可是被陳皖下令剝了衣衫在御花園仗責的,那小侍婢臉面盡失,撐著最後一口氣,就這麼爬著去投了湖。

可魏帝卻半個字都不曾說過陳皖,群臣上書皆被視而不見。

宮婢忙應了聲是,收拾著地上的瓷碗碎片,即便手指被碎片割破沁了血都不敢說半個字,而後跪著出了殿。

陳皖顰顰彎月,對銅鏡描著細眉,惹嬌唇艷,將眸中的瀲灧聚簇。

那魏帝,可算是不來了。

每日笑臉迎他,可把自個兒惡煩透了。

陳皖起身,擁一身懶意,就地褪去薄衫,而後撩開層層雲帳走至內殿,那兒連著魏帝特意從宮外引來的熱池水。

她散下三千青絲,潤珠的趾去觸那香湯,氤氳驅去一身寒,而後俯身入池,池中盪起波瀾,烏木黑的發尾蜿蜒在棠紅的花中,連指尖兒都泛了一層薄紅。

入冬的夜很冷,陳皖畏寒,可這兒數盆銀霜炭火,將整個殿內烘得溫暖如春,宮婢們將那些窗兒都攏得緊緊,不讓一絲的寒氣兒入內。

陳皖舒了口濁氣,起了玩心,掬了滿掌的芳水,遙遙地去潑,落在池面是碎珠墜玉。

半響,她才停了手,半倚玉璧,只在池中堪堪探出半個身子,水上唯半露渾白的肩,皓白的腕卻攪啊攪,去攪亂池中一方清明。

氤氳的霧,卻襯得陳皖眸中添了幾分暗暗。

今日沈家發喪,那孟靖懷竟也毫髮無損的回淮安了。

真是一群廢·物,也不知那人到底在弄些什麼,費了這麼些功夫引他們去,竟不損孟靖懷一兵一卒就放回來了。

倒平白給孟靖懷他們添了名聲。

薰風過處,通通透透繞著陳皖周身,胭脂貯在四方宮格,澆潑上酣暢淋漓曦色,她泡得久了有些頭昏腦脹,正想起身,卻兀地發現四遭的嘈雜皆斂在一聲——

叮,叮,叮。

斜風敲鈴,先銷年歲。

陳皖臉色煞白,渾身像是卸了力般猛地落回池內,激起一陣水花。

有紙鳶猖狂,趁夜風而起,得意地和著曉鼓,在六宮滿殿的碧紙上張牙舞爪,雀聲亂了蒙窗黃紙,罅隙里是吝嗇的燭光。

熱池的霧愈發濃了。

半響,陳皖那顆提到半空的心才敢緩緩落下,她抬起眼皮,抬起腕骨揮散些許眼前的霧氣,去望那倚著內殿金柱的人。

那人的雙眸滿是譏諷,像最明亮的星辰直直落進了眸底,隱隱約約蘊起些深邃的機鋒。

「聽說昭儀娘娘病了,我特入宮來探你。」

那人步伐緩緩,在池邊站定,長袍下袂被起了漣漪的池水打濕,他眸光沉沉,只盯著陳皖的後背,卻不帶一絲欲意——

滿背都是詭麗的紋塗。

陳皖本能想撐著身子後退,可池子就這麼大能退去那兒,她剛想動作,便猛地被那人蹲下身子抓住了她的皓腕一拉:

「敢躲?」

陳皖腕骨劇痛,像被折斷一般,而男子的靠近更讓她腹痛如絞,陳皖滿額是汗,她瞪目,哪還有半分驕縱的樣兒:

「主上!奴錯了……奴真的錯了!」

她心膽俱寒,這晏宮男子都敢隨意出入,若是自己在此殞命,也不過是彈指揮間的事兒罷了。

男子兀地反手屈指,指骨搭上纖纖右腕,半響,他睫影重重,瞳底晦暗不明:

「服了·禁·葯?」

他卸了力道,收回手,眸底三分嫌。

陳皖身子一軟,險些跌一跤,幸得撐著池沿,她貼著池壁,雙頰活像塗了霜花似的冬枝,白得嚇人。

她垂著眸不敢抬頭,外域面上皆是惶惶,定了定心神,才敢低低遞聲去問:

「主上……您怎麼來了。」

男子直起身子,理了理泛褶的廣袖,褶褶清雪月華流動輕泄於地,汨汨之音平穩無波,聽的人卻渾身直抖:

「你妹妹出息,上回教訓不夠,如今又敢躲著我了。」

周遭輕悄悄的,也不知他是如何進的內殿。

烏雲蔽月,黟然壓身,如有桎梏。

陳皖貝齒咬著唇,她狠狠掐了自個兒掌心一把才將懼意強壓下去些,她悄悄抬眸,去觀那人的面色。

男子不動分毫。

那池裡影影綽綽,映著萬水嬌嬌裊娜的色,卻激不起男子半分·欲·念。

「妹妹她不懂事,您莫要生氣。」

陳皖躊躇半響,也捉摸不透男子此番動作的意味,她只得諾諾出聲,細細咬著音。

「姐姐服·禁·葯·,妹妹偷畫皮——」

男子抬眸,兀地彎腰緊緊掐住了陳皖的玉頸,眼神陰鷙,彷彿下一刻便要將她折斷,只一瞬,他字字落得輕輕,卻都繞著·死·氣:

「你們,想翻天?」

陳皖拚命掙扎,拚命嘶吼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她漲紅了臉,周身的熱池水因她的動作而四濺。

壁畫的殘影一片片漂浮眼前,無限放大鑽進她瞳孔,肺腑卻被箍緊了入不了一絲氣。

男子面色平穩,手上不松半分力,像在看些什麼好玩的把戲。

淡漠瞳孔映著彎月,殿內火燭發出輕輕地一聲燭破音,燭火搖晃,映過男子的面——

景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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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妻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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