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餘生為誓（5）

瓊花城，如今的宮中已經亂作一團，太后在壽辰之日遇刺生死未卜，可偏偏這般時候，楚光瀚竟然得了重病，整日卧在寢宮寸步不出，又有聖天閣急訊，倭軍於半月之前出動海軍戰艦三千餘艘，目前已經兗州至江浙沿海一帶列陣駐紮，似乎準備以長江口岸為突破攻入中原。

內憂外患，將一班重臣急的團團轉。。

入夜，蕭祚仁在一眾親信安排之下秘密來到皇帝寢宮的後花園之處，可是尚未入內，就在月門旁被兩位黑衣影衛攔住去路。

「陛下抱恙，大人請回。」影衛冰冷的聲音寒冷刺骨，彷彿來自一具屍體。

「聖天閣急奏，誤了國事，爾等擔待的起？」蕭祚仁身為六閣宰輔，身上的魄力自然渾然天成，即使是殺人不眨眼的影衛，也在這樣的氣勢面前弱了幾分。

「大人稍候，卑職這便通報。」其中一名影衛如霧靄般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片刻之後便折返，然後朝著蕭祚仁雙手抱拳道：「回稟大人，陛下請大人前往寢殿正房。」

蕭祚仁邁步進去，身後的親信緊隨其後，卻被影衛攔住去路。

蕭祚仁詢問而視，影衛無可迴旋的說道：「大人，陛下只許大人一人前往。」

蕭祚仁看了看幾名隨從示意退下，小心謹慎一向是楚光瀚的秉性，不過沿海倭亂的奏摺今晚是必須要讓楚光瀚看到的。

在影衛的引領之下，蕭祚仁來到了寢殿正房，影衛瞬間消失在蕭祚仁的身後，蕭祚仁看著正房緊閉的大門，裡面的光線並不強烈，看上去似乎只點了幾盞油燈照明。

蕭祚仁拱手禮道：「臣，聖天閣大閣領蕭祚仁，求見陛下！」

隨著蕭祚仁的拜見之聲，房內卻並未有任何的回應，蕭祚仁皺眉疑惑，然後上前輕輕推開房門，晦暗的房間之中有些陰森，蕭祚仁的面前是一展巨大的水墨屏風，微弱的光線自屏風之後傳來，依稀的人影倒映在屏風之上，王冠的玉墜在屏風的影像上輕輕搖晃著，蕭祚仁對著人影輕輕鞠躬道：「求見陛下，臣有事急奏！」

然而，隨著蕭祚仁的再次開口，屏風之後的人影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蕭祚仁更加的疑惑，他默默的走上前，繞過屏風之後，瞬間瞠目在原地，屏風之後的那人身著龍袍，頭戴皇冠，然而，卻並不是楚光瀚本人，而是一個蕭祚仁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人！

「你？怎麼會是你？你怎麼竟然身穿陛下的龍袍？」蕭祚仁看著那人驚恐的說道！

對面的人冷笑道：「這龍袍不過一件衣服，陛下穿得，我有何穿不得？」

蕭祚仁聞言整個人渾身發冷：「原來是你……一直以來，私通倭寇意欲天下大亂的人，都是你這個賊子！」

對面的人再次施以冷笑：「你還是錯了，我並非私通倭寇……因為我本身，就是德川家的大名！」

「影衛何在，速速前來擒拿反賊！」蕭祚仁朝著門外大吼。

兩道身影如鬼魅般的出現在身後，正是剛剛護送他到這裡的影衛，可是如今，森寒的劍光卻是對準蕭祚仁的……

楚瀾裳自昏迷中驚醒，身邊儘是熟悉的面孔。

蘇菀險些喜極而泣，抱著楚瀾裳哽咽道：「瀾裳，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楚瀾裳視線流轉，黎曜塵，楚漪霓都在身邊，黎曜塵目露欣慰之色，楚瀾裳回憶起了，她們準備離開地道的時候忽然被邢瑛劫持，可是後來呢？

「是闞前輩救了你。」黎曜塵柔聲說道，將之前的一幕幕複述於她，最後，闞星辰並未殺了邢瑛，只是廢去了他的武功，將他流放在了桃花島日夜反省罪責，這樣的結局對邢瑛，也算是善終了。

楚瀾裳昏迷了好多天，現如今，他們幾人已經離開了桃花島，目前已至荊州境內，如今倭寇來犯的戰報頻傳，海軍已至長江防線，這天下似乎又要燃起戰火了。

「你昏迷的這段時間，你姐姐已經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我們了。」黎曜塵最後說道，而後看了看楚漪霓，此時的楚漪霓依舊銀衣素裹，面上雖未有表情，可是黎曜塵看得出，楚瀾裳得救的那一刻，她是由衷欣慰的。

楚瀾裳看清了自己似乎在一家客棧裡面，她輕咳幾聲之後，在蘇菀的攙扶下靠坐在床，語氣飄忽的說道：「安南進軍只是契機，這一切都是為了讓皇兄認識到一個表象，倭寇隱匿在民間，他們犧牲了白帝城的據點，就是為了讓皇兄調動九道的兵力布防全國，其實倭寇的核心勢力，早已經滲入了瓊花城。」

蘇菀倒吸一口涼氣：「那……鍾離瑾月他們，此刻不是十分危險么？」

楚漪霓隨著楚瀾裳輕聲開口道：「他叫來島義康，之前我們是合作關係，我藉助倭寇的勢力復仇，倭寇藉助我的力量入侵中原，我已經布下全局，本想在桃花島一死的。」

蘇菀恨恨的看了她一眼，雖然心中無法做到瞬間原諒她，但是畢竟在楚瀾裳最危險的時候，是她靠著智謀和邢瑛斡旋，才為黎曜塵他們的到來爭取到了時間，想到這裡，也沒有像之前那麼恨她，更何況那張和楚瀾裳一模一樣的容顏，更是讓人恨不下去。

「來島……」楚瀾裳對這個氏族有所耳聞，「大明壬辰年間，豐臣秀吉部下一位精通海戰的首領來島通總的後人么？」

楚漪霓點了點頭：「如今的東瀛亂作一片，德川幕府名存實亡，各方勢力諸侯割據，來島義康希望用進攻中原的戰國來統一東瀛，重振德川幕府。」

「那我們還等什麼，瀾裳，我們就在這裡集結軍隊殺進瓊花城救出大家！」蘇菀急切的說道，畢竟那裡不僅有鍾離瑾月，還有她的爹娘在。

楚漪霓一盆冷水下去：「九道行軍大總管如今都已經接受了布防任務，擅自調動大軍是死罪，就算是你爹恐怕現在也沒有那個權力，即使楚光瀚下旨，等到兵力集結調動，揮師北上，你覺得倭寇會在帝都乖乖等死？」

蘇菀被噎了個大跟頭，繼而惡狠狠的瞪著楚漪霓道：「都是你這個壞蛋，若不是你的毒計，現在事情根本不會發展到這樣，你差點都害了瀾裳的命！」

楚漪霓也不辯駁，任由她的指責，楚瀾裳不忍這般，便開口說道：「倭寇是想效仿當年的靖康之亂，繞過全國守軍，直逼帝都皇宮，不過眼下，我們並不是無計可施！」

說著，楚瀾裳看向了楚漪霓：「姐姐，你那個時候對邢瑛前輩說的話，並非句句屬實對嗎？」

楚漪霓對於楚瀾裳的敏感絲毫沒有任何意外，甚至說楚漪霓此刻已經完全洞悉了楚瀾裳心中的救國大計，於是點了點頭道：「遁甲天書確實只有拓本，也確實在安陽候的玉璽之內，但是，關於上面的秘密，卻是在我的腦子裡的，阿煜生前曾經跟我說過所有有關遁甲天書的秘密……」

楚漪霓取來筆紙，然後憑藉腦海中的記憶將整個遁甲天書的答案寫在了上面，然而卻並非是大眾熟悉的漢字，而是一些密密麻麻的算籌所組成的數字！

黎曜塵看了看蘇菀，這些東西一向是蘇菀喜歡擺弄的，可是蘇菀此刻面露疑惑，似乎也沒有看的太懂：「你這是……看上去似乎有些像奇門術數之法，可是我從未見過這種形式啊。」

楚瀾裳自然毫無啟發，便看著楚漪霓問道：「姐姐，你畫的這個莫名其妙的圖案，究竟有何深意？」

楚漪霓放下毛筆緩緩說道：「這就是楚鍾仁追逐一生的東西。」

她遲遲不肯開口稱呼父皇，可見心中對楚鍾仁所做的一切，一直沒有原諒。

復又言道：「丞相千金說的有些道理，這的確類似奇門術數，只不過，是一種尚未被人所發掘的極其複雜深奧的公式，它並非武功秘籍，也不是什麼藏寶圖，只是一張，告訴人如何經商的簡介。」

「什麼……經商的簡介？」蘇菀有些驚掉下巴，「喂，現在國家危難關頭，你還有心思開玩笑，你之前不是說遁甲天書能夠復國嗎？現在又說是經商的簡介，你在玩我們嗎？」

楚漪霓搖了搖頭：「這不是普通的經商的簡介，這份簡介，能夠讓一個貧弱的國家瞬間富甲一方，也能讓一個富庶的大國瞬間四分五裂，阿煜在破解遁甲天書之後，還給這個圖紙取了一個名字，叫做……三階三晉圖！」

「三階三晉圖？」三人異口同聲道，對於這份陌生玄妙的圖紙，他們幾乎一籌莫展。

楚漪霓繼續耐心解釋道：「簡單來說，經商需要最基本的東西，便是貨物，貨物和貨幣之間的流通，構成了一個國家的經濟基礎，而貨物和貨幣是相互制衡的，一旦其中一方多於另外一方，就會對本國經濟造成難以計量的影響，然而這份圖紙所顯示的經商手段，卻並不是貨物和貨幣之間的流通，而是……貨幣和貨幣之間的流通！」

「貨幣和貨幣之間的流通？」蘇菀覺得像是停了一個笑話，「你說的這種情況根本不可能發生的，聽你的話，你見過集市上有賣錢的？」

「不！」這次否決的卻是楚瀾裳，在聽聞楚漪霓的講解之後，楚瀾裳竟然感到了一絲內心的劇烈顫抖，她目光怔怔的看著面前鬼畫符一樣的圖紙，聲音顫動的說道，「如果這是真的，甚至比用軍隊進行武力征服能夠更快更徹底的毀滅一個國家！」

蘇菀定睛看著楚瀾裳驚恐不安的表情，不禁離奇的問道：「瀾裳，你到底在說什麼啊，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啊，怎麼會有人用錢去買錢？」

「菀兒，你誤解了，所謂貨幣和貨幣之間的流通，不是用錢買錢那麼簡單的，我如果這麼和你說，假如你給我十兩銀子，三天之後，我會返給你一百兩銀子，並且我會在這份保證之下讓你看見許許多多的證據足夠贏得你的信任，以至於說，在三天之後，我確實真的給了你一百兩銀子，那麼你會怎麼辦？」

「我……」蘇菀下意識的想了想道，「我自然會把剩下的錢都給你啊，這樣我不是又能得到一百兩了嗎？」

楚瀾裳點了點頭繼續道：「那麼這個時候我再告訴你，其實還有一種方法，能夠讓你的十兩銀子變成一千兩，但是前提是，你必須給我帶來三個人，讓他們每個人交給我十兩銀子，你會不會做？」

蘇菀不假思索道：「當然會啊，誰怕錢多了咬手啊！」

楚瀾裳點點頭繼續問道：「所以，借著這個機會，我會讓你暗中散布一條消息，只要有人給我十兩銀子，並且帶來三個人，讓另外三個人每個人都交給我十兩銀子，這樣就能得到一千兩銀子，你說……結果會怎麼樣？」

蘇菀想了想，疑惑的問道：「可是瀾裳，就算你真的做到這一切，可是你哪來那麼多錢呢？你拿一千兩銀子換人家十兩銀子，你最終什麼也得不到啊！」

「菀兒，你錯了。」這一次開口的是黎曜塵，「我們之中，只有你對術數極具精通，你可知道，倘若每個人能夠帶來三個人的話，就如同繁衍後人一樣，這樣發展到第五代，你的手上就已經有了一個一千兩，你只需要交給其中一個人，從此以後，你無需再拿出一分錢。」

蘇菀恍然大悟：「第五代就是二百四十三人，也就是兩千四百三十兩，而只要拿出一千兩交給第一個人，就會徹底落實用十兩銀子換取一千兩銀子的事情，這樣一來，每個人都會盡己所能去搜刮身邊的親朋好友，而實際上，所謂的一千兩根本不是你自掏腰包的錢，而是你在匯聚所有人的銀子之後，進行分發的一筆錢，而由於源源不斷的有人加入，你的十兩銀子也會源源不斷……」

楚漪霓這時做出了最後的總結：「所以，這個事情會變得難以控制，直到……所有人都放棄了自己的職業，士農工商全部癱瘓，所有人都像跗骨之蛆一般的奔著你和你口中的那個虛無縹緲的發財夢而來，你卻在這個時候攜帶著一筆巨款消失的無影無蹤，你說，最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蘇菀難以想象，大驚失色的呢喃道：「一個城市，甚至一個國家，會因此而在內部土崩瓦解！」

這個世上，竟有這樣的毒計！蘇菀難以置信，當初製作遁甲天書的人，內心究竟有多麼的歹毒，幸虧這種方法當初沒有被先帝得知，否則依照先帝的個性，一定會把它用於殖民整個大陸的，到時候百姓就又會苦不堪言了。

楚瀾裳忽然抓住黎曜塵的手問道：「塵哥哥，闞前輩和如萱呢？」

「他們外出打探一些帝都的消息，算算時間，應該也快回來了。」

黎曜塵正說著，房間外響起了腳步聲，闞星辰和柳如萱師徒一前一後進入了房內，看見楚瀾裳平安醒來，二人皆是十分欣慰，然而眼下形勢已經不太樂觀。

柳如萱一臉憂色的說道：「我們剛剛探聽到，太后竟然在寢殿遇刺，如今生死未卜，而且皇帝似乎得了重病，久不上朝，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消息，據說那個行刺太后的兇手已經抓到了，竟然是……瑾月！」

「什麼？」黎曜塵楚瀾裳和蘇菀三人幾乎同時震驚。

「這怎麼可能？瑾月怎麼可能行刺太后？」蘇菀此刻心中的震驚和慌亂難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