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更上層樓(晉江首發)
似是有風從窗縫中擠入,燭火晃動。
裴寓衡給她暖腳的手一頓,就這麼會兒功夫,便讓她將腳抽了回去,心裡還來不及升起遺憾,她又逼問了。
「你……父親的案子,你早就在查了是不是?為何沒有告知我,是否也查到我父親身上,這才不同我言語的?」
她的眼裡有忐忑,有希冀,複雜的他都要看不懂了。
既然問了,他自然沒有不答的道理,與其讓外人挑撥兩人關係,不如早早坦誠相告,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斟酌了片刻,回道:「我接手大理寺少卿便著手清理陳年舊案,幾乎沒被人懷疑就翻到父親卷宗,那份卷宗太乾淨了,沒有任何問題,就像是被人刻意書寫成那樣的。
我繼續往下追查,便查到了刑部,得知那時你父親任刑部侍郎,負責審理我父親的案卷,你父親身上的任何蛛絲馬跡都是我要調查他的原因,此種情況下,我無法向你坦言。」
宣玥寧眸中光陰升起又陳滅,反覆幾次,他寥寥幾句,好似案子查到她父親身上有多容易。
然而他們一家從離開長安那一刻就是大家的眼中釘,頂著多少不公才走到今日的地步,裴父的案子肯定是被他們清理的乾乾淨淨,他不知得費多大力氣才能查到她父親那。
也不知他查到她父親跟案子有牽扯,事情又不明朗,猜測她父親可能是幕後主謀時,該有多傷心難過。
可他一句都沒同她講過,自己一個人將此事默默消化了,只能奮力繼續往下查,傻不傻。
本來眼中水光已讓她逼了回去,這會兒又有往外冒的趨勢,「你是何時查出案子同我父親關聯不大的?」
他背對著燭光的臉隱藏在一片陰暗中,唯那雙眼瞧著她充斥著千言萬語,紅唇調笑般說著:「夫人這般關心我?」
宣玥寧拽住他的袖子,「你說我聽著。」
他便垂下眼瞼說了兩個字,「最近。」
「有多近呢?」
「我上個月提出讓世家交賦稅後,有不少人亂了陣腳,被我趁機查到些東西。」
她攥著他的袖子更緊了些。
他是一到大理寺就開始查案的,以他的能力,和為父平冤的心氣,查案的速度定非常快,從大理寺查案卷宗又能費什麼時候,查到她父親身上不過片刻。
也就是說,他們兩人成婚時,她父親身上的嫌疑都未洗清,他得是頂著多大的壓力,才將她迎娶進門的?
他難道就不怕,鄭延輝真的插手了,就不怕,他父親的案子是由鄭延輝一手主導的,就不怕他們二人之間隔著血海深仇,他怎敢?
想起前世家破人亡之下他整個人都是陰鬱的,是報仇的信念支撐著他,哪怕鄭延輝只是行了便利,都被他記恨上,從而不理她,與鄭八郎決裂,一切都說的通。
可,太苦了。
前一世,自己不知情,苦苦渴求鄭家親情,在他眼裡是不是也十分諷刺刺目。
她已經不敢想象前世的他承受了多少,可今生又少的了嗎?
在兩人都未成親時,做出決斷才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為什麼要自己隱瞞下所有的事情,將苦楚生生往肚裡咽。
裴寓衡伸手,將她臉頰上的淚水輕輕拭去,「不哭,父親的案子本就該我去查,艱難險阻我也早有心理準備。」
她別過臉,哽咽道:「你應該告訴我的,至少我在鄭家還可以幫你查探一番。」
「何至於,」他前傾著身子,將她擁在身前,「就算真的查到與你父親有關又如何,你是如何厭惡他們的我都瞧在眼裡,你不是鄭家女,你是宣家女,你是我裴家婦。」
耳邊是他心跳的聲音,她閉上眼睛道:「可我身上流著和他們一樣的血,有時我真恨不得放空自己這一身的臟血!」
「噓,不能這樣說。」他的唇輕輕落在她的發上,用手撫著她的後背。
「要如你所言,我父親被同族誣告,我是否也該散去自己這一身骨血?你的學識,甚至言談舉止,都是在我裴家培養出來的,與鄭家何干?為何要因他人的過錯,而怪罪自己,你無錯。」
是啊,要是照她所想,那裴寓衡要因著裴之行陷害了裴父,就捨棄自己的裴家身份嗎?裴父是多麼的另他敬慕。
被他安撫著,宣玥寧逐漸冷靜下來。
也開始順著他的話,琢磨起來,背後要是十一皇子為主謀,那也怪不得裴夫人說,他們贏不了,還說自己是迫於無奈。
誰會敢和十一皇子對上。
十一皇子可是女帝親子,女帝在前幾年登帝時,不知多少人瞧不起她,想要將她拉下來。
他們不想她登臨帝位,只因她是個女人。
不管她手腕多麼通天,不管她治理政事多麼遊刃有餘,他們就是不許。
這便積極爭搶起十一皇子來,讓十一皇子多了許多靠山,她蹙眉問道:「世家一心扶持十一皇子,是想變天嗎?」
裴寓衡讚許於她的聰慧,並不避諱的說道:「正是,他們想讓十一皇子登上帝位,因此,你父親才會想用十一娘,不,十二娘鞏固他和十一皇子的關係,我父親的案子才會給十一皇子和世家許多便利,在他們看來,他們才是一個陣營。」
「可,十一皇子……」
宣玥寧話沒說全,一個皇子,被鄭亦雪矯揉造作的姿態迷的快要沒了心智,要不是女帝賜婚,鄭亦雪定會向前世一般,嫁給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而且僅她在洛陽這段時日觀察,十一皇子優柔寡斷又不重視百姓性命,女帝交代給他的任務,完成的只能說無功無過,實則沒什麼才幹。
恐難當大任。
讓這樣的人登上帝位,真的可以嗎?
裴寓衡已知悉她的意思,說道:「傀儡。」
只兩個字足以讓宣玥寧一驚,世家竟然打著扶持十一皇子,自己當家做主的想法!
若是這樣……
她心中毛骨悚然,壓低聲音問道:「那父親,當時真的只是因為查到軍隊之人屠村就被害了?你也說了,父親當時是朝中要員,而且破的女帝信任,裴家那時如日中天,雖比上鄭家,也是世家啊!」
裴寓衡整個人都陰沉著,「我也有所懷疑,但尚無證據,此事,夫人你就別再管了,只當不知道。」
「好,我聽你的。」她怕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反而拖了他的後腿。
將話都說清楚后,宣玥寧只覺自己更加依賴裴寓衡了,在她不知情的時候,不知他默默為她扛了多少。
裴夫人想讓他們二人決裂,最好鬧翻,只怕是不能了。
一番談心,讓兩人對彼此的感情更加牢固,更有一種除卻愛情外的知己之意流淌其中,將兩人捆綁在一起。
熱度從臉頰觸碰到他衣料的地方傳了過來,她貓兒似的在上面蹭了蹭,還沒舒服會兒,便猛然想到他現在還在發熱,以往他的身子都因著心疾而冰冰涼涼。
趕緊離開他的懷抱,伸手放在他的額上,貼了一會兒放回到自己額上,反覆幾次之下,她驚道:「你竟又燒起來了?不行,我得叫大夫再來看看。」
裴寓衡沒有攔她慌裡慌張的出去,看著她為他忙前忙后,他總是有一種異樣的滿足感。
他不能任由自己的身體病下去,他還得為家人撐起一片天。
大夫很快便被請來了,宣夫人再次折騰起身。
一整夜,他反覆燒了三次,宣玥寧守在他身邊,本就是他妻子,不能讓小廝來給他擦身,只能自己上手,讓宣夫人先回去休息,自己照料了他一晚上。
裴寓衡是已經燒的迷迷糊糊,進入夢鄉,就是苦了等他降溫的人。
次日,他臉色奇差,雖不是犯病,可這場風寒到底讓他傷了身子。
宣玥寧說什麼都不讓他再去大理寺,直接讓他的同僚給他告假,就在家裡看他,幾乎是寸步不離。
有眼睛的都能察覺到,小兩口之間的氣氛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看他二人相處,宣玥寧會管著他喝葯,他也會叮囑宣玥寧別看賬本,別畫圖畫的晚,普普通通沒什麼感覺,可同這幾日相比,就差別大了去了。
現在,他二人哪怕對視一眼都要互相一笑,宣玥寧會羞澀地垂下頭,而裴寓衡會用自己生病為借口,讓宣玥寧做這做那。
在花園中散步時,還經常會看見二人手牽手。
兩人在書房中也不知嘀咕什麼,宣玥寧已經將椅子搬到了裴寓衡的書桌后,就挨著他,他看卷宗看律法,她就在旁邊認認真真畫圖,你再看去,就能發現,她畫的不是給他穿的衣裳,就是傳神的人物圖,不是他裴寓衡又是誰。
下人們是覺得兩個小主子這是感情更進一步了,唯獨宣夫人整日神經兮兮,生怕他二人圓房,時不時就得踩點打斷一下小兩口的恩愛。
倒是把裴璟昭開心壞了,她還怕阿兄在家,又會讓她寫大字,有阿姊和阿兄在一起,真是太棒啦!
又能在家看見阿兄,又能吃到阿姊為阿兄做的飯,可憐裴璟驥慘慘的在國子監,都吃不到阿姊做的好吃的。
慣會歪纏的小丫頭,便求宣玥寧給裴璟驥做了玉露團,然後她顛顛穿著胡服,自告奮勇給裴璟驥送吃的。
給他送吃的是假,想逛逛國子監倒是真。
穿著胡服不辨男女的裴璟昭,不費吹灰之力進了國子監,玉露團還沒交到裴璟驥手上就被蕭九郎截胡了。
「九郎你站住!把玉露團給我放下,我回家要告訴阿兄!」
「我就不,你追我呀。」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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