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2002年11月

2002年11月1日多雲

運動會過後，我多日不曾寫日記。

因為受傷了，難受。

不管是腳上、手上還是心裡，都挺傷的。

好在今天發生了一件讓我感到痛快的事兒。

沈思嘉失戀了。

別人失戀哭，她也哭。別人梨雨帶花，她鬼哭狼嚎。

但我發現，甄宋妮好像跟她關係還挺好的。沈思嘉在那裡嚎的時候，第一時間坐過去安慰她的，竟然是甄宋妮。

午飯時間，教室里大部分同學都去食堂了。

我沒去，假裝坐在前面看書偷聽她們的對話。

但是她們什麼也沒說。

甄宋妮只一個勁兒地喚著，「思嘉，思嘉。」

而沈思嘉則一個勁兒地嚎。

日子不錯，今天小光棍節。沈思嘉也成光棍了。

2002年11月2日多雲

我跟崇樹正式成為了劉傳楓團伙的一員。

我是不怎麼情願的。

劉傳楓跟我實在沒什麼共同語言，我們跟他的接觸也都是崇樹在積極運作。

用崇樹的話說，在這個學校，劉傳楓就是一個傳說。

連高年級的混混們都得賣他一個面子。

我居然找人去弄他，你說我厲害不厲害？崇樹笑問我。

我不明白為什麼崇樹會對這樣的人物崇拜至極，如果有大腦的話，我想我們更應該遠離這種渾身是麻煩的傢伙才對吧。

但架不住崇樹的熱情，我也不敢說不想跟劉傳楓做兄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劉傳楓真是出手相當大方，只為了接納崇樹跟我兩個人，就在學校外面的館子里擺了一大桌。

老子就是看上你們的那份勇氣，劉傳楓說。

我心裡直想說，關我屁事啊？

去弄你也沒我，受處分也沒我，我就是因為跟崇樹臭味相投成了朋友而已，莫名其妙的就要做所謂的學校大哥級人物的小弟，是不是有點冤？

身邊另外一個看起來也挺厲害的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好好跟著楓哥干吧，你小子可走運了。

走啥運了？我看是倒霉還差不多。這裡的氛圍整得像是幫派集會一樣，還真挺瘮人的。

但我可不敢當著那麼多學校混混的面說這些話，只能笑著說是是是。

好在之前在家常常陪我老爸喝點小酒，不然還不得被這些人給灌趴下。

崇樹可沒我幸運了，看來他酒量真是有夠差，只一杯啤酒就給干趴下了。

從館子里出來，我扶著崇樹想，這高中生活看來是要完，進了不該進的組織。

老媽，救我！

但回頭想想，這也不算壞事。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來得強。

2002年11月5日小雨

天氣有些冷了。

今天下午回家老媽給我包里裝了好幾件毛衣，還悄悄給我塞了三十塊錢。

兒子，吃好點，別餓著。

聽她說話，我想哭。

在上高中之前，我老爸就規定我每周生活費四十五塊，多一分不給。

但每周我媽都多給我十塊。

從小就這樣，嚴父慈母。我媽總是最溺愛我。

家裡經濟條件並不算太好，爸媽都是單位職工，工資勉強夠一家三口不餓著不凍著。但也不算是窮人家。

老爸對我的嚴格要求讓我十分不理解，但也無力反抗。

出門回學校之前，我媽在門口拉著我說，別怪你爸，他也是為你好。

我點頭，儘管心裡對老爸還是有些生氣，可我沒跟老媽說。

書上說，男生到了這個年紀，總會想要挑戰父親在家裡的那種絕對權威的地位。這是雄性動物天生會有的行為。

但我並不想挑戰我爸的權威，我只是想他能像我小時候那樣，對我笑。

2002年11月10日晴

沈思嘉活了！

她之前也並沒有死，我的意思是，她從失戀的傷痛中恢復過來了！

這跟我預想的不一樣。

電視里失戀的女主總會在失戀后的數年，或者一輩子都記得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情，然後憂傷如煙，隨身相伴。

但沈思嘉居然在我面前一會兒哈哈大笑，一會兒橫眉冷眼起來，一如之前我認識她的那個樣子。

看來她的這段戀愛並不刻骨銘心，這讓我對她十分的鄙視。

如果是我，要愛我就要狠狠愛。那種可有可無，能夠在短短十天就從傷感中恢復的感情，我絕對不要！

我突然想起甄宋妮。

如果是跟她，我想足夠刻骨銘心了吧。

2002年11月16日晴

為期三天的期中考終於結束了。

不用想了，我的數學，我的物理和我的化學已經離我遠去，不再回來。

老班說我偏科嚴重，要加強學習。

我想告訴他，我被數學老師從講台上踹下來那一刻開始，就跟一切跟數學有關的學科斷絕了關係。

等高二的時候我一定要選擇文科，那樣的話即便是數學差我也能憑藉其他科目把總分拉起來。

來到這個學校已經兩個多月了，我才終於發現，這個學校原來也是有人踢足球的。

高二高三的學長們比較可憐，我們進校之前他們根本沒有一個像樣的操場。直到我們這一屆擴招，學校才開始修建運動場。

如今運動場早已完工，還成功舉辦了一屆運動會。所以大家的運動熱情再次被點燃了。

足球正如我的初戀。

小學的時候，因為一盤盜版的世界盃進球集錦光碟，我愛上了這項除了跑還能踢的運動。只可惜無論是小學還是初中，學校的運動場永遠都是籃球的天下，根本無法容納足球的存在。

但現在不一樣了，這裡是高中，新的操場足夠大。學校新進了兩個標準大小的足球門，往那新操場一擺，一個嶄新的足球場就這樣誕生了！

幸運的是，我們終於有地方可以踢球了。

悲哀的是，我們班根本組不起一支11人的隊伍。

2002年11月21日晴

高一聯賽正式打響，我卻作壁上觀。

沒有辦法，班裡實在湊不起11個人踢球。

中國的大部分學校里，90%的人會打乒乓球，80%的人會打羽毛球，50%的人會打籃球，但只有10%的人會踢足球。

而且這10%的人長期處於無球可踢的狀態。

顯然，現在我們學校這10%會踢球的人中間又只有1%分佈在我們班，那就是我。

崇樹也不會，這讓我十分鬱悶，連一起聊球都找不到人。

劉傳楓倒會，可惜他跟我不是一個班的。他們班會踢球的人也是最多的，拉出一支整齊的隊伍來，甚至還有幾個替補，讓我好生嫉妒。

老天哪，這是進入高中之後，我遇見的第幾件倒霉事兒了？還能有個頭沒有？

2002年11月22日晴

四班的勢頭很猛，聯賽揭幕戰他們便以7:1戰勝了一班。

另外一邊，另一支強隊八班也以6:0戰勝了三班。

整個高一足球聯賽進行得如火如荼，晚飯時間運動場周圍圍滿了看球的人，場面好不壯觀。

這可比之前100米短跑決賽還熱鬧啊。可惜我……

你們怎麼不組個隊參加比賽？你們不是挺喜歡鬧騰的嗎？

沈思嘉絕對是故意的，今天居然這樣問我！

我告訴她，老子崇尚的是最原始的運動——短跑！22個人圍著一隻皮球瘋了樣的跑，你當我跟他們一樣傻啊？

那你100米短跑的時候，前面什麼都沒有，不也瘋一樣的跑嗎？

她說。

……

我無言。

2002年11月25日陰

受不了。

別人踢球自己卻只能看著，這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更何況我今天才知道，原來甄宋妮也是球迷。

今天四班跟六班比賽的時候，我看到她站在場邊吶喊來著。

我不清楚她到底是在給誰加油，但我多麼希望那個被加油的人是我。如果我們班組隊參加比賽，她一定會為我加油的。

畢竟咱們是一個班的嘛。

呃……她應該會吧……

2002年11月28日陰

加入劉傳楓團伙至今，終於第一次打架了。

我並不期望打架，但這樣的便宜架誰都願打。

對手是上周被四班用一場9:0狂勝的六班足球隊隊長。

他似乎是不服比賽結果，要約劉傳楓再踢一場。

但劉傳楓對弱者不會有一絲憐憫。

他說，你們太弱了，不夠看。

這句話讓六班隊長十分難堪，當場氣瘋了就跟劉傳楓幹了一架。

結果自然是六班隊長被打得沒了脾氣。即便是單挑，劉傳楓也絕對是高一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

但他的小弟卻不樂意了，說沒把那小子打服，還得再教訓教訓他。

這才有了崇樹和我上場的機會。

六班隊長被圍住宿舍里，我們十多個人，一人上去一腳。

他並不還手，蜷縮在角落裡一言不發，甚至沒有叫過一聲。

輪到我時，我有些不忍。

但崇樹悄悄跟我說，你不打他就得罪了龍哥。

他說的龍哥叫鄒龍，是劉傳楓的小弟，也是今天組織我們來找六班隊長麻煩的人。

我心裡有些害怕，只能上腳踢了下去。

從他們宿捨出來時，除了我跟崇樹以外，每個人臉上都是笑容滿面的，似乎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而我轉頭回去再看時，卻看到六班宿舍里的那些人低著頭，拳頭攥得緊緊的，卻始終沒有出手。

其實我跟他們沒有什麼兩樣，我想。只是我幸運的成為了劉傳楓的小弟，而他們卻什麼都沒有。

我心裡一酸，轉頭看崇樹。

那傢伙也是低頭，咬著手指。

看來這傢伙也是於心不忍了。

完了，我踢得太輕了，不知道龍哥有沒有看出來，以後還會當我是兄弟嗎？他突然說。

我去，這傢伙原來想的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