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2002年12月

2002年12月2日多雲轉晴

學校似乎並不知道之前我們打架的事情，六班隊長沒有告訴老師，六班的人似乎都將這件事打碎了吞進了肚裡。

雖然這讓我這幾天的擔憂放了下來，但我也有些為他們感到不值。

就是這樣的縱容造就了學校霸王的誕生，遇見不平事不作為永遠是最大的錯誤。

但我也同樣沒有作為，甚至還成為了幫凶。

崇樹說，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不對別人殘忍就是對自己殘忍。

是這樣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看到六班那些人緊攥拳頭卻不敢出聲時，我看到了我自己。

我也是弱小的，可以說每個人都是弱小的。不同的是，一部分人選擇發泄了出來，而另一部分，也是絕大多數人，都選擇了隱忍。

不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還是想想開心的事吧。

比如說，沈思嘉今天上課被提問了，回答得支支吾吾的，語文老師說她，不知所云。

這還挺痛快的，以前老是被她嘲笑我上課回答問題時膽小如鼠，今天看她，哈哈，感覺超爽。

下課之後我故意跑到她面前說，不知所云。

結果被她追打了一整個下午。

2002年12月6日晴

十二月的太陽已經不如之前那麼猛烈了，曬在身上不再炙熱難耐，暖暖的，很舒服。

今天心裡也是暖暖的。

甄宋妮第一次跟我說話了。

自入學以來，我跟她沒有任何言語上的交流。

在給她寫信之前，也只是跟她有眼神上的交流。而在那之後，我一直在逃避著她。不再看她，也盡量不再去想她。

但今天下課的時候，我正忙著抄同桌的物理作業，卻聽得她說，

李沐陽，該交數學作業了。

我沒抬頭，卻已經知道是誰。

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聲音甜甜的。

儘管沒有跟她說過話，但她的聲音在我耳中是那麼熟悉。她開心時的笑，鬱悶時的嘆氣，甚至是她的每一次呼吸都能讓我感覺到是她。

我不敢抬頭，甚至不敢呼吸。

我還沒做……我說。

那我等你。她說。

她說她要等我？雖然說的是要等我的作業，可我心裡卻好像炸開了蜜糖罐一樣，甜得整個心臟都快停止跳動了！

再抬頭時，她已經離開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物理作業還你，把數學作業拿來，快點！我對著同桌吼。

甄宋妮是這周才接任數學課代表的，收齊全班的作業是她的任務。

雖然我早已決定跟數學斷絕關係，但是現在我好像有重新跟它和好的衝動。

你倆真是冤家。你數學超爛，她卻是數學課代表，哎，緣分使然啊。崇樹說。

2002年12月7日晴轉多雲

我還在回味昨天甄宋妮的那句「我等你」。

哈哈，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就是一直笑個不停，一直想就一直笑。

崇樹說我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一直合不攏。

我說怕什麼，如果每天都那樣過，我寧願一直這樣。

他不會懂我的，劉傳楓的那個妹妹他沒追到，他似乎已經對女生失去了興趣。整天都是跟著劉傳楓混，一心撲到了他的幫派事業中。

但看到我對甄宋妮的執著，他似乎感覺到了些什麼。

他問我，你跟沈思嘉還蠻熟的對不？

熟什麼熟，老子上輩子就跟她有仇，怎麼？我問。

他說，你覺得我追她怎麼樣？

哈哈，我笑出聲來。

你確定你要追那個男人婆？我問他。

他說，人家挺漂亮的，哪裡男人婆了？

本來崇樹說得沒錯，沈思嘉長得並不男人婆。但她的性格太像男人了，這樣的女人實在無法忍受。

我看她好像挺喜歡你的，崇樹說。

喜歡我？她巴不得我死好吧，我說。

我覺得她挺不錯的，崇樹說。

我轉頭跟他說，行了，別想了，那個女人是個瘋子。

我看你也是個瘋子，他說。

2002年12月9日多雲

高一足球聯賽終於拉下帷幕。

不負眾望，四班奪下了首屆聯賽的桂冠。

除了跟八班的生死一戰打得比較慘烈以外，其餘比賽全都是大勝而歸。

劉傳楓為了慶祝球隊奪冠，又在學校外面大設宴席宴請所有支持他的小弟。

我跟崇樹自然也在其中。

其實我並不支持他。

踢的什麼玩意兒，切，如果我上場，他都不夠我看的。

但心裡這麼想，嘴裡卻跟大伙兒一樣喊著，「楓哥威武！」

崇樹喊得尤其大聲，直樂得劉傳楓跟他連幹了三杯。

不出意外，崇樹又倒了。

老子又得扶他回宿舍。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崇樹突然對我說，

咱們下次也組個球隊吧。

我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你不是不會嗎？

老子不會學啊？他說。

怎麼了？喝醉了吧你。我說。

老子也想風光一把。崇樹說，一臉的嚴肅。

2002年12月13日大雨

下雨好冷。

崇樹上回說要跟我學踢足球，而且還拉上了班裡好幾個以前打籃球的同學。

之前幾天沒下雨的時候，這傢伙還真是挺積極的跟著我踢。

我也樂得他們學，這樣終於有人跟我一起踢球了。

如果今天不下雨，我原本約了三班的人一起來場友誼賽的，可惜雨太大了。

選擇三班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夠弱。

我們這支球隊想要贏球簡直太難了。

每個人連位置都搞不清楚，還整天圍著我問，什麼是越位？點球跟自由球有啥區別？足球為什麼是11個人不是10個不是12個呢？

說實話，除了最後一個問題之外，我還能勉強回答。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足球是11個人。

但聽說足球的來源是中國的蹴鞠，我想是因為發明這項運動的人是個老光棍吧。所以他將那些恩愛的人畫在一個球上，然後找11個人來將他們一腳踢開以發泄他內心中的苦悶。

可是崇樹說，11這是個阿拉伯數字，發明蹴鞠那會兒中國人還不會用吧。

他說這是我這個老光棍心裡自己的臆想。

我想是吧。

不然這幾天為什麼連收作業她也不跟我說話了呢？

2002年12月18日小雨

這幾天一直下雨，練球也沒有地方可去。

沒球可踢固然讓人鬱悶，但更鬱悶的是，甄宋妮一直不再跟我說話了。

每次收我的作業，她都是讓我同桌來收，甚至不走近我的課桌範圍了。

上次我寫了封那麼肉麻的信給她，也沒有被她這樣對待過，為什麼現在卻這樣了呢？

崇樹說，這就是賤人的心態。

她如果一直不理你，你覺得沒什麼。但她只要對你好一點，之後再不理你，你就跟吃了屎似的。

是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現在我嘴裡臭臭的，真好像吃了屎一樣。

這之間對我態度的變化，說明發生了什麼事情。

到底是什麼事情呢？

2002年12月23日陰

崇樹又惹事兒了。

但這次錯不在他。

二班原來他的一個初中時的兄弟被人打了，儘管自從上次處分事件過後他們已經沒什麼聯繫了，但崇樹還是決定要為他出頭。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我的影響，他竟然不是去找人打架，而是要求那個人向自己的兄弟道歉。

可是對方態度十分強硬，不僅不道歉，還把崇樹給打了。

這下崇樹沒說什麼，劉傳楓先不幹了。

在這個學校沒人敢欺負老子劉傳楓的兄弟！他這樣說。

由於崇樹身上已經黃牌在身，若再被發現打架，必定要被開除。為了不讓他被開除，劉傳楓堅決不讓他參加這次的行動。

於是劉傳楓帶著鄒龍、我以及一干小弟跑到二班把那個打人的傢伙給教訓了一頓。

我還是第一次打人下手那麼狠，不知道為什麼，想起崇樹臉上那些烏青我就氣不打一處來，狠狠揍了幾拳在那個人身上。

跟上回一樣，劉傳楓惹的事就不會被學校發現。

崇樹也出名了，高一的同學間都傳說著。那個九班的傢伙，是高一老大劉傳楓的兄弟。劉傳楓為了幫他出頭，帶了一百多人去給他打了回來。

我發誓，絕對沒有一百多人。

但五十個是有的。

2002年12月24日陰

昨天打架的事被沈思嘉知道了。

出我意料之外的，她這次沒有嘲諷我，也沒有選擇去告訴老師。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一段時間沈思嘉情緒好像十分低落。

今天她跟我說，平安夜了，要不你送我一個蘋果吧。

我送你個榴槤頂頭上怎麼樣？我嬉笑著問她。

可是突然的，就是那麼突然的，她竟然哭了。

這次不再鬼哭狼嚎，出人意料的，她眼淚就下來了。

我慌了神。

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把女孩子惹哭。

儘管對方是沈思嘉，那個我巴不得她每天都活在痛苦裡的小妮子。

可也正因為她哭了，甄宋妮竟然第二次跟我講話。

你個混蛋，幹嘛把她弄哭？

她幾乎是用吼的。

我不知所措……

看著眼淚一滴滴往下掉的沈思嘉，再看看對我怒吼的甄宋妮，我真的感覺世界怎麼突然一下就全都與我為敵。

我趕緊跟沈思嘉第一次說了對不起。

但那時她已經被甄宋妮扶起來，走到了一邊。

原來每個女孩子都是一樣，儘管是你的冤家，但當她真正傷心的哭起來時，你會不知所措，也會覺得心塞。

2002年12月26日晴

昨天的聖誕節並不怎麼愉快。

而今天的氣氛也很難讓我感到愉快。

甄宋妮跟我第三次說了話，但對話的內容，卻讓我大吃一驚。

她說，沈思嘉喜歡你，你知不知道？

我當然不知道！

她不是整天跟我作對，巴不得看我死的嗎？這是聖誕節，又不是愚人節，要不要跟我開這麼大個玩笑？

但甄宋妮的表情告訴我，她沒有跟我開玩笑。

也對，我跟她不過是同班同學，互相說過幾次話的同班同學而已。

有人喜歡，絕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兒。無論對方是誰，她是丑也好美也罷，總是喜歡你的，讓人感到莫名的滿足。更何況，除了脾氣差點，沈思嘉也算是個美女。

但讓我很難高興得起來的是，喜歡我的人是跟我一直鬧皮的沈思嘉，而告訴我這件事的人卻是我一直喜歡的甄宋妮。

比起前天惹哭沈思嘉時的不知所措，今天的我更是腦子一片空白。

你想我怎麼做？我就這樣問了甄宋妮。

她的回答也極其簡單，對她好。

我其實很想說，可是我喜歡你。

但我終究是沒能說出口。

因為我想對她說的話，都在那封花費了我無數心思的信里。

可是那封信，早已如石沉大海，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