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芳蹤難尋

第一百三十五章 芳蹤難尋

第一百三十五章芳蹤難尋

這是一間不足五十尺的小隔間,四四方方的樣子,連一扇窗也沒有。室內也極為空曠,僅在屋正中設了一書案一扶椅。書案上倒是擺了一桌的文房用具,其中猶為醒目的是一個青花瓷瓶,裡面零零散散插滿了捲起的畫卷。不用打開畫卷一看究竟,也該能料到畫卷中所畫——因為這封閉的屋子裡,掛了整整一牆的畫卷,而入畫的皆是同一個女子。

就是同一個女子

整間密室里全是這個女子的畫像

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喜,一顧一盼……盡在每幅畫中

德珍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從震驚中醒來,帶著無以名狀的心情走了進去。

因為沒有窗,室內光線很暗,但借著門口透進的日光,可以清楚的看見畫中每一處細節,都是那樣的生動,那樣的細緻入微,也是那樣的……熟悉。從入門向左的第一幅畫,至回到門口的最後一幅畫,不多不少整整三十六幅中,莫不是熟悉至極的丹青技法。

這種熟悉,讓她不敢置信,亦讓她身心大震。

雖然她不擅丹青作畫,卻也知這滿牆的丹青,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得來。

可她伴君這近三年來,不是再清楚不過玄燁情難忠久的性子么?

那麼,畫中的女子究竟是誰?竟能讓玄燁深刻入心,經年難忘。

她死咬下唇,鬼使神差的走向書案低頭一看。目光下,仍是一幅以女子入畫的丹青。畫卷中,粉衣少女在桃花林中回眸一笑,芊芊玉手卻正微提衣裙,似欲跑入若雲霞燦爛的桃花中,讓人再難尋芳蹤。

目之此處,她莫名的感到畫中有一種訴不盡道不清的悵惘,不覺移目,只見畫卷右側上書著一列遒勁雄渾的楷書題字:「芳蹤何處尋?難,難,難。」

「鏗——」只在這時,手中玉佩滑落在地,沒有了厚實的地毯,玉佩瞬間碎了兩半。

突然,隨著這一道玉碎之聲,她心中好似驟然一慟,卻來不及體會它之際,便已經煙消雲散了。她只暗呼了一聲不好,這塊玉佩可是胤礽的,忙要俯身將碎玉拾起,餘光卻不經意的晃過畫中女子一雙妙目,心中一動,腦中驀然閃過胤礽那雙黑亮的眼睛,這與女子的眼睛何其相像?

竟是如此

畫中的女子竟是胤礽的生母——孝誠仁皇后,赫舍里?芳兒。

難怪是「芳」蹤何處尋難怪玄燁會親自撫養胤礽難怪玄燁當年會不顧太皇太后的反對立胤礽為太子

她怎麼會沒想到呢?即使胤礽是玄燁唯一的嫡子,可對於重「賢」甚於「嫡」的關外民族而言,玄燁給予了胤礽太多太多的特殊。而這除了胤礽的生母孝誠仁皇后是玄燁心中之人,那還有何可說清的?

原來玄燁不是無心的人,亦不是一個博愛的人,只是他的心已有了人。

也許就是因為心已有人,他才可以對后|宮三千一視同仁,可以一時溫柔至極,復又一時冷酷無情。

一如宜嬪。這個驕傲似火的女子,曾被玄燁那樣寵愛了四年,如今卻讓棄之敝履。不過剛脫離了生命危險,就被褫奪的封號貶為最末等的答應,就九死一生誕下的孩子也讓皇太后撫養了。這一切的遭遇,同樣也只因不是玄燁心中的人,所以才會這般容易的被遺棄了。

一念至此,心忽然有些悲涼,也不知是為了宜嬪,還是為了後宮眾人,還是……為了她自己。

想來,為了她自己的更多吧,竟有一滴淚水悄然滑落手心。

她仰起臉,反手拭去面頰的淚水,而後微微一笑,悄無聲息的走出密室。

這是玄燁隱藏至深的秘密,從落在密室門外的玉佩與打開的鐵鎖,便可知這世間只有他和胤礽可以來此。

至於她,根本從未來過這裡,不是么?

然而事事難料,當她剛退出密室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震驚的聲音:「德主子,您怎麼從這裡出來?」猛然倒吸了一口氣,「這裡可是禁……」一語未了,驟然驚呼,「孝誠仁皇后……?」

德珍靜靜轉身,看著一臉驚色望著密室的劉進忠,心中已然有底。

果然是孝誠仁皇后,而且劉進忠原也不知密室里全是孝誠仁皇后的畫像,不過現在他與自己一樣都知道了玄燁在密室的秘密。

劉進忠也是服侍玄燁十餘年的老人,而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他自有一番精明警惕。於是,很快的從驚愕中回神,也在同一瞬反應過來,一張老好人的面孔上,迅疾閃過一抹害怕。

德珍靜靜看著劉進忠神色變化,她的嘴角不易察覺地微微一翹。

劉進忠勉強鎮定,望著德珍囁喏道:「德主子,這……?」

德珍神色自若,轉回去輕輕掩上密室的門扉,又瞥了一眼打開的鐵鎖方道:「太子殿下也是頑皮,一個人跑去找皇上,也不知闖進了什麼不該去的地方。」她頓一頓,目光在劉進忠手上端著葯盅一停,嫣然一笑,「可巧本宮剛要去尋太子,就在殿門口遇見了送葯的劉公公,不如本宮先於你去看皇上可否醒了,再請示皇上差人尋太子。反正這大殿里極為安全,太子也不會出什麼事的。」

一番話來,全然未提在此遇見,只有故意咬重的「殿門口」三字。

劉進忠目光似火焰一跳,複雜的看了德珍良久,終是心領神會的應道:「德主子說得是,奴才這就給您領路。」說罷,習慣性的躬著身子而行。

德珍卻突然叫住了他:「慢著」

「德主子?」劉進忠有些意外,隨即警惕的盯著德珍,小心道:「您還有什麼吩咐?」

德珍盈盈一笑,不答而反問道:「劉總管,有多久沒人這樣叫你了?

劉進忠聽到「劉總管」這個稱呼,瞳孔猝然一緊,盯著德珍的目光愈加警惕而微冷。

德珍毫不在意的一笑,慢條斯理的道:「若本宮沒有記錯,應該是去年冬天的事吧。」說時緩緩走過劉進忠身邊,卻又猛然回頭,目光銳利的直直逼迫而去,聲音依然柔潤,「難道你就甘願一直屈居梁九功之下?」

說到梁九功,德珍心頭本存的猶豫一消,雖然嬪妃與皇帝的近侍過從甚密乃為禁忌,但梁九功私下收嬪妃好處的風聲她也隱有耳聞,而這樣的為最為玄燁所不容,下台也不過是遲早的事罷了。如此,她如何不能與劉進忠結交一二?只要謹慎些且不捅破最後的底線就可。

同時,有一個在乾清宮頗有地位的人在身邊,她不是更能趨利避凶?

心緒迅疾轉動間,德珍笑容迎面,誠摯道:「劉公公放心,本宮決不會讓公公做為難的事。」

劉進忠聽到這話,不覺長長鬆了口氣,滿臉笑容道:「娘娘是厚德的好主子,奴才怎會不放心?」

德珍亦是微笑,目光最後一次深深地看了眼密室,緊攥雙手笑道:「走吧,莫讓皇上的葯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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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宮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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