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二章 白洛
走在前面的唐管家再一次停下腳步,
微皺起眉頭,回頭打量著這個風頭正盛的炎黃小隊隊長。
梁穎呵呵笑道:「喂,你這種套近乎的方式很low的,你怎麼可能認識唐叔,別做夢攀關係了好吧。」
「不,我真的看著唐叔有些眼熟。」梁爽絞盡腦汁的回憶著,「是在哪裡見過呢?某次酒桌上?」
「這怎麼可能,唐叔從來都不會參加酒會的,更不會參加個人酒局。」梁穎撇撇嘴。
「難道是我記錯了?」
「可能我長著一張大眾臉吧?」唐管家反問一句,收回了視線,繼續向前走,
「我已經戒酒十年了,魏先生,可能你認錯人了,我對你並沒有什麼印象。」
梁爽哦了一聲,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別人對自己沒有任何印象,這實屬理所當然,畢竟自己的容貌和聲音皆被舍沙給奪走了,
但眼前這個唐管家,確實在腦海中有著什麼印象,
雖然印象不深刻,
但確實覺得在哪裡見到過。
而且腦海中的第一印象,還是出現在酒桌上,印象有些模糊,
可以確定,那場酒席是發生在十年之前,全球還未災變。
就在梁爽陷入這種模糊記憶的挖掘時,三輛紅旗車揚塵而來,停在了破敗村莊的路口。
溫元駒率先從第一輛車內走下來,緊接著又有數名星力戰士從尾車匆忙跑下來,警戒四周。
緊接著,從第二輛車裡走下來一人,讓梁爽有一種突兀的違和感。
那人就是他的二叔,現任中州分部的統戰局局長,梁興軍。
此時的二叔在梁爽的眼裡並不陌生,只是十年的歲月催人老,已經白髮叢生了,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在二叔的眼裡,除了炎黃小隊隊長魏半塘這個身份外,自己完全就是一個陌生人。
看著二叔看向梁穎的那充滿擔憂寵愛的神情,梁爽皺起了眉頭。
他也想到了小時候,第一次和父親吵架之後,被百忙之中的二叔看到時,
二叔的臉上就是這種神情。
梁爽還記得,那個時候的二叔,牽著他的手,去找父親評理說教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二叔,
讓梁爽感覺到雞皮疙瘩落了一地,但心裡又十分的暖和。
父輩中有兄弟三人,父親梁興國是父輩中的老大哥,他讓自己的弟弟說教,這種事,父親後來還總是提起。
父親有兩句經常說教的話掛在嘴邊。
一句是:
「咱們一大家子人,必須要團結,不能被別人給看扁嘍。」
另一句就是:
「咱們一大家子人,最疼的,就是你了,小爽。」
現在回想起來,梁爽不知道是怎麼了,眼睛都變得濕潤起來了。
梁興軍匆忙快步,滿是擔心的從唐管家的手裡接過梁穎,眉頭擰做了一團,
「告訴二爺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竟敢傷了咱家的千金?」
梁爽愣住了。
「二爺,你可得給我出這口氣!」梁穎委屈的嘟起嘴巴,
「是怪物研究協會的傢伙,自稱什麼怪將軍甘榮!」
「怪將軍甘榮?」梁興軍的臉色一下子變的為難起來,
「小穎,那傢伙可不得了,但你放心,二爺早晚給你出這口惡氣!」
「嘿嘿,二爺對我最好了!」梁穎笑的最是開心,依偎在梁興軍的懷中,像只貓咪。
「那個……局長,你們的關係……」梁爽有些語塞,頓了頓,又笑了笑,
「我竟然不知道,還有這層關係,抱歉局長,是我的失職,讓梁穎受傷了。」
「就是你的失職,你太弱了!」梁穎哼了一聲,底氣十足。
「沒事,沒事,你也不要太自責。」梁興軍看向梁爽的眼睛,笑道:
「怪將軍甘榮是個狠角色呀,你們能在他手裡活下來,這就證明你已經做的很不錯了。」
梁爽欣然點了點頭,猶豫了片刻后,開口問道:「局長,那個……我可不可以問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
「但說無妨。」
「好,那我就問了,您也別介意。」梁爽撓了撓腦袋,又是糾結好半晌,終是問道:
「梁琪……是招了個上門女婿嗎?」
此話一出,梁興軍和唐管家聽愣了,兩人詫異的對視了一眼。
「你為什麼知道我小姑!?」梁穎驚愕間又有種憤怒,
「魏半塘,你是不是調查我了!?我最討厭被人暗地裡調查了!」
小姑?
梁爽也聽愣了。
梁琪是三叔家唯一的孩子,是個女孩兒,比梁爽小了十歲,十年前全球災難還不曾降臨的時候,
梁琪那姑娘恰好二十歲。
而梁爽又是梁興國家中的獨生子,
雖然二叔家有兩個男孩兒,但是梁穎並沒有管二叔叫爺爺,也就說明梁穎並非是堂哥堂弟家的孩子,
那麼梁穎既然姓梁,又是梁家人,
那唯一的猜測,就只能是如今三十歲的梁琪,招了一個上門女婿。
想到這裡,梁爽突然又覺得不對了!
不僅僅是因為梁穎說了一句『小姑』,
而是因為年齡對不上!
梁穎是十六歲,十年前梁琪二十歲還在上大學呢,哪怕那一年因為全球災變而導致她結婚的話,那也只能是十歲呀。
瞧見魏半塘沒有回應,梁穎氣哄哄道:「喂,魏半塘,你是不是暗中調查我了!?」
「小穎,不許用這種態度對你的上司講話。」梁興軍和藹的訓斥一聲。
梁穎弱弱哦了一聲,「知道了二爺。」
梁興軍點點頭,繼而看向梁爽,笑問道:「魏隊長,你是怎麼知道我家侄女兒的?她可是年長你十歲呢。」
梁爽笑了笑,「嘿嘿,正如梁穎所說,我調查了她,畢竟身為她的隊長,我需要知道她的一些相關信息嘛。」
「好啊,你果然調查了我!」
「小穎,不許再胡鬧。」
梁興軍再一次提醒梁穎,稍後多有打量梁爽這個『神秘人』。
許久后,他沒有再說一句話,在唐管家等人的保護下,坐進了車內,
而梁爽也被溫元駒親自給扛到了他所坐的車內。
「有關梁穎的身份,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梁爽極度困惑的看向一旁的溫元駒,
迫切的需要一個答覆。
「梁穎,是個可憐的孩子。」
溫元駒嘆了口氣,看向梁爽的眼睛,
「她是全球災難中倖存下來的孤兒,被局長的大公子在十年前的災難中所救下來的災難遺孤。」
「孤兒?被丁丁所救?」梁爽大感吃驚,但這也能夠說的通梁穎的身份。
「丁丁?」溫元駒詫異的皺起眉頭,「局長家的大公子叫做梁光輝,梁穎就是被他所救。」
梁爽自然是知道那個比自己年長兩歲的堂哥是叫做梁光輝,但是他也知道,堂哥的小名,叫做丁丁。
小時候,自己總是跟在丁丁的屁股後邊,
有一次走在大街上,自己無緣無故被一條瘋狗給咬了,還是丁丁拎起一塊兒搬磚,奮不顧身的沖了過去,
在給那瘋狗幾板磚后,瘋狗撒開了撕咬著自己右腿的嘴,
丁丁抱起自己就跑,那個速度,竟然讓那瘋狗望塵莫及!
那個時候……也就十一二歲。
梁爽從小就知道,丁丁是哥哥,但梁爽從來都沒有對著丁丁叫過哥哥,
總是丁丁,丁丁的叫著,這樣最親昵了。
「額,沒事。」梁爽打斷了自己的回憶,唇角欣然上揚,撓了撓頭,嘿嘿笑道:
「原來梁穎是個孤兒啊。」
「你笑了?你是在幸災樂禍?」
「放你奶奶的狗臭屁!我是那樣的人?」梁爽白他一眼,還是停不下來回憶的幸福笑容。
溫元駒愣了愣,片刻后呵呵笑出聲來。
開車的司機扯了扯嘴角,深深咽了口唾沫。
這傳說中的炎黃小隊隊長魏半塘,還真就敢這麼和總指揮官說話……
片刻的沉寂后,溫元駒不知怎麼了,長嘆口氣,「說起來,梁家也是個可憐的家庭。」
「為什麼這麼說?」梁爽微皺起眉頭。
「局長的大公子為了救梁穎,被砸死了;
二公子前幾年在對終末之地的考察中,不幸犧牲了;
聽說還有一堂兄弟,是死在了那場全球災難中,至今杳無音訊,貌似和李國安還有著不錯的交情。」
「等等!」
梁爽的臉色驟然煞白,他愣愣的扭頭看向溫元駒,身子都在止不住的顫抖著,聲音哽咽發顫,
「你,你說什麼?他們……他們都死了?」
面對梁爽這突然的變化,溫元駒點了點頭,憐憫道:
「梁家無了男丁,多有白髮人送黑髮人,樂觀的梁老太君在局長二公子犧牲后,再也綳不住了,深受打擊。
我有幸見過一次老太君,她多好的身子骨啊,可憐一夜之間得了老年痴獃,精神恍惚,嘴裡總是念叨著三個孩子的名字。
聽李國安說,九十九歲的梁老太君念叨最多的,還是老太君最寵溺,最放心不下的孫子,梁爽。」
聽著這話,梁爽再也綳不住了精神,眼睛濕潤朦朧,眼淚撲朔朔的往下掉,潸然淚下。
這一幕看傻了溫元駒,他抬手輕拍梁爽的肩頭,「沒想到啊,你竟然還是個這麼心軟的人。」
梁爽一邊擦拭著止不住往下掉的眼淚,一邊笑呵呵的點著頭,「真是可憐呀。」
但是沒人知道,梁爽的心裡,似有千百根尖針在刺;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因為什麼而落淚,
除了……他自己。
梁爽止不住眼淚,心中酸痛如滴血,他好想放聲大哭,可是他卻不能,因為他怕暴露身份。
溫元駒越來越感到詫異,像是嗅到了什麼味道,
「夠了啊,非親非故的,可憐歸可憐,你都哭了十多分鐘了,怎麼還停不下來了?」
「停車,停車!」梁爽擦拭著眼淚,忽略了溫元駒,猛拍司機的靠背。
「這……這可不能停吧?」司機為難道:「後面可是局長的車子,中途停下的話……」
溫元駒也為難起來。
砰——
城外無車的破敗公路上,疾馳而過三輛紅旗車,速度很快。
隨著一聲悶響,一個本就血跡斑斑的年輕人,從首輛車裡跳了下來,
超快的速度,讓其滾出去好遠一段距離,擦破了本就受傷的身子。
但是他似感覺不到這種疼痛,很快爬起身,朝著那荒無人煙的地方走去,
一邊走,一邊擦拭著擦不盡的眼淚。
面對這種突然的情況,三輛紅旗車急停,眾人皆是下車。
溫元駒凝眉問道:「你去哪兒?!」
「不用管我!」梁爽哽咽著回應道:「我還有事沒有辦完,很重要……你們先回去吧。」
梁興軍也下了車,詫異的看向溫元駒,「發生什麼事了?」
溫元駒怎好意思開口?
被迫無奈之下,說了魏半塘還有任務在身,然後就請眾人重新上了車,車子疾馳而去,朝著偌大的中州駛去。
荒涼的雜草叢中,梁爽嚎啕大哭,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夜色下的天,枯黃的雜草叢生,荒無人煙之地,獨獨一人痛哭流涕。
這一次,梁爽沒有了任何的顧慮,
他肆無忌憚的宣洩著自己的心聲,毫無保留的淚流滿面。
「這一切……都是怪物惹的禍!」
——
叮鈴,叮鈴——
聽到門鈴聲響,貝拉從電子屏幕上看到了熟悉的人,焦急匆忙的打開房門,沖跑出去。
「刀爵,主人這是怎麼了?」
「暈過去了。」佟翰金有氣無力的回答。
貝拉等人將佟翰金身上所背負著的主人給接到了房間。
一開始鄭葉和貝拉說是要守著梁爽的,可是呂小侯和佟翰金卻勸她們都出去,說是主人需要一個人靜養。
為了有一個能夠說服鄭葉和貝拉的解釋,佟翰金就將所有的事情都說出去了,
但是沒人知道,
主人為什麼會哭暈過去。
但唯獨鄭葉,哭的稀里嘩啦,為梁爽感覺到心痛不已。
所有人都著急的問向鄭葉,可是她卻守口如瓶,沒有透露一星半點的信息,
獨自默默承受著,這份痛楚。
許久后,鄭葉用紙巾擦去鼻涕,緩和了一陣兒,開口道:
「還有兩天就是梁老太君的百歲大壽,他需要準備禮物,去給老太君過壽。」
月崎櫻最是尷尬,她自始至終都不清楚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在和鄭葉的簡短交流下,月崎櫻吃驚道:「可終末之地的獸潮,也差不多是在那左右爆發呀。(陽本語)」
鄭葉點點頭,深吸了口氣,環視一眾星佣,
「在這兩天里,我們需要替他選一份賀壽的禮物,拜託諸位了。」
天空中下著淅瀝瀝的雨,青磚小巷濺起無數水花。
巷口立著電線杆,上有路燈,散發著昏暗的黃光,點綴著雨夜。
在昏黃的燈光下,兒時的梁爽面朝那巷子里正對著他的大門,六神無主的立在雨中。
緊閉的大門,像是下了驅逐令。
梁爽任憑雨水激落在身上,頭髮被雨水打濕,順著臉頰,混合著淚水,滑至下巴,滴落而下。
除了他,街道上看不見任何人。
他孤零零的站在那裡,心中委屈。
許久后,從另外一條小巷子里走出一道纖瘦的身影,纖瘦的像是風一吹就會倒一般。
她撐著傘,避過泥濘滑坡,走到了梁爽的身邊。
那把舊雨傘為久淋冰冷雨水的梁爽,遮住了夜幕上墜下的雨點。
「跟奶奶走吧,你爸喝酒了,別和他一般見識。」
「我不……」梁爽擦去臉上的雨水,看向頭髮花白的奶奶,
「我沒做錯事,憑什麼每次喝醉酒都要朝著我來發火?
奶奶,我不是受氣筒,我忍受了二十幾年,但我這次真的受不了了。
一邊說著你長大了,可以有自己的主張了,但為什麼無論我選擇做什麼,都是錯的?
他說的路就一定對嗎?既然給了我自主選擇的權利,為什麼還要反駁我做的一切都是錯的?
這和沒有給我選擇的權利,有什麼兩樣?」
「傻不傻呀?」奶奶嘆了口氣,看向那緊閉的大門,
「父子無仇,隔夜就好了,先和奶奶回奶奶家,明天等他酒醒了,奶奶數落他。」
「可下一次再喝酒呢?」
「他也累呀,也有他的苦衷,天底下的父母,哪個不望子成龍?」
「可我有我的理想,即使撞得頭破血流我也願意受著。」梁爽甚是不解,很是委屈,
「我不奢求他們支持我,我只求他們不要這樣阻止我,打擊我,挖苦我……」
「你是個好孩子,你應該懂你爸爸的,在村裡,和你一般大的孩子,可都能掙錢了,而你才剛剛畢業。」
奶奶抬起皮膚蒼老鬆弛的手,攙住了梁爽,
「走吧,傻站著可沒有夢想可言,等你什麼時候比他更成功了,到那時你再埋怨他,到了那個時候,奶奶保證,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有夢想是個錯事嗎奶奶?」梁爽跟著奶奶,一步步的走在泥濘的青磚小路上。
「有夢想是好事,怎麼會是錯呢?」
「那我有我的愛好,我想要去追求,這有錯嗎奶奶?」
「天底下有愛好的人,熱衷於愛好的人,能有幾個?」奶奶笑了笑,
「小爽,奶奶這一輩子都走過來了,可是這一輩子都沒有一個愛好。
奶奶也相信,世界上也有好多好多的人,和奶奶一樣,都不知道能有一個愛好和夢想,是多麼耀眼的事情。」
「可我就有呀奶奶,我不求大富大貴,我只求能吃飽飯就行。」梁爽緊鎖著眉頭,看著傘外的雨,
「我試圖抓住夢想,下定決心要在這條路上艱難行走。我相信著我的人生我做主,
我也鼓起了勇氣,甘願忍受別人異樣、不看好、譏嘲的眼光,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我爸媽竟然是我追夢路上的第一個絆腳石。」
奶奶許久沒有說話,安安靜靜的聽著梁爽的訴苦。
當梁爽再沒有什麼苦可訴的時候,已經來到了奶奶家的門前。
奶奶一邊開著門鎖,一邊說道:
「小爽,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但時代不同了,老人的眼光卻還停留在以前。
你將來會不會吃虧,奶奶不知道,但奶奶今天問你,如果將來你在追夢的路上被撞得頭破血流,你會埋怨沒人在現在攔住你嗎?」
「不會!」梁爽堅定道:
「奶奶,人這一輩為什麼要來人間走上一遭?明知最後是死路一條,為什麼還要走呢?這有意義嗎?
我認為這沒有意義,但我們卻可以給它賦予意義!
我堅持的事,哪怕失敗了我也不會埋怨任何人,
但如果我不嘗試就放棄,那我會埋怨我自己;
如果我嘗試了又不堅持到底的話,我會懊悔我自己。
如果真有一天……我放棄了,那絕對不會是因為我失敗了,而是因為我沒有了愛好和夢想。」
「就像你經常說的那句話,叫什麼來著……我想想……」奶奶推開門,將鎖掛在門后,看向雨傘下的孫子,
「堅持不一定成功,但不堅持……」
「一定不會成功!」奶孫兩個相互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梁爽的眼角不再噙著眼淚,反而是笑的開心。
只是奶奶的和藹笑容漸漸的開始模糊,梁爽眼中的世界也開始變得扭曲起來,
這一切,不過是夢一場的記憶。
當躺在床上的梁爽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眶再一次濕潤了。
窗外並沒有下雨,他處在昏暗的房間里,看著天花板上沒有點亮的吊燈,淚眼朦朧。
後續的故事因這一場夢,浮現在腦海之中。
第二天清晨,堂哥丁丁風風火火的走進房間,坐在床頭,看著此時正躺在床上用電腦碼字的梁爽。
「俺大爺叫你回家嘞,你甭跟他一樣嘚,昨天咱奶奶給我說啦,我今天趕緊請假回來,我跟你回家一趟,他再吵你有我在那兒嘞,他也不會吵你啦。」
「不回去。」梁爽瞥了他一眼,敲打鍵盤的手指飛快。
「咋啦不回去?」丁丁哎呀一聲,「走走走,他不說你啦,走吧。」
「不回去。」
「哎呀,兄弟,咱都多大啦,還隔這鬧小孩子脾氣了?」丁丁無奈嘆了口氣,
「他一天天起早貪黑嘞,也累嘞慌,你這好不容易畢業啦,他能摸住你啦,還不光想嘚跟你聊聊呦?」
「這不是那事兒丁丁。」梁爽敲打鍵盤的手停了下來,腦子裡沒有了思緒靈感。
「哎呀我知道,嫩二叔以前不也老吵我呦,你看現在,他還吵我了?我掙嘞比他都多,他都不吵啦。」
「……我跟你說不清……」
「走吧兄弟,別讓咱奶奶卡在當中為難哈。」
說著,丁丁就強拉硬拽著將梁爽從床下拉了下來,梁爽心中忐忑著,穿好了衣服,不讓任何人為難的,跟著丁丁回家去了。
有丁丁在,父親確實什麼也沒說,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想到這裡,記憶被中斷了。
梁爽抹去眼角的淚水,從床上爬下來,光著腳丫走到了窗邊,
他抬頭看著那輪……略微泛著猩紅的圓月,
滿眼的相思與懷念。
「我想……我找到生存的意義,
和接下來要走的方向了。」
許久后,梁爽握緊了拳頭說道。
「勻兒,我……我聽不懂你想要告訴我什麼。」
「你只需回答我這個問題便是了。」
「我不知道。」帝晨兒搖了搖頭,微皺起眉頭,「是誰找過你了?我現在就想知道,那個讓你去想這些東西的人,是誰。」
墨勻兒搖頭嘆息,「這重要麼?」
「也許不重要?」帝晨兒想不明白,為什麼勻兒的語氣多有憂傷悵然。
片刻的沉寂,墨勻兒輕撫小腹,強顏歡笑道:「今日就知你會來,我趕早做了臘八粥,你一定喜歡,其中有你最喜歡的桂圓。」
帝晨兒眉頭更是緊鎖,但並沒有直接反駁些什麼,而是笑了笑,「那再好不過了,我最喜歡桂圓了。」
「那你喜歡濕桂,還是干桂?」
「這……」帝晨兒想了想,「都喜歡,尤其是你加在臘八粥里的桂圓,我最喜歡了。」
「我能理解成,你是在討好我嗎晨兒?」墨勻兒長嘆口氣。
「我是在寵你呀,勻兒。」帝晨兒走至閨房前,抬手輕叩房門,「勻兒,你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女人,也是我帝晨兒紅塵路上的雨露星辰,你我皆非彼此過客,屬那大海走清風,有魚兒游碧水。
勻兒,我永遠不會忘記,你身披鎧甲的模樣,勝過男人的英姿威武,巾幗不讓鬚眉;更不會忘記,你身穿凜鎧,忍受冰寒侵體,只因我帝晨兒,身中那萬火焚身。」
「你怎麼突然……說起了情話?」
「因為我愛你,所以有話皆有情。」帝晨兒深吸口氣,頓了頓,「勻兒,這一路走來,我虧欠你太多太多了,無論是在兩年前的青丘,還是在頓丘的戰場,亦或是那個山洞,荒山廣場,南蠻,妖王之屬,以及在陰曹地府和桃柳秘境。
我有時候確實有些惹人厭煩,有時候性子上來了,誰都不討好,但也只有你了勻兒,你和小姨一樣的能讓我心安,也只有你,可以讓我知道,什麼叫做情深似海。」
帝晨兒自責般譏嘲一笑,「但是勻兒,你突然不見我,這讓我如何是好?若你真的鐵了心的要這般做,那能否給我一個理由,再給我一次安心?」
閨房內的墨勻兒久久沒有回應,許久后堅決搖了搖頭,「等我想通了,我會讓你第一個知道的。」
「是好事,還是……」帝晨兒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表明清楚了。
墨勻兒低頭看著小腹,欣然又憂鬱,「對我來說,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對於你來說,也許……並不是太好。」
「此話怎講?」
「因為立場,因為我想不通,什麼是名正言順,門當戶對的愛情。」墨勻兒自嘲一笑,「這幾天我有時候都會在懷疑,我突然出現在你的生活里,想要從你那裡得到愛情,是不是有些太過狡詐了。」
帝晨兒緊鎖眉頭,實在是不理解勻兒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
「好了晨兒,你放心好了,我的身子並無大礙,只是暫時穿不得凜鎧,你若萬火焚身……我幫不了你。」
「恩。」帝晨兒猶豫了片刻,稍稍握拳,憋了好半晌才終於開口,「勻兒,不許再離開我了,好嗎?」
「傻瓜,我想永遠陪著你,你若不離,我怎會拋棄?」
「那,我就安心了。」
——
從房間里走出來后,帝晨兒就聞到了更為香甜濃郁的臘八粥。
此時院子里墨天恆等人已經圍繞著石桌坐下,由墨七從廚房抱著一口大鍋走來。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盯看著那口冒著熱氣的大鍋,眼睛里泛著光芒,墨均更是口水都滴落在了地上了。
「誒誒誒,也給我盛一碗!」
帝晨兒一掃走出房間時的低彌,說笑般急忙跑了過去,房間里聽到他說出這種話來的墨勻兒忍不住一笑。
「墨七,第一碗當屬狐帝。」墨天恆瞪了一眼將盛好滿滿一碗臘八粥遞送到自己身前的墨七,「狐帝在此,豈能先給臣子所盛!」
「不礙事,不礙事。」帝晨兒擺擺手,已經蹲守在那口鐵鍋前,深嗅一口,甚是滿足,「你是這裡的一家之主,而且又是長輩,在這座小院里,可沒有狐帝一說,所以這第一碗,當然是你這位一家之主。」
聽到這話,墨七為難了,端著滿滿一碗的臘八粥,有些為難。
然後就見到帝晨兒自己給自己盛了一碗,墨天恆這才從墨七的手裡接了過來。
看著濃稠的臘八粥,帝晨兒拿起筷子就扒拉起來,舌尖傳來滿滿的香甜,然後是味蕾,滿口留香含甜。
「真是太好吃了!」帝晨兒抿去嘴角的臘八粥,笑的開心,不由對著勻兒閨房的方向揚聲誇讚道:「勻兒,你這手藝真是太棒了,我想每年臘八的時候都能吃到你熬煮的臘八粥!」
「你若喜歡,天天都可以做給你吃。」
聽到從房間里傳來的這話,帝晨兒的心更像是摸了蜂蜜一般。
「是我劈的柴火好!」墨均噘著嘴有些不開心。
「是是是,他若每天都想吃,你還每天都給他劈柴呀?」墨七無奈聳聳肩。
墨均想了想,嫌棄道:「那可不行,我只給我妹妹劈柴,嘿嘿。」
「快吃吧,小心有人和你搶。」墨七開玩笑的提醒一聲。
一聽這話,墨均一愣,警惕的看了一眼正狼吞虎咽的帝晨兒,趕忙自己也扒拉起來,就好像在和他比試誰吃的更快一般。
正吃的香甜的帝晨兒不知道是怎麼了,心裡突然一沉,猛地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也不在往嘴裡扒拉臘八粥,反而是拿著筷子在碗里尋找著什麼。
筷子跳來跳去,已經沾了很深的臘八粥,都開始有些發粘了,但帝晨兒的表情卻越來越不對勁。
「這什麼呢?」墨八看向他,有些不理解。
「桂圓。」帝晨兒抬頭看向他,「你吃到桂圓了嗎?」
墨八看了一眼碗中的臘八粥,也扒拉了幾筷子,「應該是煮爛了吧。」
「桂圓?」墨七笑了笑,「哪裡來的桂圓啊,我去買的食材,勻兒特意叮囑不買桂圓的,所以這臘八粥里可沒有桂圓。」
「沒有?」帝晨兒的眉頭忽的擰做一團,詫異的看向勻兒的閨房方向,呢喃道:「怎麼會沒有,勻兒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墨八瞧見了他的不對,皺眉問道:「怎麼了嗎?」
「沒什麼。」帝晨兒搖了搖頭。
一旁的墨七看了他一眼,好奇問道:「你想吃桂圓了?」
「不是。」
「想吃也吃不到了。」墨七哈哈笑出聲來,「一開始我想著偷偷買些回來的,但是勻兒未卜先知,知道整個妖界的桂圓都被別人給買走了,我想吃也吃不到了,哈哈哈……」
帝晨兒猛地看向他,「被誰買走了?!」
突然的語調變得沉重,嚇了眾人一顫。
「桂圓的囤貨本就不多,是被代理狐帝一家給買走了,聽說是因為白洛喜歡桂圓。」墨七眨了眨眼睛,「怎麼了嗎?」
白洛?
帝晨兒愣了片刻,如果不是因為墨七再度提及白洛,帝晨兒險些就忘記了先前臨出發前往青丘之前,白強和他說起過的那件『煩心事』。
白洛懷孕了。
然後她又特別喜歡桂圓,然後勻兒也提了這麼一句,還說是他帝晨兒最喜歡桂圓。
這似乎有些關聯?
帝晨兒放下碗筷,凝重問道:「這些天里,有誰來過這裡嗎?」
「有啊,多的是。」墨七眨了眨眼睛,「這又怎麼了嗎?」
「都有誰?」帝晨兒刨根問底道。
墨七扯了扯嘴角,為難的看向他,「這……人多的是,有賣豆腐的墨大娘,有墨云云,有墨寒,東街賣乾果的墨嬸,西頭殺豬的墨屠夫……」
帝晨兒眉頭擰作一團,「他們都來這裡做什麼?」
「當然是來探望……」
「墨七!」
墨八突然打斷了墨七的順口一說,帝晨兒深感錯愕的看向墨八,微微眯起眼睛,問道:
「探望誰?墨八,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難道……是和勻兒有關?」
「沒有沒有。」墨七撓了撓臉頰,「怎麼說呢,這件事沒有什麼稀奇的,畢竟天恆叔許久不曾回來了嘛。」
帝晨兒深感狐疑,打量著墨七的眼睛,他篤定,這裡面一定有著什麼貓膩,而且是他們有意瞞著自己的。
片刻后,帝晨兒追問道:「有沒有誰,是特意來找勻兒的?」
「這個……」墨七深吸口氣,為難的看了一眼墨八,後者沒有理會他,只是扒拉著臘八粥塞進嘴裡。
帝晨兒接連又看向墨天恆,但他表現得更是自然,看了一眼帝晨兒后,略感尷尬的笑了笑,說道:「狐帝,屬下剛剛回來,有些事情還真的沒他們你個小輩兒知道的清楚。」
就他們的這個態度,一定是知道,來找勻兒的那個人是誰,但是他們都不願意說!
「是個絡腮鬍,哈哈,他的鬍子太酷了!」
就在帝晨兒準備故作發火逼問之際,一旁吃的滿嘴都是臘八粥的墨均突然嘿嘿說道。
墨七墨八一怔。
墨均咧了咧嘴,「他還說要帶我去白狐那裡玩呢!」
冀州城外,一處小山腰上,兩堆墳包處。
換了一身白衣的帝晨兒坐在那兩墳的中間,曲著左腿,左手搭其上,右手裡捧握著一小壇酒。
老叫花子就安安靜靜的躺在他身邊,一動不動,身上雖換了新衣,但依舊是破破爛爛。
不是帝晨兒沒有給他買來什麼像模像樣的新衣,只是覺得老叫花子就該這種穿搭。
帝晨兒飲過一口酒,又灌了老叫花子一口,眺望遠處繁華城池,「老叫花子,初來時我怎就不曾回頭這般張望過?此時一看,呵,你猜怎麼著?這的景色,還真他娘的不錯,恰好,便能看到那冀州城內的城主府啊。」
他笑了幾聲,「你這老叫花子總他娘的沒心沒肺的,今日我方才知曉,你他娘的竟是在騙老子。口口聲聲的說是了無牽挂,卻他娘的在這裡給我下了套,讓我背著你上這山來,恰能看到那姓孫的後生。雞賊呀,真他娘的雞賊。」
話罷,帝晨兒又灌了老叫花子幾口濁酒。
片刻后,他看向老叫花子身邊擺放著的兩柄殘劍,嘆了口氣,「世人皆知你浪遊散人齊邡鏵,可老子卻偏偏只知道你這弔兒郎當的老叫花子,所以說啊,你不配穿那新衣裳,不然你就只是齊邡鏵,不再是我的老叫花子了。
我也答應過你,替你給不聞不問找個有緣人,嘿,提起這事兒來,我還真有些氣不過。這有緣人,老子怎麼偏偏就做不成啊?」
說到這裡,他大飲一口濁酒,抬左手拭去嘴角酒漬,笑了笑,「不過呀,你說的也對,老子不適合不聞不問,就他娘的活該是一個操心,算計的累命。不過你到最後似是想通了,這兩柄劍吶,就不重鑄了,反正你老叫花子也他娘的沒意見。
完劍叫做『不聞不問』,你活了大半輩子的窩火,太他娘的窩囊了,所以這有緣人吶,可不能走你老叫花子的老路,得不走那不聞不問的窩囊路。
我想好了,既然不走不聞不問,那它們就不是不聞不問,至於是什麼?也許那就是該出手時就出手吧,至少我是這麼想的,也恰有這麼一個不錯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