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平生只喝三杯酒
「玲瓏,怎麼說話的?」
夏少商重重拍桌子。
「你跟策兒的婚事,那是我跟蒼生當年定下來的,蒼生雖死,策兒看起來也確實混得不怎麼樣,但這門婚事,我夏少商又豈會不認?」
「爸爸!」
夏玲瓏揚起細長脖頸,看著夏少商,滿臉委屈。
「這件事,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夏少商不容置喙的語氣,又拉起李策的手:「策兒,過陣子夏叔便讓你跟玲瓏完婚。完婚之後,你就到夏叔公司上班,夏叔我也老了,日後這公司啊,就讓你跟玲瓏來打理。」
「玲瓏總歸小你兩三歲,不懂事,說了些氣話,你別當真。」
李策,「……」
夏少商越是情真意切,他就越不知如何開這個口。
「策兒,你剛回來,應該也沒地方住吧,就先住你夏叔這裡?」
夏少商吩咐夏玲瓏:「女兒,去幫策兒收拾一間客房出來。」
夏玲瓏不滿道:「爸爸,李策有手有腳,就不能自己收拾?」
「你!」
夏少商又要發火。
李策連忙道:「夏叔,我不住您這兒,已經訂了酒店,也在差人買房子,最多幾日也就妥當……」
夏玲瓏忍不住嗤笑:「李策你知不知道過去七年咱天府市的房子漲了多少倍,你買得起?」
在她看來,李策就是個剛退伍的大頭兵。
就那點退役津貼,在三環內絕對買不起一間廁所!
「那是我的事。」
李策淡淡道。
真沒想到,在他記憶中單純的夏玲瓏,七年後竟是變得如此市儈。
這樣也好。
退掉跟她的婚事,他也就沒有任何負罪感。
改明兒再找個時機,跟夏叔提吧。
便起身告辭。
「夏叔,我還有些事過幾天再來看你。」
「策兒,吃了飯再走?」
李策婉言謝絕,起身離去。
「爸,我去送送他。」
夏玲瓏跟著李策出門,到了門口,將李策叫住。
「說吧,要多少錢你才願意退掉跟我的婚事?」
她冷冷看著李策:「實話告訴你,我已經有意中人了,跟他比起來,你就是個空有皮囊的草包。」
「全天下的男人死絕了,我也不會嫁給你。」
「錢?」
李策統御三十萬北境大軍,有開府建牙之權,麾下產業,遍布帝國。
這玩意兒,早就多到數不清……
「找個時機,我會跟夏叔退掉跟你婚事的。」
李策看著夏玲瓏:「你我自幼相識。在我記憶中,你不是這個樣子的。」
「你現在……讓我覺得醜陋。」
不再多言,轉身便走。
「本小姐……醜陋?!」
夏玲瓏呆愣在那裡。
少女時代,她其實很喜歡李策。
畢竟李策生得好看。
但她現在已經長大。
知道男人光長得帥是沒用的。
那不過是繡花枕頭。
男人最重要的是出身和能力。
沈蒼生若沒死,李策作為蜀州第一首富義子,倒是勉強配得上她這個夏家大小姐。
但現在沈蒼生已經死去三年。
至於能力——瞧李策窮酸樣兒,鐵定在軍中混得極差,說不定就是在部隊餵了七年豬。
她夏玲瓏堂堂夏家大小姐,可能嫁給這麼個破落戶?
「李策,你會主動跟本小姐退婚?」
「只要入贅夏家,你便能少奮鬥三十年,你這個破落戶、可能錯過這個機會?」
「方才那番做派,故作冷淡,是在玩什麼欲擒故縱的把戲吧。」
「真是幼稚!」
想到這裡,夏玲瓏心中對李策,更是不屑。
……
黃昏光景。
山雨欲來風滿樓。
盛天酒店,天府市地標性建築,位於中央大道。
一輛勞斯萊斯緩緩駛來,捲起滿地枯葉。
李策下車,軍靴踩在枯紅楓葉上,發出沙沙聲音。
「少帥,外面風大。」
跟著下來的紅衣女子,眉眼溫柔,給李策披上一件黑色軍氅。
「上面的風更大。」
李策遙望盛天酒店的天台。
大廈高達一百二十八層,抬眼望去,就如一柄利劍直插雲端。
「三年前,義父被四大家族所逼、從這裡一躍而下,全屍都沒留下。三年後,四大家族中的李家,竟是選在這裡,給嫡長女訂婚。」
「李家很囂張,我很生氣。」
李策嗓音低沉,帶著金屬質感。
嗤!
一枚落在他肩頭的枯葉,瞬間化作齏粉。
「少帥,節哀。」
紅衣女子眼眶微紅。
這個男人,十八歲參軍,二十歲便擢升少將……
現年二十五,便執掌三十萬北境大軍,權傾天下。
在她心中——這個男人是永遠不會流露出任何軟弱的戰神之王。
什麼時候,如此沉鬱過?
她很心疼。
「我沒事。」
李策擺手:「紅葉,影衛那邊,查的怎麼樣了?」
「少帥,沈先生的死,從明面上看,只跟蜀州四大家族有關,不過從種種蛛絲馬跡揣測,幕後鐵定還有黑手,影衛還在調查。」
紅衣女子壓低聲音:「四大家族逼死沈先生后,便瓜分沈氏,這三年是愈發鼎盛……不過少帥要動四大家族,一句話就能讓他們化作齏粉。」
「讓他們痛快的死,怎能解我心結,撫我義父在天之靈?」
「要他們命之前,我先誅他們的心。」
李策解下軍氅、緩步走向盛天酒店。
風乍起。
捲起滿地枯葉。
大風如鼓。
天地肅殺。
「小郭,跟上。若有人對少帥僭越……」
紅衣女子比了個手勢,吐出三個字:「殺無赦!」
「喏!」
一個身材瘦削的寸頭青年躬身領命,潛入盛天酒店。
……
今日傍晚,盛天酒店有場晚宴——四大家族中李家嫡長女在此訂婚,盛大隆重。
蜀州諸多大人物,都將出席。
此刻離晚宴開始,還有半個小時。
宴會大廳,便是人頭攢動,賓客滿堂。
男人們西裝革履,器宇軒昂。
女人們穿金戴銀,競相鬥艷。
李策緩步走進大廳,沒有刻意高調,卻吸引許多目光。
「這年輕人誰啊,長得好帥。」
「這氣質,孤雲出岫,卓爾不群……可真是少見!」
「應該不是咱蜀州的吧,沒見過……」
「難道是來自北方大族的世家子?」
眾人紛紛議論。
李策不為所動。
或者說早就習慣。
隨意找個角落坐下。
等著李家的人進場。
他要借李家這個訂婚宴,告訴四大家族——他已歸來。
過去的賬,該算了。
李策再怎麼刻意低調,也有睥睨天下的氣概流露。
這種氣質,最為招惹女人。
大廳中有個一襲白色禮服、亭亭玉立的女子,端著高腳杯,往李策走去。
「是秋雅小姐……」
「看來這個英俊青年,就是秋雅小姐今晚選定的獵物。」
「嘿嘿,秋雅小姐本身就是萬種挑一的大美人兒,身份更是貴不可言,許巡撫的獨女……這樣的尤物,沒有男人會拒絕她的吧。」
滿堂賓客,壓低聲音,窸窣議論。
許秋雅在蜀州貴族圈頗為出名。
因為美貌。
因為出身。
更因為放浪形骸。
喜歡找英俊的陌生男子,來場露水姻緣。
這些男子,也大抵以被她看上為榮。
譬如此刻——看著許秋雅走向李策,不少男子,都頗為艷羨。
……
許秋雅越走近李策,就越能感覺到他身上那種橫絕八荒的獨特氣質。
「這個男人……可比本小姐曾玩弄過的所有男寵,都要優秀許多……」
「也不知道那方面的實力又如何?」
她媚然一笑,春心蕩漾。
到了李策面前,身體微微前傾,有意無意,乍泄幾點春光。
「帥哥,喝一杯?」
李策正在閉目養神。
聽到這個騷媚入骨的聲音,睜開眼,就看到個下巴尖到能戳死人的女子,拿著酒杯。
鼻翼闔動,聞到刺鼻香水味。
忍不住打噴嚏。
連忙掏出白巾,捂住鼻翼。
瞥了許秋雅一眼。
沒有掩飾眼中嫌棄。
「怎麼,不賞臉?」
許秋雅心中泛起怒火。
「你知不知道本小姐是誰?」
李策搖頭。
「你——」
許秋雅那顆驕傲的女王心,被狠狠刺痛。
「我叫許秋雅,蜀州巡撫便是家父,現在你知道了么?」
李策無動於衷。
許秋雅更為惱怒。
她都暴露身份了,這傢伙竟敢沒什麼反應?
難道不該立馬跪舔她嗎?
「本小姐要跟你喝幾杯,這是你的榮幸,更是對你的恩賜。」
許秋雅揚起尖削下巴,像是世間最驕傲、最高貴的女王:「還不把你的酒杯端起來?」
李策搖頭:「我平生只喝三杯酒。」
「哪三杯?」
「上敬天上的英靈,下敬地下的忠骨,中間敬世間的良心。」
李策看著許秋雅:「你不配與我喝酒。」
便掏出一盒粗煙草,取出一根點上,慢悠悠抽起。
雍容到極處,又從骨子裡散發出難言優雅。
許秋雅愣在那裡。
大概三秒鐘。
然後勃然大怒——她堂堂巡撫之女,還不配跟這小子喝酒?!
端起酒杯,就往李策身上潑!
優雅是吧?
雍容是吧?
本小姐不配與你喝酒是吧?!
潑你一身酒,看你還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