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死

()「如果是這樣，那雲貴高原也不是永久的居所，它遲早也會被『烤熟』的啊？」

「不錯。但人類幾乎從來不會去思考那些看似遙遠的事情。就像鴕鳥藏身，顧著眼前就不錯了。」

「這樣說來，人們已開始湧入貴州和雲南？」未名不能不膽戰心驚！

「我不知道，按照我曾經模擬的情景，應該是這樣。」

「那別的地方，像北京和上海，豈不是要變成一座座空城？」

「現在暫時還不會。那裡的人們，還在接受著水電供應的空調的虛假饋贈，他們仍然生活在溫室里。」

「那既然有空調，人們何必捨近求遠呢？人們也不必到貴州了。」

「是嗎，溫室絕不是永久的居所。按我之前的估計，少數人可能已經開始湧入貴州。」

「那也只是少數人，寬廣的雲貴高原應該能接受？」

「但你要知道，全國是三十四個省。這三十四個省中，只要有百分之十的人湧入，雲貴高原就要成為災難之所了。這僅僅是中國，還不包括東南亞熱帶地區數以億計的人！」

「從人類開始提大氣增溫到現在，應該也還不到一百年時間。想不到，這個星球竟然大部分地區都已經不宜居了。人們都湧入雲貴高原，是因為高原地區氣溫都低，都能在大氣增溫的情況下供人生存？」

「那不一定。雲貴高原是例外，青藏高原就不行。」

「為什麼？」

「雲貴高原屬亞熱帶濕潤區，在地形上雖也是高原，但海拔不算高。由於冬季受寒潮影響很小，所以冬春季都相當溫暖；而夏季則受西南季風影響較多，降水又豐，再加上較高的海拔，所以溫度較低。所以在緯度、海拔和大氣環流綜合影響下，這裡幾乎「四季如春」。昆明於是成為『春城』，而貴陽則是『第二春城』。

「而青藏高原就不同。由於海拔高，喜瑪拉雅山脈常年積雪積冰，所以這裡並不是人類的理想住地。但由於青藏高原佔有了中國百分之八十的冰川面積，所以它被稱為『亞洲水塔』和『萬河之源』，亞洲主要河流――黃河、長江、恆河、湄公河、印度河、薩爾溫江、伊洛瓦底江等都發源於此。由於海拔高，溫室效應當初便最先在這裡發生作用，然後波及全世界。按照我們的模擬，現在，青藏高原應該也已經找不到冰川了。」

「冰川全都融化了？」

「我們還沒有去，但我們的模擬誤差不會超過百分之二。現在，在那裡你應該不會再見到冰川。能見到的，應該只有蝗蟲，和別的不知道名字的病毒。」

「那麼，為什麼雲貴高原的氣候沒有變化？」

「沒有變化？怎麼可能。剛才我們在山頂，是臨晨。四十年前，你要是在臨晨時分躺在山頂，恐怕就沒有現在這種溫暖的感覺……」

還有一個字不有說出，但李婭的嘴型已凝固。

在那一瞬間，他們的雙腳都同樣凝固在原地了。

他們同時看見，從路側的巨石後面，那低矮的樹叢下，有鮮紅色的血正緩緩地流出！

沿泥地漫延的鮮血雖已呈強弩之末，但仍然在緩緩地向下浸透。

半晌之後，未名隨著李婭的步伐，緩緩繞過巨石。

在巨石背後，在那一小塊稀疏的草坪上，躺著兩個男人。是兩具屍體嗎？

兩個人並排躺在地上，他們的身體，相隔有一尺的距離。

靠里的那個人面部安詳，像是睡著了。他面部飽滿圓潤，顯然沒有經歷過風霜。從他睡著的面容，可以想見他「醒著時」所享受過的榮華。

「他死了。」李婭在看了一眼后如是說。

然而他的身體完好無損。

所以對李婭的判斷，未名感到吃驚：「他看起來很好，是睡著了？」

「他死了。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中期，要讓人安樂死去，從技術上來說那實在太簡單。這實在已經不能叫什麼『先進』技術了。」

未名左手捏住鼻孔，然後半蹲著身子，將右手伸向那看似睡熟了的鼻孔。

良久，未名縮回手，站了起來。

未名回頭看著李婭，李婭已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