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詭異的畫
名為離落璃的少女,對小丫頭的容忍程度甚至到了讓王川都有些瞠目結舌的地步,這讓他在驚奇之餘,心中也不免有些感慨。
小傢伙在暗無天日的寂死城,度過的時間,就已經是她的全部,在那樣短暫卻又漫長的時光里,孤苦伶仃地度過。
所以,能夠遇到一個和自己同齡的人,額,年齡相近的人,相互之間更加容易建立起信賴的感情。尤其是她還是在離開冥獄之後所見到的第一個,屬於外面世界的人。
就在這時,思考的維繫被咕咕的叫聲打斷,胃部的痙攣讓王川發散的思緒一下子收緊。
聽得不正常聲音的小丫頭,在王川的懷裡咕嚕了一聲之後,就側了側腦袋繼續枕著王川的胸膛睡著。不自覺流著口水的小丫頭,在夢裡也仍舊緊緊地抱著王川,彷彿怕他突然消失不見一樣。
這大概是由於腹黑加毒舌的少女帶給她的心裡陰影吧,在最初的那段日子小丫頭總會在晚上偷偷爬到王川身邊來,然後又被發現了的少女拽回去。長期的拉鋸戰讓王川飽受摧殘,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自己才被少女刻意針對。嗯,說針對也不對,只是她對王川的態度愈發地冷淡了而已。大多數的時候,小丫頭都是被直接鎮壓,畢竟小丫頭的戰鬥力也就比一個萌蠢的小貓咪或者小狗強一點。作為這裡戰力的天花板,少女擁有絕對的優勢,但是她對著小丫頭卻如一個普通的少女一樣。所以偶爾也會被小丫頭抓住頭髮,最後不得不投降,敗在起義的反抗鬥爭中。
飢餓讓王川的頭腦變得清晰了許多,睡意不再,朦朧中手指輕輕滑過小丫頭的臉頰。
夜色比自己想象中沉寂得多,最初醒來的時候,天隕的夜要喧鬧得多,蟲鳴鳥唱,即使是夜晚也依然有鳥獸的痕迹。當然黑夜下的世界,主宰註定是那些細碎鳴叫最後匯成洪流的蟲獸。
喧囂的聲音是極吵的,即使是王川也是適應了很久才能夠勉強入睡,好在因為有腹黑少女沿著他們休息的營地撒下的某種奇怪粉末,所以才只有聲音來叨擾。
想到這裡,王川不禁望向山脊的另一邊,坐落於小山坡上的另一邊是一個類似於帳篷一樣的東西。那是腹黑少女休息的地方,雖說是休息,但是王川猜想她即使不睡覺應該也不會睏倦。畢竟她的實力王川有些捉摸不透,遠遠高過自己,所以他猜測她就算幾天甚至十幾天不睡覺都沒事。
王川也曾問過她這個問題,因為王川自己在步入妖骨境之後,即使偶爾一兩天不睡覺也不會太困。
還記得她的回答是:
「枯坐在井裡是蛤蟆才做的事情,看不到月光也等不到月華照耀,睡覺可不是為了做夢才閉上眼睛的,像你這樣的格局是沒辦法理解本小姐筆下,翩然而至的斑斕蝶舞,塗跡於畫卷的完美的。」
少女的奇怪言語王川已經見怪不怪了,能夠理解的就盡量理解,不理解的也不會不識趣地去追問。
但現在,他的感覺中卻有些不同了,因為周圍的環境太過安靜了。
蟲鳴被掩蓋在月色中,雖然有這種可能,但這裡可是天隕之地,被腹黑少女稱作古禁地的地方。
天隕,這是一個很熟悉又有些彆扭的詞,少女和幻靈面具器靈都稱之為天隕,但王川的記憶里,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卻有著另一個相近的名字,
隕天山脈。
分不清虛幻與現實的王川決定不再去糾結它的名字,他只知道,這裡的危險不是可以一笑了之的。
被幽深的夜幕籠罩,王川看不清遠處的事物,只知道周圍的靜謐,有些慎人。
看著小丫頭的睡顏,刮過她小巧玲瓏的瓊鼻,伸出右手穿過她的腋下,攬過她的小腰,將她抱在懷裡,站起了身來。
小丫頭似有所覺,咕嘟了一聲,無意識地換了個方位,趴在王川的肩上,繼續睡了過去。
挽起她如同嬌小輕盈身子一樣青澀的髮絲,左手向下滑去,抵在她纖細的大腿上,讓她不會因為自己的走動掉下去。然後右手安慰地撫過她的後背,將及腰的青絲輕輕盤繞讓它不再隨風飄起。
深吸了一口氣,王川向著另一側山脊走過去。
明黃色的帷帳在夜晚的微風裡揚起簾角,單調的燈火卻像霓虹燭光一樣閃爍,色彩張揚的帷帳表面繪滿了各種各樣的的圖案,有凶威赫赫,利爪寒光凜然的巨大飛禽,也有張大了巨口,露出滿口利齒的籠罩於黑暗中的魔狼。有從水中探出小半個頭顱,卻佔滿了天空一角的張滿觸鬚,看不清模樣的猙獰海獸。各種各樣的尋常人不曾見過的恐怖巨獸,被匯聚到這樣小小的一副帷幕上,以生疏的畫技圖繪,卻讓看到它的人心生震撼。
仔細一看,卻發現原來是極不協調的畫作,猶如幼兒塗鴉,所有妖獸花鳥都莫名的喜感,彷彿由一些圓圈和方塊圖形堆砌而成。
驚異於這樣古怪的畫技,明明畫作本身拙劣不堪,但是其上呈現出來的氣勢卻難以想象。
見此,
王川不由得想到自己在寂死城中,學到的那個名為觀天訣的特殊法訣,也是由畫而入道,觀想天地,從而用手中的筆畫出天地。
此時的偶然一個念頭,讓王川恍惚間觀想起那帷帳上的奇特圖案來,這是他不由自主的行為,因為在離開寂死城之後他似乎就失去了那種隨意觀想,就可以將之在心湖中映畫出來的能力。準確地說是忘記了該怎麼使用那刻在自己神魂上的觀天訣,所以他在平時就會下意識地去尋找當初的那種感覺。
現在正是如此,
然而,那些圖畫似乎變得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了起來。
那些被繪畫得略帶喜感的巨獸是王川早就看見了的,但是在一瞬間,他卻覺得視野中的光線一下子恍惚了起來。
古怪的孤峰,還有模糊不清的倒映於水中的墨色的月亮。在水中龐大的巨獸陰影之下,水中卻呈現人類的國度,明顯是普通人的城池卻像極了一個被四分五裂的「人」的肢體。而那頭骨之上則隱然成為一個巨大的祭壇,所有的居民都站在台上,虔誠地祈禱。
然而這份祈禱下的人們卻仿若置身於一個巨大的餐盤,正映在那龐大到難以想象的巨獸的藏在水裡的看不清邊界的無垠之口中。
彷彿海岸邊緣的小島,卻住著一群扭曲的妖魔,它們一個個彷彿是被強行從被分割的蟲獸與人的肢體嫁接組合而成,全沒有正常人或者獸的形狀。卻全都衣帶整齊,有說有笑,甚至還可以看到部分怪物在施捨乞討的妖魔。但是施捨的東西卻是人類殘缺的肢體,塗滿血跡的斷臂,臉上印刻著驚恐的女人頭顱。
妖魔居住在陽光之下,到處都充滿了血腥,但是它們臉上的表情卻無比平和,甚至那些彷彿母慈子孝,弟恭兄親,姊妹和睦都顯出感染人的溫馨。
他看到,
母親刨開自己胸腹,將尚是胚胎的人形放在案板上,一邊用如同蜈蚣一樣的手足切割,一邊不顧臉上沾粘的血液看向自己的兒子,目光里透露出溫柔。兒子拖著自己父親的一條腿,用它那蠍子一般的尾巴把殘肢獻給自己的母親,並且像個孩子一樣渴望得到誇獎。
他看到,
長滿利齒的弟弟啃噬著哥哥的頭顱,長著尖尖口器的哥哥吸食著弟弟的臟器。
他看到,
它們在祈禱幸福,和平,豐收。
他看到,
人類像稻穀一樣從田地里長出來,然後被收割。
他看到,天上散發著光芒的是天使,卻是以人的形態存在,背生純白羽翼的天使。
他看到,天使背後連接著透明的繩索,向著天空不斷延伸,不斷延伸,通往無比遙遠,無比遙遠的高處,
在那裡,一隻沒有身體,只能看見猩紅眼睛和血腥獠牙的魔狼,藏身於黑暗中,立足於孤峰上。
比天還高的孤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