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禮成

第21章 禮成

「大哥,不要再叫那個名字,我現在叫,傅凌霞。」凌霞堅定的望向傅凌微道。

「朝……妹妹。」傅凌微終究還是妥協了,「是傅家對不起你。」說完這句,傅凌微便面色沉重的坐下,不再開口。

傅凌微不說話,傅家其餘眾人自然也不敢出聲,整個大廳一時靜的掉根針在地上也能聽見。

「凌霞雖來自洛陽,可前塵往事早已燼滅,望諸位以後不要再提起,謝過諸位了!」說到此處,凌霞對著眾人俯身一拜。

此時燕家的客人終於也明白過來,原來眼前這個面容出塵,眼神堅定的女子,竟是先鎮國王唯一的女兒。

一時之間既為燕家當年敢貿然收留朝廷罪人而十分吃驚,又為眼前這個命運悲劇的女子感到可嘆可悲。

可今日是兩個年輕人的大喜之日,氣氛實在不宜過於沉痛,於是身為主婚人的謝遼摸著鬍子站了起來。

「既然事情已經說開了,我們就進入正題吧,時辰快要到了,還請二位新人各自回屋準備,諸位賓客也隨老夫前去結親的喜堂入座觀禮吧!」

眾賓客互相點了點頭,口中紛紛稱是。

而凌霞則是暫別燕堂風,被早就在一旁等的很不耐煩的燕堂玉帶回了她居住的院子。

紅蓼和喜娘等人早就在那裡等著了,待到凌霞一進屋,馬上把她按進了浴桶里。

經過一番梳洗打扮,凌霞總算被蓋上了大紅色喜帕,眼前一片紅彤彤的,周圍丫鬟婆子道喜的聲音不絕於耳。

「大嫂,你終於成我們燕家人啦。」雖然看不見人,可這裡能叫凌霞一聲大嫂的只有燕棠玉。

凌霞精準的抓了抓一旁站著的燕棠玉的手。

「嫂子別緊張,嘻嘻。」

凌霞莞爾,她沒什麼可緊張的,和燕堂風能走到今天這步,大概就是命,既是她的命,那她就要笑著,十分清醒的面對,絲毫沒有緊張的道理。

「我不緊張,倒是你,和阿羽成婚的時候可千萬別緊張。」

聽到此話,周圍小丫鬟都捂著嘴偷笑,自家小姐和燕羽的事整個燕府是無人不知,無人不知。雖然老夫人還沒點頭,可小姐的爹娘卻是默許的。

「謝謝嫂子……嘿嘿……」燕棠玉從不介意他人說起她和燕羽的事,有時甚至特別愛聽,希望別人多說。尤其是在祖母跟前,他們說的多了,祖母的耳根子或許就軟了,或許就同意他們的事了。

「我有一物想相贈嫂子。」燕棠玉招了招手,她院子里伺候你丫鬟便托著一盤錦帕蓋著的東西走了進來。

凌霞不知是何物,探了探頭,不解的望向燕棠玉。「是什麼東西?」

燕棠玉只是輕笑,自顧揭開那錦帕,木製的托盤裡躺著一根金鑲翡翠的長簪子,這金是黑金,通體古樸,翡翠被雕飾成簡單的雲紋,與金簪混為一體,做工十分的精巧。

「嫂子不要小看這個東西,雖然看著沒什麼特別的,卻是燕家代代相傳的寶貝,傳聞它可以打開燕家先祖的藏寶圖!」說這句話時,燕棠玉附身於凌霞耳邊,聲音又十分的低,加之屋外人聲鼎沸,鑼鼓喧天,所以除了她二人,根本沒有其他人聽到。

「不知玉兒相贈此物有何用意?」凌霞滿眼的疑惑,她更不知道,這種據說能打開藏寶圖的東西,燕家又怎麼會傳給燕家的女子,還被棠玉又這樣隨隨便便的拿出來送給她。

燕棠玉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嫂子莫怪,是祖母讓我拿給你的,她自己不好當眾賜物,若是單獨叫你,大哥又必定詢問,所以才讓我給你送來。如此嫂子既知此物的重要性,又可免引起大哥的注意。」

凌霞聽聞此話,更加疑惑了,她不知道既然是這麼重要的東西,又為何不能讓燕堂風知道。

可惜還沒來得及多問,迎親的人便來敲門了,熱鬧的慌亂之中,凌霞察覺一隻手將那簪子插在了她髮髻之中,瞬間隱藏在滿頭的金銀翠飾里。

而後,她被蓋上鴛鴦戲水紅蓋頭,被紅廖攙扶著走到了屋外,又被傅凌叢屋外背到了成婚的大廳,最後被傅凌微牽著手親自交到了另一雙手裡。

凌霞知道,那隻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是燕堂風的。

隨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三禮之後,她和燕堂風正式結拜為夫婦。

伴隨著眾賓客的賀喜之聲,她被簇擁著入了洞房。坐在灑滿花生核桃的大紅綉龍鳳呈祥的床單上,一對大紅喜蠟熊熊燃燒,不斷竄動的火焰與屋裡擺著的金銀玉器交相輝映,十分的光彩照人。

今天之前,她歷經繁華,又飽受滄桑。今天以後,路亦崎嶇,坎坷難行。

可若有身旁之人相伴,她什麼也不怕。正可謂:

歡慶此日成佳偶,且喜今朝結良緣。

秋水銀堂鴛鴦比翼,天風玉宇鸞鳳和聲。

紫簫吹月翔丹鳳,翠袖臨風舞彩鸞。

不管將來如何,她與燕堂風能有此刻,今生應無憾。

「請公子揭開喜帕,從此與夫人舉案齊眉,風華絕代萬年長。」那喜娘說了許多吉祥話,凌霞都懶得聽,只想著這蓋頭蓋著實在有些悶熱,她也盼著能早點把這東西揭下來。

誰知燕堂風好像並不著急,把下人屏退以後,慢悠悠的在凌霞身邊坐了下來,不知道在幹什麼,半晌沒有說話。

屋外的熱鬧與屋裡的寂靜瞬間形成強烈的對比,凌霞沉默了一會兒,終究忍不住先開口了。她覺得就算是成婚,她和燕堂風也沒有什麼好害羞的,大家都挺熟的。

「堂風,我可以把這個拿開嗎?」凌霞說著就要自己伸手去抓。

誰知手剛伸了一半,便被抓住了,「等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燕堂風的聲音聽起來很平淡,並沒有新婚的欣喜,也沒有什麼疲憊的感覺,彷彿這就是他們平凡的一天罷了。

「你說吧。」其實凌霞也十分冷靜。

「其實,我十分害怕。」又過了半晌,燕堂風終於忍不住開口了。看來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講出的這句話。

凌霞其實很明白他的顧慮,他們這樣的身份,此生註定不會好過。

凌霞低了低頭,深吸一口氣,眼疾手快的自己把頭上的蓋頭扯了下來,眼前瞬間明亮起來,不顧燕堂風有些驚訝的神色,凌霞先打量了一下四周,雕花的金絲綉山河錦繡圖屏風立於屋中央,兩邊一邊是書架,一邊是書案,有許多文玩玉器,雖然也很趁這間卧房,可是一看就知道是新加的,很看的出來燕堂風平日在卧房的活動是在幹些什麼。

「你有什麼可怕的,你三年前敢救我,今天敢娶我,現在才說害怕,會不會太晚了點。」凌霞流氓似的突然扣住燕堂風的下巴說道,「再說了,咱們已經拜堂成親了,你說這些也沒用。」說完咧嘴笑了笑。「燕大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就算燕大公子是譽絕江南的美人,也不至於一點世俗的願望都沒有吧,看見我這樣一個貌若嬌花的新娘,難道就一點也不心動嗎?」

因為拜堂前凌霞的那番話,本來有點不太高興的燕堂風被凌霞這一舉動搞得瞬間破功了。他面上恢復了笑顏,反手將凌霞扯進了懷裡一把抱住,剛想說點什麼,就見面前一個黑影重重的掉在地上。

燕羽滿臉嚴肅的從地上爬起來,又警惕了巡視了一下四周,「公子,此處沒有危險,屬下先告退了。」說完飛快的從窗戶逃了出去,而後就聽見燕棠玉在屋外的大呼小叫。「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不是叫你%¥#*」

凌霞與燕堂風對視一眼,同時笑出了聲。

燕羽如此老實謹慎的一個人,也就是在燕家,和棠玉待在一起時,才會幹出這許多荒唐離譜的事情來。

「堂風。」凌霞主動抓住了燕堂風的手握住,燕堂風的手很好看,手指細長紅潤,指節分明,手心也沒有任何使用兵器而造成的老繭,畢竟有燕羽在,他常年除了拿扇子,很少有需要自己親自動手的時候。

「咱們是夫妻,既然你選擇了我,那不管將來際遇如何,我都會站在你身邊,你也不必擔心不能護著我。」說到這裡,凌霞停頓了一下。燕堂風的面色也再次嚴肅了起來。

「生在帝王之家,有些事是上天早有註定的。若沒有鎮國王府的冤案,若沒有燕家在江寧的潛伏,若我沒有去謝家,若你在棲霞書院不願救我,若你不是你,若我不是我,都沒有咱們的今天。我很相信緣分,也相信老天爺讓我們走在一起,是有他的道理的,不管前路如何,傅凌霞都和你一起走。」

話語內容慷慨激昂,可語氣卻十分平淡,燕堂風看著自己眼前大紅喜袍,嬌艷勝雪的小新娘,正不停的給自己說些安慰的話,突然就感覺自己剛才的矯情很好笑。

人生苦短,喜樂今朝,她的夫人歷經滄桑尚且如何豁達,有她的陪伴,就算他的身上有萬鈞重擔,又有何懼。

「夫人。」燕堂風忽然這樣叫了一聲。

凌霞先是愣了一下,這才微笑著點了點頭,大大方方的應了一聲,「夫君。」

鴛鴦夜月鋪金帳,

孔雀春風軟玉屏。

鸞鳳雙棲桃花岸,

鶯燕對舞艷陽天。

天將亮未亮之際,凌霞忽然渾身冷汗的醒了過來,新婚之夜,她居然做了一個噩夢。

夢裡,她看到一個孩子正不停的哭泣,而燕堂風則憐憫的看著那孩子,想伸手去抱,卻不知道想到什麼忍住了。而後又來到一場喪禮,這次她看見燕堂風雙目緊閉,滿面悲痛。棺材里躺的雖然不是他,卻好似是他十分要緊的親人,朋友。凌霞想仔細看看到底是誰死了,可剛走近棺材,卻又馬上被拉到新的夢境。無助的吶喊,滿地的戰棋,還有暗紅的土地,她看見燕堂風身中數箭躺在地上,她急急忙忙想去抱他,卻被不知道哪裡出來的一個人影一把推開。

這次凌霞看得十分清楚,推開她的是一個濃眉星目的男子,白髮垂腰,穿著一身白衣,套著青色的褂子。惡狠狠的盯著她,一張薄唇緊抿,張口的弧度極為好看,只說了兩個字,「滾開。」

不管哪個場景,總有濃重的悲傷一直環繞著她,尤其是那男子出現以後,竟帶著燕堂風一起飛下了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只留給她一個抓不住的背影以及漫無邊際的心痛。

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凌霞坐起身來,借著窗外照進來的月光凝視了一會兒燕堂風的臉,他睡得靜謐而安穩,白凈的面龐在月光的照射下泛著淡淡的光芒。

不過也還好是個夢,恐是她最近憂思過重,所以才會心神憔悴夢到這些來。凌霞不願去深思夢境里的東西,便挨著燕堂風的肩膀又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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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小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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