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救人
信陽城外,十萬慕家軍在此駐紮,五十里之內,半個飛蟲走獸的影子也沒有。
慕家軍像是一把沉睡了多年的利劍,三年前,利劍覺醒,殺伐天下,所到之處,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再次成為眾人忌憚的對象。
營帳之中,白髮男子靠在羊皮大椅之上,仔細翻看著林雲齊剛剛送來的情報。
林雲齊和慕容朗都出自最先投靠燕家的兩個家族,先後跟著燕堂風平定西戎,收復洛陽,都是北燕的開國功臣。
北燕建都之後,慕容朗依然作為慕家軍的最高統帥跟在燕堂風身後,林雲齊卻沒有如眾人猜想的那樣拿到任何兵權,反而是作為昔日江南林家的繼承人,北燕建國之始便奉上三分之一的家產納入國庫,而後接手了北燕所有的生意,深得燕堂風信任。
林雲齊作為林家林家的嫡長子,一直被保護得很好,之前甚至從未在江南揚名。可從林家投靠北燕的第一天,他就一步一步表現出他極強的各項天賦,不僅把北燕的生意打理得僅僅有條,還在燕堂風的授意下成立了專門的情報部門,往天下四處刺探消息,為燕堂風分憂。
除了因當年的事依舊和燕羽有些不愉快,林雲齊在北燕可謂如魚得水,和掌管慕家軍的慕容朗同為燕堂風的左膀右臂。
「她和傅凌微一行人分開,獨自往信陽來了?」燕堂風靠在椅子上,目光危險的盯著手上的摺子。
林雲齊搖頭道,「也不算一個人,她身旁一直跟著兩個男子,一個是北狄人,一個是中原人。」
「北狄人。」燕堂風視線下垂盯著桌子上的長卷,那是一副女子的畫像,可上面的人只有十一二歲,背景是大雪天的一個小院,女子身上披著兔毛披風,正雙手捧腮盯著院子里的一棵枯樹,模樣天真靈動,嬌俏可人。
畫卷的右下側寫了兩行字,第一行寫的是詩經邶風中的一句,式微式微,胡不歸?第二行只有四個字,寫的是吾妻凌霞。
這副畫像北燕王府隨處可見,不論是議事的書房還是會客的大廳,包括燕堂風的卧室,都懸挂著一兩幅這女子的畫像,並且每一幅的表情姿態都各不相同,有的是在騎馬,有的是在看書,還有的只是靜靜的站著。
不過相同的是每一幅上面都寫了四個字,吾妻凌霞。
林雲齊也用眼睛餘光瞟了一眼那副畫像,上面的彩墨都還未乾,恐怕是剛剛畫的,除了這畫上的女子本人,恐怕所有見過這幅畫的北燕臣子都明白自家王爺的心意了。
「是的……」
「知道了,下去吧。」燕堂風慢慢合上手上的摺子,靜靜的思考著。
這個北狄人首先不可能是元曜,因為元曜已經登基為北狄王,不可能再隻身深入中原,那就只能是一直跟著她的那個叫元四的了。
怎麼這麼多姓元的,陰魂不散。
林雲齊前腳剛出營帳,耳後就傳來摔杯子的聲音,不禁在心中感嘆,就是他這種冷情的人,都被王爺感動了。
為了一個人,十年未娶,今年燕堂風已經二十七歲了,放在尋常人家,已經是好幾個兒女的爹了,可燕堂風身邊,甚至連一個女人都沒有。
兩年前,連他都在他爹的催促之下,娶了同為北燕開國功臣溫家的女兒。
溫家一百年前曾在朝中禮部任職,一百年後的今天,溫余年作為溫家的家主,回到燕家麾下后,依舊擔任了北燕的重要職位,司禮,刑二職,是維持北燕朝廷秩序必不可少的兩個部門。
他的妻子溫余姜正是溫余年的親妹妹。他從前本來對女色之事沒多大興趣,可自從成了親,總是情不自禁想起妻子溫暖的笑和她乖乖在家等自己的樣子。
不得不說成親對他的影響很大,把他從一個張狂無畏的少年徹底變成了一個成熟穩重,思慮周全的大男人,所以他現在就是最最能理解燕堂風的人。
林雲齊順手攔住想要進帳清掃的小兵,「一個時辰以後再去。」燕堂風現在應該不想見任何人。
那小兵感激的謝了林雲齊,王爺的心腹肯提點他,是他的榮幸。
林雲齊搖著頭離開了,當年燕家和林家還在為金陵的一點小生意爭鬥之時,他和大姐還曾在金陵偶遇過王爺,怎麼就沒看出他是這樣的深情。
不過轉念一想,當年那個女子還在他身邊沒離開,那個時候燕家還在,燕家所有人都在,那時候的燕堂風只是一個如太陽般耀眼的少年,所以才不會有機會露出他脆弱而難過的一面吧。
「前方就是信陽!進城!」女子騎在馬上,舉手示意身後同樣騎著馬的兩個男子道。
信陽城現在是在燕堂風的勢力範圍內,旁邊就是傅景陽的勢力範圍阜陽,兩國交界之處,兵馬難免多了些。
凌霞他們光是進城就花了不少時間,城中兵馬雖多,看起來倒也平和,百姓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這裡就是燕堂風管理下的城鎮嗎,凌霞騎在馬上一邊環顧兩旁的街道,一邊漫不經心的想到,來到這裡,勢必又要和燕堂風碰面,不知不覺又是三年沒見了,不知道他過得怎麼樣,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這麼長時間過去,對從前,他也應該放下了,此次她先於傅凌微來到信陽,就是想提前和燕堂風見一面,她不希望看見他們互相殘殺。
燕堂風現在扣下墨陽的人馬,應該是怕墨陽在信陽作亂,凌霞希望跟他解釋清楚傅凌微並無意與他為敵。
「娘,你醒醒,你醒醒啊……娘……」一陣急促的哭聲從路邊傳來。
凌霞朝聲源看去,一群人圍住一個七八歲的男童,男童正趴在一名婦女的身上哭泣,身邊放了兩個貨籃子,籃子裡面放著幾個茄子土豆,想是從鄉下進來城裡賣菜的。
「這婦人怎麼了?」凌霞跳下馬來,找了個同樣圍觀的大叔詢問道。
「不知道啊,突然就倒在地上了,許是中暑了吧。」
六七月的天氣,正是信陽城中最熱的時候。
「青松。」凌霞回頭望向仍然騎在馬上的青松道,「騎馬去最近的地方找個大夫過來。」
「元四把這婦人搬到陰涼的地方。」那婦人躺在路中間,不但阻礙了路上的行人,恐也燙傷了身子。
做完這一切,凌霞又自懷裡掏出了幾兩銀子塞到男童手裡,囑咐他大夫來給他娘看病以後付銀子。
做完這一切,才在路人的稱讚中騎馬離開。
「姑娘長這麼漂亮,還如此菩薩心腸,真是個好人啊……」青松學那些路人說道,有這樣的主子,他也很自豪。
凌霞不在意的搖搖頭,救人一命,本分罷了,一個男童當街哭泣,卻沒有一個人伸手幫他,無助又凄婉,當年若是沒有元曜,她說不定比這個男童更慘。
帶著元四青松找地方住下以後,凌霞先跟掌柜的打聽了一下墨家軍駐紮在信陽何處,傅凌微和傅凌仁在後面集結軍隊,所以速度會慢上很多,她一定要在傅凌微來之前和燕堂風談妥,否則為了墨陽,傅凌微可能真的會和燕堂風開戰,這不是她願望看到的。
「明天我會出城,元四跟我一起去,青松就留在城內,一旦大哥來信,馬上親自來通知我。」
打聽清燕堂風的行蹤以後,凌霞馬上做好了部署,燕顧門的人在離開岳陽之時如願被凌霞遣散了,只有少數不願離開的人,凌霞也不強求,仍然讓他們留在岳陽,或許有一天還能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