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第一箭客
「先生,慕寒他會不會?」
話到嘴邊,林寶欲言又止,如此輕易,便讓辛若言將慕寒帶走?
他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辛若言得意忘形的嘴臉,在林寶腦海中揮之不去,一口黃牙幾乎要咬碎,這般助長辛若言的囂張氣焰。
讓他覺得聶府上下,已然是軟柿子,想怎麼捏便怎麼捏?
慕寒尚在的時候,還有威懾力,眼下……情況變得如此糟糕,秦道禾難道沒有想到?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與他拼個魚死網破。」李三雙手抓住輪椅的護手,五指由於過度用力,顯得有些蒼白。
在李三看來,將慕寒交由辛若言處置,秦道禾也是為了保全聶府其餘眾人,這才迫於無奈吧?
聶府靈堂前,秦道禾與林寶等人,目送辛若言離開之後,李三與竺破便蠢蠢欲動,彷彿辛若言的性命,就在他二人股掌之間,隨時都可以拿捏,
「我與竺破,今夜便是要了辛若言的狗命。」
「若要殺他?今日怎會輕易放他離去?」若能不戰而屈人之兵,何須動刀動槍?秦道禾在某種程度上,與聶琰是一類人。
二者最大的區別在於,只要能達到目的,聶琰無所顧忌,無所不用其極。
秦道禾有所為,有所不為,心中似有一份堅持,不論何時何地,不論任何處境,他都不屑一顧。
「眼下,即便我們有意止戈休戰,辛若言必定也不會善罷甘休。今日先生沒有答應為辛戚沺醫治,他絕對會另謀出路,讓先生就範。」
林寶臉上閃過一絲憂色,這幾日時間,他身上的衣袍,似乎都寬大的許多。
一張還算肥碩的面容上,神情只介於精疲力倦與一籌莫展之間。
「況且,現在慕寒不在。」並非林寶小覷李三與竺破的實力,實在是慕寒的修為之高,讓林寶如同泰山崩於前,亦能不動聲色。
聶府中,秦道禾不顯山露水,聶琰智謀超群,慕寒是一柄鋒銳無比的利劍,所過之處,無不讓人聞風喪膽。
眼下,聶琰中毒身亡,慕寒鋒芒黯淡,僅剩秦道禾一人,恐怕是獨木難支。
自從虎牙山上,與聶琰一同下山,一路順風順水,林寶從未像如今這般頹喪。
也並非他妄自菲薄,覺得自己技不如人,亦或者面對辛若言,無計可施,而是他一介書生,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些許謀略似乎也顯得微不足道。
「慕寒不在又如何,打殺辛若言,不過是舉手投足之間的事情……先生。」李三一臉不忿,轉而看向秦道禾,試圖從輪椅上起身。
只見他眉目微凝,額頭瞬間有細密的汗珠冒了出來。
李三身上的傷勢雖好的七七八八,但那些劍傷上的劍意,卻不曾完全清除,無時無刻在阻礙著他的修為恢復。
「我去便好。」右手輕輕按在李三的肩膀上,竺破臉上肅穆,語氣平淡如水。
「你等眼中,便只有打打殺殺,方能解決問題?」秦道禾冷哼一聲,頓時讓三人噤若寒蟬,
「且不說今日來的那漢子,實力僅比你二人差了一線。你們可知,那老者是何等實力?身份又是何人?」\0
若不是十年前被陰謀迫害,以秦道禾的實力,抬手間,不論是凌正南,亦或者那劍道高手,頃刻間便是灰飛煙滅。
如今,不但不復從前,還身負重傷,十餘年時間難以治癒。
那壯碩漢子,眾人自然知曉實力不俗,但與竺破相較,還是略遜一籌。至於那老者,林寶倒是印象頗深。
一路上不言不語,神色看似恭敬,卻有所保留。關鍵時候,居然膽敢打斷辛若言與秦道禾的對話。
而且,此人容貌年邁,卻給人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眉宇之間,深藏著一抹警惕,對聶琰與秦道禾,似乎也格外關注。
竺破眉頭微皺,顯然是對那老者不甚關注。
李三若有所思,暗自懊惱。
他一味的為難辛若言,倒是對後者身邊的人,有所忽略。
若不是秦道禾提起,他幾乎要忘記,辛若言身邊還跟著一個其貌不揚的老人。
「先生此番提起,我倒是想了起來,此人從入門開始,便有些拘謹,特別是辛若言,懇求先生為辛戚沺醫治的時候,他變得尤為緊張。」
林寶頓了下,目光中夾雜著一抹急切與不解,「只不過,我至今並不明白,這是為何。」
眾人面面相覷,喬熏衣與譚思涵也是蓮步輕移,與四人靠近。
譚思涵回首看了靈堂一眼,眼神複雜,辛若言來勢洶洶,她不顧安危,前來報信,結果卻無濟於事。
僅因聶琰一句口頭諾言,譚思涵回報的已經足夠多了。
「那時慕寒還在,他自然不敢輕舉妄動。」秦道禾雙眸微眯,視線在眾人身上一轉,與譚思涵擦肩而過的瞬間,頗有些複雜。
這世上,情債最為難還,也不知聶琰何德何能,居然能讓這等女子傾心。
「於都一別,我們一直尋不到他的蹤跡。前些時日,於將軍回報,說他在禾豐州現身過,卻一直不曾尋到。想不到,會以這般形式再次相見……」
秦道禾略顯唏噓,
「此人倒也了得,居然還懂得易容之術。」
與尋常商人相比,凌正南還真是極為特殊的存在,不僅有商人獨有的姦猾,還有江湖人士特有殺伐,更有能屈能伸的隱忍。
與辛若言相較,凌正南要更難對付的多。
譚仁盛這等鼠目寸光之輩,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易容?」李三驚詫,又是易容,又是於都故人,他驚呼道:「莫非是凌正南,或者凌飛宇易容的?」
「凌飛宇雖有些拳腳功夫,但先生已經說了,此人的修為不在竺破與你之下,必然就是凌正南。」
林寶驚駭莫名。
凌正南的修為,何止不在竺破之下,甚至要略勝一籌。
此刻的丟了道心的竺破,更不是凌正南的對手。
秦道禾頷首,輕聲道:
「凌正南一身橫練功夫,除了腋下的命門,已然是刀槍不入。有他在辛若言身邊,你二人貿然前去,除了徒添性命,別無他用。」
雖是實話,卻讓李三與竺破異常難受。
竺破的短槍黯淡無光,李三劍傷未愈,二人算是強弩之末,確實不是凌正南的對手。
可既然秦道禾已經看穿凌正南的身份,為何不當面拆穿,有慕寒在,何愁不能手到擒來?
「先生既然已經識破了凌正南的陰謀詭計,為何不當面拆穿,還讓辛若言帶走慕寒?」李三頗為不解。
殊不知秦道禾所圖為何。
不僅李三蒙在鼓裡,便是喬熏衣等人,亦不能理解秦道禾的做法。
如此大好機會,放虎歸山也就罷了,還要賠上夫人,甚至損兵折將?
林寶支吾其詞,秦道禾神色如常,眼中卻有一道鋒芒閃過,
「凌正南大費周章,與辛若言連決而來,便是為了確認大人是否真的已經死了。」
在於都時,凌正南飽受煎熬,屢次在聶琰的陰謀計策中,狼狽而逃。
即便是聶琰的死訊傳入凌正南耳中,不曾親眼所見,他亦不敢輕信,
「因為大人,他才變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大人若在,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踏足此地。」李三冷哼一聲,對秦道禾的話很是贊同。
好好一個人,只可惜長了一雙眼,不懂識人辨物不說,還時常看不清事實。
喬熏衣的眼神一暗,「所以,先生不動聲色,是為了將二人一網打盡嗎?」
一旦凌正南確認聶琰的死訊,聶府上下的戒備便形同虛設,他絕對不會錯過這等天賜良機。
既然與辛若言合作,自然不能坐視辛若言獨善其身,凌正南必定辛若言捆綁在身上。
想法雖然不錯,可慕寒不在,這二人若真的找上門來,如何抵抗?
秦道禾看了譚思涵一眼,後者雖一心撲在聶琰身上,可畢竟還是外人。
就在他猶豫不決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一道急切的聲音,
「秦先生,門外有人求見,說要帶譚小姐回府。」
譚思涵也是冰雪聰明,借台階而下,與秦道禾等人告別,視線落在靈堂內,依依不捨……
此番告別,譚仁盛必將對她嚴加看管,此後再想見聶琰一面,比登天還難。
目送譚思涵蕭瑟的背影遠去,秦道禾內心頗有一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內疚。只見他嘴角盪開一抹苦澀的笑意,
「其實,慕寒夜襲望春樓,是凌某故意放任的,為的便是給辛若言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好讓他登門。」
秦道禾語出驚人,
「好在,他並未讓我失望。」
冷風呼嘯而過,天色越漸昏暗,眾人瞠目結舌,心中對秦道禾的目的,愈加迷茫。
原來,這一切都在秦道禾的算計之內。
那麼……慕寒之所以入獄?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不過,轉念想想,若沒有秦道禾的默許,慕寒就算再衝動,也不至於在這風口浪尖上,在大庭廣眾之下行兇。
以他的修為,何處不能讓辛一埋骨?
與此同時,禾豐城外,兩匹身材健碩的黑馬,在夜色中賓士,其中一人背上背著一把長弓,神色冷峻,
「姐,既然聶琰都已經死了,我們還來做什麼?」
「小姐不曾交代。」
「上次來去匆忙,這次定然不能錯過,勢必要與慕寒一較高下。」
「你不是他的對手。」
黑衣女子不屑一顧,男子頓時惱羞成怒,雙腿猛然一夾,身下高頭大馬發出一陣嘶吼,身形瞬間越過女子,
「胡說,我可是贛江府第一箭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