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一表人才
「公子這次……為何要親自涉險!」
春風樓中,一對佳人立於閣樓穹頂,柳若沉面色平靜,言語間夾雜著淡淡的埋怨,對男子的不請自來,有欣喜,也有憂愁。
「事急從權。」男子擺手,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眉眼上下打量眼前這秀麗女子。忽然,他柔情似水,道:
「這些年,委屈你了。」
柳若沉心中一緊,僅有的怨念,煙消雲散。目光落在男子俊逸的面容上,眼中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
二人相識至今,悠悠歲月十餘載……男子臉上始終帶著這種病態的蒼白,瘦弱的身子,猶如風中殘燭,彷彿隨時都可能熄滅。
清風拂過,柳若沉額間髮絲飛舞,眼中僅能容下男子一人。對上男子柔和、黑白分明的雙眸,她愈發沉迷。
「於都也不是第一次前來,大張旗鼓,反而弄巧成拙。」男子輕咳一聲,避開柳若沉的目光,
「這次,恐怕是真的,那個人也來了。」
男子眼中冷芒一閃而逝,與病態的嬌弱截然相反,柳若沉心中驚然,纖細修長的玉手微微一顫。
似乎感受到對方細微的情緒波動,男子拍了拍她搭在肩頭的細嫩手背,語調平和,「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
柳若沉蹙眉,繞到男子身後,推動男子身下的輪椅,目視窗外,「這次是因為什麼?」
「斷玉續骨膏。」
「若沉在於都多年,從未耳聞。」
「這不怪你,他若有心隱瞞,即便是我,也無法尋到蹤跡。」男子雙眸微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那人的消息,
「我已派柳葉去查探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0
「尋了這麼多年,我早就不抱希望了。」
「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可我始終堅信,他還活著。」
柳若沉突然沉默,時間總能掩蓋一些東西,比如希望……
這時,門外傳來一道聲音,是男子的貼身侍從——林木成。他朗聲道了一句,「公子,該喝葯了。」
便躬身在門外等候,不敢逾越。
「進來吧。」男子輕聲回應,林木成端著一碗漆黑湯藥步入閣樓,躬身將托盤舉起,與肩持平。
男子面色平靜,端起湯碗,望著苦味四溢的葯湯,怔怔出神,遲遲沒有下飲。
林木成依舊低頭,「公子,趁熱。」
林木成輕車熟路,看樣子,也不是第一次催促男子按時喝葯。
男子嘴角一勾,將湯藥飲盡,一滴不剩,然後目送林木成退出閣樓,自嘲笑道:「當年,若沒有他,我恐怕早已是一堆枯骨了。」
有句話,他一直隱藏在心理,不曾對任何人明說。那個人的生死,不僅關係到當年的真相,更讓男子日夜掛懷。
很快,他隱去眼中的鋒芒,再次變得柔弱不堪,「這次事罷,你便隨我回去吧。」
似乎知道柳若沉心中憂慮,男子再次開口,語氣不容拒絕,「他們欠下的債,是應該收些利息回來了。」
柳若沉欲言又止,男子心思深沉,讓她琢磨不透。
「姑娘……」
與此同時,屋外傳來林媽媽的聲音,將柳若沉即將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壓了下去,「是林媽媽。」
男子頷首,柳若沉蓮步輕移,打開房門的瞬間,林媽媽便急聲道:「姑娘,聶大人來了。」
聶琰?
自從聶琰設計折斷凌飛宇的手腳之後,便沒有在春風樓出現,除了在醫行天下醫館與凌正南發生衝突之外,幾乎閉門不出,怎麼又突然尋上門來了?
「他要見我?」柳若沉下意識撇了屋內一眼,心道:「難道是沖著公子來的?」
「聶大人並非獨自一人,還帶了幾名衙役,來勢洶洶,說要見樓上的客人。」林媽媽並不知曉男子的身份,僅僅知道是柳若沉的特殊客人。
柳若沉心中一突,還未來得及多想,聶琰的聲音便從樓下傳來,「白日宣淫,還真是有雅興啊。別看了……跟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一樣,丟不丟人,還看……李三,你好歹是本官的得力手下。還有你,謝維,哈喇子擦一擦,唉……」
這個登徒子,柳若沉氣急,冷哼一聲,「尋個說辭,先攔著他。」
柳若沉反身回到閣樓,「公子,是新上任的知縣聶琰,說有要事要見你。」
「見我?」男子面色微沉,目光落在柳若沉吹彈可破的面容上,疑聲道:「他為何要見我?」
柳若沉搖首,「不知,此人與尋常官吏不同,若沉看不透他。」
「哦?」男子皮笑肉不笑,「小小一個于都縣,居然還有你看透的人?那我倒是要見見他了……這一路,我也聽聞一些關於此人的傳言,有說他與小人同流合污的,也有言他清正廉潔,褒貶不一。」
「不盡其然……聶琰雖算不上大奸大惡,但絕對也不是好人。」柳若沉冷哼一聲,對上次聶琰的輕薄,懷恨在心,
「而且,此人的行事風格,不安常理出牌,上任至今,著手調查呂府滅門一案,與前任知縣劉青山、於都首富凌正南周旋,明明看似處於下風,卻偏偏佔盡便宜,處處透著古怪。」
男子眸中微光閃爍,頓時笑道:「呂府滅門案,原來如此……」
「公子知道他此次前來,所謂何事?」
「若是沒有猜測,定然是因為呂府滅門一案,此事說來話長。林媽媽阻不了幾時,你讓他進來便是。」
「可是……」
「無妨。」
柳若沉還欲爭辯,忽然一道身影從窗外閃爍,飄進廂房,立在男子身後,男子笑道:「柳葉也回來了,你且寬心。」
「聶琰手下的身手不弱,務必護公子周全。」
柳葉一襲黑衣,面如寒冰,對柳若沉的囑咐嗤之以鼻。
不多時,聶琰便與柳若沉並肩走進閣樓,兩人四目相對,一瞬間,嘴角均露出笑意。
聶琰心道:「相貌堂堂,可惜是個殘疾人……」
男子心道:「一表人才……哪有傳言那般不堪?傳言果然只能耳聞,不得信以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