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第372章 南皮城主
他將少女擁著,不過片刻便閉上了眼。
自是不會睡的。
有太多的事情噩需等待他去做,有許多的事情沉甸甸地壓在心上,他又如何能睡得著……
眉目間,便平添了幾分憂愁。
馬車不知何時已悄然停了下來,有人揭開上了鎖的車門,見得裡頭清俊少年郎擁著一個似已沉沉睡去的少女,便露出一個十分曖昧的笑容來。
這一行人自入了城主府後,便被司馬顒安排著去了偏僻的小院——自然,游氏少女所處的院子是不會與游鳳青在一處的。
她被司馬顒安排在自己的院落里。
老婦不知何時已被人連哄帶騙地弄走了,只留下一個小小的姑子滿面驚惶地縮在金碧輝煌的屋子最角落處,手中緊緊將垂下來的紗幔一角握著,彷彿是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
天真如小鹿的眼睛里此刻閃動都是不安。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雖不懂,但一個人被洗乾淨了扔在這裡,總歸不會是什麼好事便是了。
但,那個令她發自內心覺得恐懼的人卻始終都未出現——不過這並不能叫提心弔膽的少女鬆一口氣,反而讓她更加緊張了。
似一隻腳被高高地懸在半空中,彷彿隨時都要落下來似的,搖搖欲墜地在她頭頂上,不知何時會猛地一步重重踩在她頭頂上,叫她魂飛魄散……
月亮,已悄悄地升高了。\0
今夜是滿月,月亮高高地掛在天上,將一切都照得亮堂堂的。
那是一層十分聖潔的光輝,給所有暴露在外的東西都披上一層神秘的銀紗,又帶著某種夜晚才特有的涼意,便叫人覺得十分熨帖了。
但,那個本該出現在這間屋子的人卻始終沒來。
司馬顒素是急色之人,每每得到一個新人,都是十分急不可耐的。對於這個他一見便覺十分心悅的少女自然也是這樣——他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親近少女,又哪裡捨得叫她一人獨守空房。
但他來不得。
這時,他正在城主府的正院中,被一張十分重要的事情絆住,根本脫不得身。
南皮城不過是一個小城,土地十分貧瘠,縱種了糧食,也多是癟的,此地不能豐產,導致許多人都吃不上飯,人人都有一張發黃且乾癟的臉。
自是餓的。
南皮城主身份尊貴,享一城之富,自與饑民們十分不同。
但即便是這樣,每每歲末入京朝賀時,無論是他的穿著打扮,還是錦衣華服,始終都是被人嘲笑的那個。
他貧窮到了一種幾乎令人覺得可悲的地步,縱他想使一使撐住的威風,也不過是有心無力罷了……
他是司馬氏最偏遠的分支,除貧窮外,並不得重用,因自小看慣了人間疾苦,便令他有了與其餘司馬氏族人截然不同的性子。
那是一個老好人。
看不得人間疾苦,卻不肯與司馬衷請命——事實上,便是請命,也是無用的。
此前朝政一直為趙王司馬倫把持著,因司馬倫素信重孫秀,所有的上疏都要經孫秀之手過一遍才能到得司馬倫手中。
孫秀這人,南皮城主是知曉的。
那人雖是在家修行的居士,卻並不清心寡欲,府中養了無數美婢艷姬不說,日常出行時,無論帶的仆婢,還是乘坐的坐騎,總是洛陽城最華貴最精美的那個。
孫氏一族早在三國時便已衰落,距今起家也不過十餘年,本是根基淺薄的人家,出手卻十分豪富,倚靠的自然不單是只能勉強度日的俸祿。
孫秀胃口極大,每每有人上疏時,只有開出了一個好價錢,才能叫他將摺子遞上去。
南皮城主素來無財,自然賄賂不起孫秀——縱他巨富,也絕不會向孫秀奉上半個銅板。
他雖不過是小城城主,血液裡頭流淌著的始終是皇室血液,縱要低頭,也絕不會向一個外姓人低頭!
司馬顒便是那個時候出現的。
司馬顒鎮守邊城,本該是苦寒之地,卻不知為何出手甚是大方,叫他這經受了貧窮許多年的人實在覺得眼熱……
縱不為自己,便為了南皮百姓不至於流連失所,叫他的子民不至妻離子散,凍餓而死,那本高高昂起的頭顱便也不得不低了下去。
這種事,一旦開了頭,後面接受饋贈便越發地坦然起來。
於司馬顒,南皮城主總覺得欠了他許多,在面對這個衣食父母時,自也覺得隱約抬不起頭來——至於對方一些小小的諸如收留個把人,或是安排一個院子這種小事,做起來自是十分得心應手的。
不知不覺中,南皮城主已向司馬顒投誠。
便如此刻,他縱因南皮之主的身份坐在高位上,也不過在敬了一輪酒之後便不敢再說話了。
下頭坐著的兩個人,他一個都惹不起,只好如一隻沉默的鵪鶉般縮著脖子,只恨自己塊頭過於打眼了些,不能讓下頭的二人注意不到。
下頭坐著的,一個是擄了游鳳青並宣華公主的司馬顒。
另一個,卻穿一身青裳,本該是十分寡淡的顏色,卻因主人的氣度不凡反增添了無數的光華。
那是寬衣大袍的文士服,被穿在一張面容與中原人迥異的胡人身上,卻絲毫不讓人覺得違和,反而有一種十分相得益彰之感。
彷彿那衣裳就是為他量身而造。
劉曜這人,早年被拘在讀書台中修身養性,便將周身的胡人才有的武勇淡去,反而多了幾分江南文士才有的風流。
但他卻不若江南文士那般虛弱。
這個人,從來都是十分努力的。潛心修學之外,於武技上,也從來不肯荒廢一日。
多年來的勤耕不綴造就他一身令草原女兒移不開目光的肌肉,流暢且豐滿,雖不得晉地女兒歡心,但在草原上,卻是最令人痴迷的那一種。
多一分則過,少一分卻不足。
劉曜除現任妻子外,還曾有過一位未婚妻,兩個少女雖有著迥異的面容和性格,但對上劉曜時,心情卻總是一樣的。
都是恨不得將自己的心掏出來雙手捧到他面前,任他或踐踏或珍視都無怨無悔……
區別不過在於石勒之妹沒有一個好兄長,便早早地死了。而後來居上的那一位,卻有父兄疼愛,得以成為這位小將之妻,入主他的後院,甚至因此而為他帶來不小的利益……
司馬顒目光不過在劉曜身上一掃,便哈地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