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救命之恩重如山 銜環結草應有時 (4)
馮智誤以為北瑤龍辰已然從慕容雲端那裡知道了事情的經過，所以結結巴巴道：「末將該死，可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我們若不那樣做，你就會跟著陳霽林謀反，那樣的話雲中百姓就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那我的家人又與此事何干？你們為何要去殺害她們？」北瑤龍辰怒不可遏道。
「將軍可還記得前些時日我曾給你彙報過的事？」馮智一字一頓道。
北瑤龍辰想起了前些時日此人曾跟他說過，說他有一個老鄉在陳霽林的府里當差聽到了一個內幕消息，說陳霽林近期將要謀反，因此馮智便勸說北瑤龍辰先下手為強除掉陳霽林。
可北瑤龍辰卻不信，他當面去問詢陳霽林。
「陳大人，末將聽說你要在這雲中稱王，不知有無此事？」北瑤龍辰問道。
陳霽林先是一驚，但很快又平和了神色，幽幽道：「龍辰老弟果然消息靈通，是有這麼一說。」
北瑤龍辰著急道：「也就是說陳大人準備謀反了?」
陳霽林鋝著鬍鬚，緩緩道：「這只是一個門客所言，他提出了造反的三利和不造反的三弊，既然老弟來了，你幫我斟酌斟酌。」
「造反就是造反那還有什麼三利三弊？」北瑤龍辰義正言辭道。
「龍辰不要著急，等老夫把話說完嘛！老弟不妨耐心聽聽。」
陳霽林緩緩說道：「這三弊中，第一便是如若不造反的話只會等死。當今朝政把持在奸臣牟國忠手裡，只要不是他的人都會遭到排擠或陷害，其他的官員暫且不說，目前僅各地節度使和副將里就有幾個遭到了迫害，輕的被蒙冤下獄，重的被誅滅九族，所以我們這些人遲早都要遭到他的迫害。」
「其二，如若不造反的話只會牽累家人。家人一旦因為我們的不作為而跟著受害，我們將有何顏面面對我們的列祖列宗？」
「其三，如若不造反的話只會讓雲中百姓遭受苦難。一旦我們遭受迫害，牟國忠必會將他的心腹派到雲中來，他是什麼樣的人他身邊的人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如果真是這樣，那雲中百姓豈不是處於了水深火熱之中嗎？」
陳霽林把早就想好的話說了出來，因為若是北瑤龍辰今日不來找他，他也會尋機試探北瑤龍辰的態度。
「那三利又是什麼呢？」北瑤龍辰問道。
陳霽林見北瑤龍辰主動詢問，料想他已心動，於是眉飛色舞道：「一是可以避免出現前面所說的『三弊』；二是我們可以建立自己的王朝，到時榮華富貴還不是信手拈來；三是只要建立王朝後施行仁政，我們名垂千古都是小事，百姓過上安寧富足的日子才是關鍵。」
說完后陳霽林得意洋洋地看向北瑤龍辰，卻見其臉陰沉得似乎都要揪出水來，於是斂起笑容，沉聲道：「龍辰覺得有何不妥嗎？」
「當然不妥！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們作為臣子的豈能因為有了奸臣就做出謀逆之舉？我們當務之急應是清君側，拔掉牟國忠那顆毒牙！」北瑤龍辰肅容道。
陳霽林聽北瑤龍辰如此一說，既失望又擔心，失望的是北瑤龍辰果然不願跟他一起造反，擔心的是北瑤龍辰手握重兵萬一他向朝廷揭發自己或從中阻攔該怎麼辦？所以，他頗為尷尬地笑道：「看來，龍辰與老夫的看法一致，所以我臭罵了那個門客，把他給轟走了。」
「那就是說大人並不打算造反了？」北瑤龍辰問道。
「老夫怎會做出這種行為？甭說皇上就是老弟也斷不會答應的。」陳霽林說道。
北瑤龍辰聞言后一楞，尷尬地點了點頭。
從陳霽林那裡出來后，北瑤龍辰陷入了沉思。從今日陳霽林的話語和神態來看，他隱隱感到那些什麼「三利三弊」分明就是陳霽林的心聲，只是找了一個所謂的門客作為借口罷了。
「既然我今日亮明了自己的堅決態度，那他定然會更加防範甚至謀害於我。那我該如何處置此事呢？如實稟報朝廷？可又沒有真憑實據。把陳霽林控制起來奪取雲中大權變被動為主動？可他是雲中節度使，我這樣名不正言不順地去做又跟造反何異？」
想到這裡，北瑤龍辰作出了三個決定：一是將自己的家人送回老家以防止她們受到牽連；二是明面上不去招惹陳霽林，暗地裡則做好各方面的防範準備；三是在馮智等人面前不透露自己的真實想法以免泄露出去從而給了陳霽林收拾自己的把柄。
所以，北瑤龍辰回到軍營后便把馮智叫來狠狠地罵了一頓。
馮智自是又氣又狠，他見慫恿北瑤龍辰起事無望便決定自己單幹。當下他便糾集了十多名志同道合的弟兄準備潛入雲中城刺殺陳霽林，可根本就沒有任何機會。
但無意中他從在陳霽林的府里當差的那個老鄉嘴裡得知了一個情況，那就是陳霽林要把北瑤龍辰的家人給接回來，至於原因卻不得而知。
思慮半天後，馮智想到了一條妙計，那就是到半路上去綁架北瑤龍辰的家人，將她們擄掠到別處並製造被殺死的假象，然後嫁禍給陳霽林，從而倒逼北瑤龍辰與陳霽林對著干，從而讓陳霽林造反的陰謀夭折，待大功告成后再將北瑤龍辰的家人給偷偷放回來。
只是萬萬想不到的是半路上居然殺出了一個程咬金，讓慕容雲端他們三個小孩無意中破壞了他們的大計。
當馮智把事情的經過和意欲綁架北瑤龍辰家人的緣由說出來后，原本異常憤怒的北瑤龍辰反倒平靜了下來，因為他憶起了很多往事。
馮智是跟他最久的老部下，隨他出生入死多年；馮智每次戰鬥都捨生忘死地衝殺在最前面，導致身體留下了無數條傷疤；在一次戰略轉移中，他們遭受到敵人的伏擊，北瑤龍辰深受重傷，馮智為了營救他導致自己的妻兒被敵人殺害……
想起這些，北瑤龍辰便將架在馮智脖子上的刀拿開，輕輕地扶起馮智，幽幽道：「有什麼事直接給我說便是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馮智見北瑤龍辰不僅沒有殺害之意反而對他客客氣氣，心裡內疚至極，忙伏地叩首，感激涕零道：「謝謝將軍不殺之恩，末將縱使肝腦塗地也難以回報，今後末將定當以將軍馬首是瞻。」
頓了頓馮智又說道：「只是陳霽林他終究要造反，我們該怎麼辦？」
北瑤龍辰並未回答他這個問題，卻著急地問道：「我的家人如今在何處？」
「這個、這個末將不清楚。」馮智說著轉身看著慕容雲端，「夫人被這個小孩給救走了。」
「她們在陳霽林的府里。」慕容雲端急忙說道。
北瑤龍辰驚訝地問道：「她們為何在那裡？」
「是陳霽林和他的夫人把她們騙過去的，想以此威脅將軍跟他們一起造反。李夫人無法脫身所以才派我來通知您。」慕容雲端回道。
「原來如此！」北瑤龍辰恍然大悟道。
馮智聞言后頗為激動，他第一個嚷嚷道：「將軍你看，我說那個陳霽林要造反吧，你還不信，我們現在就去宰了他，把李夫人她們給救出來。」
北瑤龍辰橫了馮智一眼，沉聲道：「我說過陳霽林不反嗎？」
馮智想了想，北瑤龍辰確是沒有明說過，頓時臉色有些尷尬，只好換著話題道：「但我們只有這幾百人該如何去營救李夫人她們？」
此時北瑤龍辰的一個副將接話道：「北瑤將軍，不如我們回軍營去召集弟兄們把這雲中城給圍了，看他狗日的陳霽林敢不放人。」
北瑤龍辰搖了搖頭道：「我們現在並無陳霽林造反的確鑿證據，如若這樣做的話，他很可能倒打一耙污衊我們造反。到時不用朝廷派兵來陳霽林首先就把我們給滅了，更談不上營救我的家人。」
「那北瑤將軍你就假意站在陳霽林一邊支持他造反，等他把你的家人放了后再找他算賬也不遲。」那名副將建言道。
「不可，絕對不可。」一個稍顯稚嫩但異常堅定的聲音說道。
諸人一看卻是慕容雲端。
慕容雲端一字一頓道：「這樣會毀了北瑤將軍的一世英名，而且在造反沒有成功之前你們認為陳霽林會放了李夫人她們嗎？」
慕容雲端頓了頓又續道：「肯定不會，他一定會找各種借口把她們留下來。所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北瑤將軍只有到陳霽林的府里走一趟。」
「什麼？到陳霽林的府里去？」馮智驚訝道，「小孩，你跑來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到最後居然是讓將軍往火坑裡跳，你是何居心？」
「馮將軍不得無禮！」北瑤龍辰呵斥道，他轉身看向慕容雲端，微微點頭，幽幽道：「此一時彼一時，這個小孩說得沒錯。之前我們毫不知情也沒有準備，可如今卻不一樣，我們完全可以將計就計。」
言罷他喚來自己的副將耳語了一番。
那個副將立即拍馬返回軍營。
馮智似乎並未看出北瑤龍辰的意圖，訝異道:「難道將軍真的要到陳霽林那裡去？你這去可是送死啊！」
北瑤龍辰盯了馮智一眼，意味深長道：「因為我還沒有十足的證據確認陳霽林造反，所以我必須去看看究竟后再作打算。否則，將無端惹起紛爭，最終受害的還是雲中百姓。」
「可將軍這一去，若陳霽林謀害你怎麼辦？」馮智憂心忡忡道。
「既然他們要以我的家人來要挾我，那就說明他們對我還有一些幻想。所以，我們只要做好萬全準備便是……只是我們這麼多人恐難全部進入陳府，到時有個風吹草動也不好辦。」北瑤龍辰說道。
馮智一聽立即雀躍道：「那末將現在就去找我在陳府的那個老鄉，讓他悄悄把我們帶進去。若有變故，只要將軍一聲令下我們即刻就動手。」
北瑤龍辰見馮智做事終於開始周詳起來，遂滿意地點了點頭。
當下，北瑤龍辰帶了兩名親兵準備進城，而其他的幾百人則在馮智的帶領下先於北瑤龍辰進城。
馮智一行前腳剛一走，北瑤龍辰身邊的護衛長便擔憂道：「將軍就如此信任馮智？」
北瑤龍辰沉吟道：「其實他骨子裡還是跟我們一條心的。」
「可他之前還想綁架李夫人她們，所以說他自始至終根本就沒有把將軍您放在眼裡。而且他若是跑去給陳霽林通風報信我們可怎麼辦？我們不能將身家性命寄托在馮智那個小人的身上……」護衛長憂慮道。
「馮智雖不把我放在眼裡可他把大是大非、把雲中的百姓放在眼裡就足矣。」北瑤龍辰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