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趕集
「這不還守著丘陵老林子嗎?還能餓著人?」
天衣不明白了,整個鎮背靠著綿延千里的太行丘陵,林深樹密,怎麼能餓著人呢?林子里好東西多了,野果子野菜還有動物。
「你說這話,要是叫咱庄的人聽見了,還以為你不是咱這地方的人呢。」
馬嬸子笑起來,轉頭看看路上三三兩兩的人,衛家莊單號逢集,今天正好是衛家莊開集的日子。閑著無事的庄稼人,都喜歡到集市上湊熱鬧。馬嬸子壓低了聲音,
「你都回來兩年了,沒聽過嗎?咱陸家莊後面這片老林子是被下了詛咒的。就是餓死也沒有人會輕易進去。」
「你開什麼玩笑。馬嬸你可真逗。前天晚上還有昨天我都進林子過。有什麼詛咒。要是真有詛咒,我媽讓我進林子撿柴,家裡也沒人說不要我去啊?」
天衣不以為然,這老林子要真有問題,她不知道。張春花和陸家人不可能不知道。前天晚上張春花讓她進林子撿柴的時候,全家人並沒人阻止她啊。
「我的娘啊。天衣,我們庄的人是會進林子撿柴挖野菜打野物。可是莊裡人都知道,林子再往北齊著咱庄北的那座小橋,有一條小河一直穿到林子里。那條小河就是個界,沒有誰會過界到北面更深的林子去。以前也有一些年輕小夥子不相信。追野物過了界河的,結果再也回不來了。老人們都說那是吃人的林子,裡面有精怪。」
「這樣的話大家也都信?」
天衣笑了。都什麼時代了,這樣的話也有人信。
「老祖輩子傳下來的。誰能不信呢。你沒有注意到嗎?不管外面天寒地旱,過了那條界河就不一樣了。甚至有時候界河那邊下雨,這邊地都是乾的。」
天衣皺眉,馬嬸這樣一說,她才想起來。這兩次進林子的時候,她的確發現了一個怪現象。靠近莊子的林子地上乾旱,草木枯黃。但過了界河就不一樣了,水草豐美,鳥聲深鳴。她剛一開始並沒在意,低著頭挖草藥,過了界河草藥就多起來,她就一直進入到了裡面。那天在石洞里,外面明明是電閃雷鳴、大雨傾盆的。她腳是都是泥,可是到了莊裡卻連地皮都沒濕。當初她並沒在意,以為是六月天車轍子雨現象呢。現在回想一下,的確有不對勁的地方。
「你們也去趕集啊。上來吧。」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驢車噠噠聲。兩人一轉頭,天衣看到姥爺趕著一輛驢車。驢是頭老驢,車是輛破爛的木架子車。車上放著兩個大柳筐。
「老蠻去集上賣草藥啊?」
一個庄的人,不管大人小孩子都叫姥爺老蠻,因為是外姓,也稱不上輩份。馬嬸子笑著說。
「上來吧,坐車快一點。」
老蠻憨厚地笑,看著天衣和馬嬸子坐上車,對著天衣說,
「大侄女,昨天真是謝謝你了。我家那口子一直念叨著,要我去你家感謝呢。我想著你媽在家,也怕你大娘看見再吵嘴。一直沒敢去呢。」
聽著姥爺叫自已大侄女,一臉謙卑地笑,天衣心裡難受極了。
「您的年紀我應該叫一聲爺爺呢?你可不要叫我什麼大侄女。再說事情不平有人管,我也是做了該做的事。」
咦,
天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了,而且還是一套一套的,蠻有理的。馬嬸子不由轉頭看了一眼天衣,晨光下,那一張小臉洗地乾淨,雖然皮膚黑黃了點,但眉眼間透出從前沒有的神韻。這丫頭怎麼一說親,整個人都變了。以前人前總是低著頭不說話,誰也沒有仔細看過這丫頭的長相。現在看來,馬嬸子不由心想,這丫頭眉眼還怪俊的。等以後嫁了人,再長開一些,就是個標準的俊閨女了。雖然以前這丫頭總是躲著人不說話,可是畢竟是在城裡長大的姑娘,就是和莊戶人家的丫頭不一樣,從骨子裡透出一種氣質來。
「那可使不得,使不得。」
老蠻吃驚地連連擺手。
「那有什麼使不得,爺爺,你這筐里都是草藥嗎?你是到集上擺攤賣,還是有專門收的機構?」
老蠻看到天衣背簍里也放著草藥。
「你也要賣草藥嗎?」
天衣還沒回答,馬嬸立馬接了話,
「你這丫頭,馬上就是嫁人了。賣什麼草藥。你可聽清了,林子千萬不能再進了。」
老蠻一聽到這話,吃驚地停了車,緊張地望著天衣,
「你可得聽馬嬸的話。你過界河那邊的事千萬不要讓莊裡人知道。」
看著兩個人緊張成這樣,天衣不理解了。
「為什麼?」
「你可知道什麼樣的人才敢過那界河?你可知道過了界河的人,莊裡人會怎麼對她?」
馬嬸責怪地看著天衣,
「我剛才怎麼叮囑你的,你還打聽這事。咱一個庄只有兩個人進過界河,一個是庄東頭的鐵匠,他既是個鐵匠又是個獵戶。為人殘忍膽大,有人說他老婆是他打跑的,也有人說他老婆被他打死了。是個殘忍可怕的人。莊裡人誰也不和他來往。還有一個就是這個吳老蠻。他們是對孤老,別說過界河,就是去陰曹地府轉一圈,也沒人問。」
「天衣你可一定要聽馬嬸子的話,千萬不要讓人知道你過了界河采草藥的事。」
吳老蠻一臉擔憂地看著天衣。天衣笑了,
「哎喲,你們不要擔心我了。你們也不想想,我要嫁的是什麼人啊。那可是衛家莊的衛東青。他不比界河還可怕。」
兩人立馬無語了。馬嬸也無言以對了。是啊,衛東青那樣邪乎的人,媳婦都剋死兩了,這丫頭都敢嫁。過了界河又怎麼樣呢?畢竟都是老輩子的傳說。誰也沒親眼見過了界河的人結果怎樣?可是衛東青這個大活人,所有人都親眼看到了。他娶的兩媳婦死了,大家也都是親眼看到的。
「你一個采草藥的,怎麼不把自已的腿治治呢?」
吳老蠻坐在前面趕車,一隻腳踩在車頭上,天衣看到了露出來的腿,青筋暴出,皮膚下一團團鼓出的疙瘩。有些地方已經潰爛了。這就是莊戶人家常說的老爛腿。以後會越來越厲害。
「我只是跟著死去的爹學認過草藥,知道哪些是能賣的草藥,哪些是毒草不能碰。我不是醫生,不會治病。再說我這腿也是老毛病了。哪個莊戶人沒有點小毛病,不礙事的。」
「老蠻子你就是嘴上說地好聽。誰不知道你就是心疼錢。以前掙工分,你一個人的工分要養活你和瞎婆子兩人。現在分了單幹。你好好攢幾年錢,也把你的腿病治治。」
馬嬸是個嘴熱心善的人。
「分了單幹好,我好好伺弄那幾畝地,再賣些草藥。過兩年攢了錢,我就帶我老婆去大城市大醫院看眼。讓她在死前也看看這個世界,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