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山門守夜

「各位師兄讓我好找。師父說了。遲到的三位師兄只把拜帖遞了，罰今晚山門守夜。」

哦，青竹海果然名不虛傳。溫言非常不厚道地笑了。大齊國太子，暗夜司少主開學第一天就被罰山門守夜，這傳出去，已經夠雷人的了。居然還要罰老大。若干年後，三界共主青丘帝皇開學第一天被女人刺傷，還被罰山門守夜的消息絕對是四海八荒第一八封要聞。嘿嘿。

「我們家主子受傷了，我——」

衛炎上前為自家主子說情。

主子受傷了，還要罰山門守夜。何況主子居然會被一凡人女子所傷，這事也太過匪夷所思。自然這些事都不能在這地方直接解決。

「師父說了，青丘狐族王子受傷，賜葯在此。三人在此守夜，隨從先進山安排食宿。」

哦？

溫言心裡咋舌，青竹海果然與眾不同。這還沒報到呢，主持師父就已經知道主子會受傷。這也難怪，據說大齊國國師玄素，天下聞名的卦師就是這次青竹海講學的三位助講法師之一。玄素聞名天下，在青竹海也只是一個助講法師。那三位大法師更是深不可測。

「謝過師兄，西城領罰。」

西城太子都如此說了，他手下人自然不敢多說什麼。太子殿下和少主一起在此守夜，自然也有照應。那個孤獨的狐族王子，又受了傷，自然不是什麼威脅。暗夜司和東宮之人都不會多嘴。溫言他們呢？東青一個眼神，他自然領會。一行人散去。

夜風吹來，山花漫香。

青竹海的山門前，一道山石牆，一座竹木大門，前後竹林片片，風吹過竹林發出的聲音，在空曠的山野里，越發凄厲。夜晚的青竹海是鬼怪妖魔的世界。以往遠遠近近都是各樣的禽鳴獸吼，今天卻例外，除了山風明月，竹林聲聲，一片死寂，似乎那些山魈野獸都在懼怕著什麼，半點氣息也不敢發出。

「你在這裡休息，我為你守夜。」

西城用大氅鋪在一片山石上，讓天衣坐上面休息。他戒備地看著坐在旁邊山崖上的東青。

夜風裡，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天衣皺眉，那個叫東青的狐族少年坐在高高的山崖之上，任由他身上的傷口流血，全然不去處理。明明離得很遠，天衣卻感覺到那少年的眸光一直鎖在她的身上。那戲謔的眼神讓她心神不寧。

「殿下休息，天衣為殿下守夜。」

天衣低眉，一副謹遵禮法的樣子。這樣子的天衣讓西城既窩心又無奈。天衣六歲入東宮服侍在他身邊。直到十歲成人禮離開。整整四年，他們朝夕相處。在人前，她喊他太子殿下。在人後，她總是一臉嬌憨地喊他太子哥哥。

那時候，生死掙扎，人心黑暗的後宮，天衣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暖色。

他喜歡她，不知是從她離去開始的。還是從她剛進宮開始的。

他喜歡她，不是當妹妹那般喜歡，也不是當侍從那般喜歡，而是當女人那般喜歡。這是天衣離開的那年，他準確弄明白了自己的情感。

但他不敢接近天衣，也不會示愛天衣。

因為，他是大齊國的太子殿下，等待他的路，註定是鋪滿了鮮花、鮮血、荊棘的路。成者為王，敗則死。

他還沒有登上大齊國王位的那天，他絕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他最愛的女人是誰，因為那會成為他的弱點，他的軟肋。

他不能讓天衣成為他的敵人攻擊的對象。

為王的路，註定坎坷而艱難。

幸好，老天有眼，天衣是暗夜司的繼承人，這一生註定無情無愛，不會愛上別人，也不會嫁給別人。只能一生守護著大齊王室，守護在他身邊。

這讓他既感覺到幸福，又感覺到凄然。

當然，西城太子從來也沒有想過，他要放棄王位，他要放棄天衣。這兩個，他都不會放棄，也不能放棄。

因為王位不是他想放棄就能放棄的。他一出生就註定為王的命運，不成功便只能死。

而天衣也不是他想放棄就能放棄的，因為他的心早已不再是他的，這一生只能看著天衣。

所以，王位和天衣，他絕對，這一生，全部都要得到，全部都要守住。

嗖，

寒光一閃，一條毒蛇被斬斷。天衣和西城皺眉，風中有腥味，不是狐族王子的那種帶著濃香的血腥，而是一種另一種讓人想嘔吐的血腥。

「太子殿下，請站到我身後。」

毒蛇、毒蟲、毒蟾蜍……那麼多，在暗夜裡蠕動著，向他們湧來，不管斬殺多少，依然源源不斷，彷彿被什麼驅使一樣。

「別怕，我不會讓它們傷你。」

西城淡然一笑，揮扇擋在了天衣的身後。兩人背靠著背，看著越來越多的毒物……

她每斬一個毒物，毒物死去地上就化出一片花朵。越來越多的花朵……

直到天衣聽不到身後西城的聲音，轉身，只看到茫茫一片花海。天地一片淡淡的白，不是天的光，也不是夜的黑。她是殺毒物殺得忘了路，誤入了這片山林嗎？天衣四處張望，一片無邊的花海，好熟悉的感覺。絕境山，這是她永遠不會忘記的地方。

十六歲，父親交給她的任務是掌管這片山林。除以這片山林的妖物。這可是一片遠古林子，沒有人知道有多大，也沒有人知道有多少遠古的妖物。只知道天下除妖人，進去后能出來的，從來也沒有。但她沒有退路，這是父親的命令，是她作為未來暗夜司繼承人必須要走的路。她的前面只有無邊的林子和不知名的妖物，她的後面除了她的影子什麼也沒有。她只能靠自己，要麼死在這片林子里，要麼活著走出去。

她受傷，她掙扎，她拚命。那是她人生中第二個噩夢。

她人生中的第一個噩夢，當然是十歲成人禮進入萬妖塔的噩夢。

她明明在青竹海，怎麼一轉眼就來到了絕境山呢？二者可是相差幾百里呢？難道這是幻境？西城太子被隔在了幻境之外，所以她才看不見西城太子，也看不見青竹海山門了。

天衣站住，前面花海盡頭，出現了兩棵樹的影子。

頭碰著頭，根連著根，枝葉相依的兩棵樹。

樹上坐著一個白衣少年，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那個狐族王子，叫東青的少年，他居然有如此能力，竟然製造出如此幻境。而這幻境還是由她心生。這少年，他居然能夠洞察她的內心。看來，剛才那些毒物應該是他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