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最後時光
明日子時,鸞鳳殿長亭內,本座會親自來接你。
若是夏思瑾看見這金字傳書心底還有戒備和疑惑的的話,那看見「本座」兩個字時,就徹底打碎了她的疑惑與眼下擁有的所有。
所有的柔情與相守,都終將成為泡沫,變作那海市蜃樓,南柯一場夢。
「還好是明日,還有時間。」
夏思瑾像是自我催眠般低聲念叨著,然後看著字跡已經消散的空中出神,隨後自嘲一笑。
因為之前的休沐耽擱了太多事情,所以巫墨軒最近一直都很忙,經常子夜才會回鸞鳳殿,進殿門時,所有的寒氣都化學水珠浸濕在衣裳里。
只是今夜回來,他明顯覺得夏思瑾有哪裡和從前不一樣,只是又說不上來。
那種不安在他心頭警鈴大作,可另外一個聲音卻又在告訴他,一切都很安好,一切都相安無事。
夜裡夏思瑾難得地主動一回,待殿內安靜下來,巫墨軒擁著夏思瑾準備睡去時,先前的不安又竄了上來。
他一邊拍著夏思瑾光潔的後背,一邊溫了聲音在她耳畔輕輕開口:「思瑾,今日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話音落下,巫墨軒明顯察覺到懷中人身形僵了片刻,可她開口時卻又說的否定。
「不曾,只是今日看書時看到些故事讓人難免悲傷,有些走不出來罷了。」似乎是怕巫墨軒不信任她,夏思瑾頓了頓又再次開口勸慰著,「若是有事我會告訴你的,你還不相信我嗎?」
黑暗中,夏思瑾那雙紫色瞳孔熠熠生輝,不知不覺間竟讓巫墨軒的心安定了下來,他擁著夏思瑾輕輕應了一聲然後便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清晨天色還未亮,巫墨軒就起了身去上早朝,走前特意叮囑宮婢莫要吵醒夏思瑾,讓她多睡一會兒。
夏思瑾昨夜睡得一點都不安穩,直到三更鑼鳴之後才淺淺去睡,巫墨軒走時就醒了過來,但睡意沉沉便又再次睡了過去,等醒時,已經快到午膳時間。
巫墨軒早就下了早朝回來,正坐在她屋裡翻看那些話本子,聽見動靜連忙放下手裡的書朝她走過來。
「可是要起身了?若是覺得不舒服就再睡會兒。」巫墨軒伸手扶住夏思瑾,幫她把裡衣穿上,然後取下外袍給她披上。
夏思瑾低低笑了兩聲,伸出手拍了他一下,言語間帶著調侃和促狹。
「虧你說得出來再睡會兒,這馬上都要午膳了,再睡一覺,我便可以直接用晚膳了。」
「若是不想再睡,那便起身吧,我讓人端水來洗漱。」
「好。」
夏思瑾穿好外袍走到盛了熱水的銅盆前洗漱好,然後便坐到桌前準備用膳,巫墨軒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揉捏著。
許是被揉得煩了,夏思瑾抽出手拍了他一下,這廂卻只輕笑著揉了揉她的發,然後便捏著筷子安靜用膳。
今日不知道怎麼了,巫墨軒竟難得沒有泡在茗書閣里,反倒是卧在夏思瑾的鸞鳳殿內處理事務,而且今日處理得異常快,天還沒黑他就已經結束了政務,專心陪著她。
夏思瑾瞥了眼靠在自己身邊的男人,慵懶地道:「你今日怎地這般清閑?」
「最近太忙都沒時間陪陪你,剛好今日不算特別忙,就想著回來陪陪你。」巫墨軒抿了口白茶,看著她時,眉眼彎起一抹清淺的笑意。
夏思瑾只看著他失笑一聲,隨後低下頭繼續看書,只是那低下的頭中閃過一絲悲涼。
如今已是二月,春風還帶著幾分刺骨的冰涼,像刀子般刮過人的臉,還有熱情的心臟。
今夜巫墨軒覺得許是昨夜夏思瑾太累了,便只安靜地抱著她沉入夢中,可懷中的人卻沒有絲毫睡意。
殿內燃著安神香,是夏思瑾向來喜歡的那支,青煙徐徐升起,飄散在大殿的每一個角落。
等巫墨軒徹底睡熟之後,夏思瑾才挪開他的手下了床,穿好自己的衣袍,用一根羊脂玉簪將頭髮挽起,然後坐在桌前磨著墨。
她提筆在梅花小箋上一筆一畫地落下每一個字,雙目乾澀得難受,卻沒有半點想哭的感覺。
待最後一個字落下,夏思瑾吹了吹信紙,待紙張干透她才好好地折起來放在巫墨軒旁邊的枕頭上,然後轉身打開殿門走了出去。
殿內安神香依舊燃燒著,床上人雙目緊閉,眉間儘是安詳,只是沒過多久就蹙起了眉,顯然是在夢裡看見了什麼不願看到的東西。
夏思瑾出了鸞鳳殿便穿過空蕩蕩的院子朝長亭走去,長亭內一片黑色衣袍隨風飄揚。
天帝看見夏思瑾如約前來,勾著唇笑了:「我還以為眼下濃情蜜意,你會不來了。」
夏思瑾涼薄地看他一眼,面上沒有任何情緒:「答應你的事,我自然會做到。」
「當真是個乖孩子。」
天帝眼中閃著意味不明的光,但夏思瑾只冷冷瞥他一眼,眸中閃過不耐。
察覺到她的厭煩,天帝又是幾聲輕笑,隨後便伸出手,廣袖在空中劃過一抹弧度,一如她來時那般,空中就那樣出現了一扇門,泛著和來時一樣的淡藍色光芒。
夏思瑾眼底閃過遲疑和猶豫,天帝離她不過一步之遙,自然是沒放過那些細微的神情。
他看出她的猶豫,只斂去面上笑意,淡淡開口:「若是時機到了,你還能回來。」
可夏思瑾卻是嘲諷一笑,笑靨明媚地看向他,一字一句儘是冰涼刺骨:「說得好聽,可這時機,誰知道多久會到,說不定是我老了,又說不定是我死了。」
這回天帝神色微微一怔,隨後大笑兩聲,搖了搖頭,道:「丫頭,該走了。」
夏思瑾蹙眉,然後扭頭看向身後的一片空曠,縱使已是二月,可依舊帶著冬日的死氣與肅殺,還有幾分凄涼蕭瑟。
她慘笑一聲,然後頭也不回地踏著步子走進了那扇門中,纖細身影也逐漸被那淡藍色的光芒吞噬。
這夜,巫墨軒又做了個長長的夢,只是不再是夢見夏思瑾穿著大紅喜服朝他走來,而是看見她穿著一身墨藍色長裙踏著輕緩的步子離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