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青蘿復生揮劍斷情 龍離一怒水淹涼山(3)

碧蓮仙子微微一笑，將手中蓮花置於胸前，那蓮的鮮紅與她青翠衣衫對比鮮明，在弱水暗波里留下絕美一幕。

「仙姑，呂上仙……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呢。」碧蓮仙子輕笑道，「你們可還記得昔日我姐姐說過，她的神魂被南極仙翁藏在弱水，已歷七七四十九劫，尚差一場功德便可飛升？」

何仙姑點點頭道:「不錯，的確如此。」

「你手中的蓮花便是方才我和仙姑看到的那一朵，想不到她竟是盛放紅蓮魂魄的器皿，怪不得會有飛升之兆。」呂洞賓語罷，又仔細看了那蓮花幾眼，「只是她無肉身，如何是好？」

碧蓮仙子素手輕輕撫過蓮花，搖搖頭道:「我來此之前，孟章神君已指點過，他說姐姐與我本是蓮胎，自然也需蓮花做肉身才好。」

「如此甚好，當年哪吒三太子被毀去肉身，還是太乙真人以蓮花為他重塑的肉身。紅蓮也有此機緣實屬不易。只是，再好的肉身都抵不過最初的『火玉紅蓮』。」何仙姑明眸輕凝，忽又鄭重道，「既然碧蓮仙子來了，那麼我們便可以想辦法把青蘿仙子的一魂一魄引回本體，從而化解雙姝奪舍的劫數。只是，我有一個問題始終想不明白。」

呂洞賓奇道:「什麼問題？」

「你當真不知道？」何仙姑好笑道，「這個問題不也正是你所想要知道的嗎？」

呂洞賓不好意思地撫了撫鼻子，看了碧蓮仙子一眼，終道:「為何，你的容貌如此肖似牡丹仙子？」

碧蓮仙子一愣，旋即嘆道，「那時候青蘿仙子的一魂一魄已經被注入我的體內，但因為我倆並不相容所以本能地會去爭鬥，去奪取屬於自己的生存機會，彼此都十分煎熬。有一次，在我們正纏鬥時，忽然被一個女子的哭聲吸引，便停下來聽她說些什麼。原來，那女子便是白牡丹，也就是牡丹仙子。當年她為了你三跪九拜要去紫竹林求菩薩救你。」

猛然觸及往事，仙呂二人俱是一震。

只聽得碧蓮仙子繼續道:「從她斷斷續續地哭訴中，我們得知了你們的往事，她一直在說『對不起，洞賓，是我的自私害了你』，還說什麼『仙姑答應過我，一定會照顧你，你一定要等我回來』，我會求菩薩救你……那時候，那時候我以為是你呂上仙負了她，所以心裡還憤憤不平呢！」

呂洞賓神色浮現出一抹稍縱即逝的黯然，靜靜道:「那後來呢？」

「後來王母娘娘為了更好地保護青蘿仙子，要將我從一個普普通通的花妖提拔到她身邊做貼身女仙，我便幻做她的模樣啦，想著哪一天若是在天上見到那個負心的神仙，一定要幫她出這一口惡氣。」碧蓮仙子「噗嗤」一笑，「所以後來芙蓉塔邊，我故意讓仙姑看到你糾纏我的那一幕，誰讓你對仙姑那麼好，好到白牡丹一度認為仙姑才是你的良配。我便以為你移情仙姑才拋棄了白牡丹啊。我之前的記憶被人封印，只是青蘿仙子與我日益相爭過於厲害，衝破了封印，我才恢復了記憶，在天庭上認出了紅蓮。」

何仙姑聽罷，只覺又好氣又好笑，但更多的是對牡丹仙子的懷念。

當下三人皆不再言語，只是向弱水深處疾飛。

不消多時，三人遠遠望見弱水底隱約有一身姿絕妙的女子兀自垂目深睡：皎白如玉的面容上說不出究竟是哪裡美，但就是這樣一張容顏，只一眼便叫人再也移不開。那女子雙眼緊闔，神色安詳，身著白色流紗水袖裙，長而飄逸的碧綾披肩，青絲四散浮在水中，整個人看起來分外柔美動人。正是青蘿仙子！

呂洞賓道:「我們試試乾坤移魂大法，看能不能將青蘿仙子的魂魄先從碧蓮仙子體內引出。」

「好！你施法，我來為你護法。」

語罷，何仙姑召喚出蓮花萼，輕輕移至呂洞賓身後，又道:「碧蓮仙子，雙姝奪舍本就兇險，況且青蘿仙子的魂魄在你體內時日已久，恐一朝分離，難免猶如削骨剜心之痛，你待會兒千萬要忍著點兒。」

碧蓮仙子秀眉微蹙，輕咬銀牙道:「好……」

呂洞賓雙手虛合，凌空化了個大大的「卍」字，那「卍」字隨著他不斷變幻的招式漸漸旋轉成金色圓球，緩緩地飛入碧蓮仙子體內。

碧蓮仙子眉頭輕鎖，不自覺地攥緊雙拳。只覺那金球在自己心尖兒來回滾動，一陣陣錐心之痛幾欲令人站立不穩。何仙姑忙伸手扶過她，柔聲道:「別怕，再忍忍……終究是要過這一劫的。」

那金球在碧蓮仙子體內來回遊走，但見一青一碧兩個魂魄彼此背對著緊緊依附在一顆蓮心上。那蓮心外觀若蓮子，僅有拳頭般大小，如何能夠同時容納兩個魂魄呢？因此，這兩個魂魄為了自己不被擠下去總是互相推搡，互不相讓，此即謂「雙姝奪舍」。

碧魂究竟要強一些，指著那金球對著青魂冷冷道:「這身體本來就是我的，你豈能鳩佔鵲巢奪了我的去？還是速速隨它離去吧。」

青魂嘆了口氣，歉然道:「此非我本意，是我對你不起。可是，我的精氣也已經快要被你吃盡了，哪有力氣自己出去？若再如此下去，我便要魂飛魄散了。我不怕死，畢竟我已死過一次了……可我還有重要的事情必須親手了結。」

「我看這金球似乎也束手無措，想來是你在此處已久，我倆的魂魄相連，它不知該如何決斷，那該如何是好？」說至此處，碧魂輕嘆一聲，「我從沒想過傷害你，可是……皆不由我所控……」

青魂又道:「我明白，只是這乾坤移魂大法雖好，卻不是如此簡單就能使我們分開的。除非有一個人能離魂進來，操縱這個『卍』字訣，從你我二人相連之處一力斷開。」

碧蓮仙子一手緊緊捂住胸口，一手仍舊緊握蓮花，疼地直冒冷汗，她微微抬眸，看了何仙姑一眼，虛弱道:「不行……青……青蘿仙子說……」

「讓我去吧……」

一個輕柔的聲音適時響起，三人俱是一震，但觀碧蓮仙子手中的蓮花忽然掙脫開來，輕旋著向上飛去，周身的紅光愈發強盛，霎時間映襯地這三千弱水猶如火海一般妖冶。

那蓮花在眾人的舉目中緩緩輕旋，花身卻漸漸稀薄，不消多時便幻做一個紅衣墨發，膚白貌美的女子來。那女子梨渦淺笑，眉目如畫，額心之上印有紅蓮一朵，更為她添了幾分不俗的美麗。

碧蓮仙子心中一顫，千年的等候啊，終於可以讓她有機會為從前的過錯來贖罪了，她嘴角輕搐，獃獃地看著紅蓮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容，抿唇淚目道:「姐姐……」

紅蓮微微一笑:「蓮兒妹妹，好久不見。待我助青蘿仙子一臂之力，咱們再好好說話。」

「這麼說，你有辦法？」何仙姑說罷，又看了看手中蓮萼，嘆道，「紅蓮，還未恭喜你重修人形，將入仙途。」

紅蓮忙施禮道:「說起來還要多謝仙姑和呂上仙，你們歷盡千難萬險來救青蘿仙子，也便是於我和蓮兒有莫大的恩情了。」

仙呂二人詫異道:「此話怎講？」

「二位有所不知，我們本是青蘿仙子以仙法精心養成的並蒂蓮子，千年前玄女娘娘聖誕之日，青蘿仙子便將我們作為賀禮送給了玄女娘娘。玄女娘娘得之甚喜，只因鳳凰山不適宜蓮子生長，她便將我們種在了灕江。」紅蓮娓娓道來，「青蘿仙子對我和蓮兒妹妹來說如母若父，今日，便是該到了我們報恩的時候了。」

「原來你們之間竟還有這樣一段淵源。也好，我和仙姑進去只會增加碧蓮仙子的負擔，於青蘿仙子也大有不利，而你蓮身剛塑，魂魄又屬水性，可減輕雙姝奪舍的痛楚，正是你去最合適不過了。」呂洞賓說罷，雙手劃出一道好看的太極弧，將紅蓮魂魄送入碧蓮仙子體內。

青魂與碧魂爭鬥方歇，正在喘息之際，卻見一紅衣女子翩然而來。紅蓮驀然目睹青蘿仙子芳姿，內心著實歡喜，本欲先與她話幾分昔日恩情，再好生拜謝一番，卻見青魂已近透明，虛弱不堪，心知事不宜遲須得速速行動，忙對著她輕輕一拜:「紅蓮見過青蘿仙子，還請仙子恕我無禮之罪。」

說時遲，那時快，紅蓮以何仙姑傳授之仙法，施咒驅動仍兀自旋轉的金球，但聞一聲輕叱，那金球迅速從青碧二魂中間劃過。

一陣青煙滾滾升騰而起，無聲的撕裂讓碧蓮仙子痛苦不堪，幾欲放聲大哭。那青魂終是隨著金球緩緩地離開蓮心，飄入弱水。見此情形，呂洞賓並不敢有絲毫怠慢，忙強力施法，以助青魂歸位。許是離體太久，那青魂在弱水裡飄飄蕩蕩卻始終無法回歸。

而碧蓮仙子早已痛暈了過去，幸得何仙姑施以安神咒，終能稍得片刻舒緩。

「洞賓，須得快，青蘿仙子的仙身已無法支持多久了……」何仙姑秀眉緊鎖，心中著實難安。

呂洞賓又何嘗不急？他一邊施法，一邊看了一眼青蘿仙子，沉吟道:「看來，只能出此下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