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12月25日(三)
將眼下迫在眉睫的事情安排妥當,陳旈奇感慨道:「相比其他老牌聚落,咱們紫楓基地市真的落後這麼多嗎,他們居然已經掌握了以人為的方法製造如此大規模的獸潮……而我們現在,連應付每年自然形成的獸潮就已經拼盡全力。」
副官在旁解釋道:
「雖然這三波獸潮有人為的因素,但我們根據對現場痕迹的一些分析,還有根據過往年份、在這次獸潮形成如此規模之前對這片區域的信息采點,我們能夠得出一個結論。這三波獸潮並非他們憑空製造出來的,而是因勢利導而成。」
「因勢利導而成?」陳旈奇好奇的看向他。
「對。」副官肯定的點了點頭,道:
「真要說來,我們基地市隨時隨地都在遭受的從荒野四面八方涌過來的獸潮,獸潮從沒間斷過。只不過,巨大部分規模小於千隻,甚至百隻都不到,這樣的規模,別說稱不上『潮』,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浪衝擊,其附近的力量根本不用藉助任何外力,就能將之徹底消滅,動靜擴散不開,沒有任何損失,反而像是主動送上門的資源,在尋常的統計中,我們也就沒把這些歸入『獸潮』之列。
而根據歷年來的統計,在這個時間段,基地市外的這三個區域,恰是小規模獸襲最密集的區域,因為其恰是荒野中幾個區域的連接帶,荒野中的交通樞紐,有幾次甚至形成了規模達到萬頭以上的獸潮。
而這一次,根據我們搜集到的那些殘留製劑的軌跡,能夠大致判定出其使用的區域範圍,一對比就發現,這些區域的重疊度極高,而再配合著各區域殘留的製劑種類不同,就可以得出一個明確的結論,那些暗處的敵人是將高度密集於這幾個區域的獸類聚到一起,將它們的力量集中在一起,一次性引爆。」
陳旈奇若有所思的點頭,他聽懂了副官的話,卻沒有因此有所寬慰的意思。
反而慨嘆道:「差距還是有的,技術層面上,那些我們未能鑒定出來的製劑,每一種,都是差距,而它們合一起的作用,我想大家也都有目共睹了,真是……了不起!」
「任何一個基地市,只要是掌握了這項技術,就徹底從『受獸潮之煩擾』變成『享獸潮之厚利』了。
我們不用為有規模大到超出某個承受臨界點的獸潮而感覺心憂,更不用為此耗費巨大代價準備一些十年八年都用不少,卻會在某一次特大獸潮來臨時力挽狂瀾的後手殺手鐧。
因為我們完全可以在某片區域有可能釀成特大型獸潮之前,用這些製劑將之提前誘導、分化出來。
它們一次性壓上,會讓我們感覺為難,可若是用添油戰術一點點送,那卻沒有任何會拒絕,這純粹就是給我們送菜。荒野獸潮,將徹底變成一種資源大豐收。」
……
(先更后改)
第零章這就長生不老啦
溶洞深處,黑暗靜寂。
「小王!」
一聲響亮的呼喊在洞內帶起陣陣迴音。
躲在一片鐘乳石后追看最新章節的王旦不舍的將手機放進胸口襯衣口袋裡,打開強光電筒,提著一個塑料桶便往聲音傳來處快步走去。
溶洞很大,四周除了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分部的鐘乳石外,就是清澈冷冽的積水在礦物質日積月累中凝固形成的如同微縮梯田的層層疊疊的溝渠中靜寂無聲的流動。
這樣的地方本沒有路,只因時常有人往來,或藉助露出水面的高地或往水裡擱塊巨石勉強找出條彎彎繞繞可以行走落腳。
繞幾個彎,翻幾個坎,來到另一處光源所在地,一個青年蹲在地上,用記號筆往一個個可封口塑料袋上寫著數字編號、日期和溫度濕度等信息。
「阮師兄。」王旦喊道。
阮師兄抬頭看了他一眼,便接過他手中的塑料桶,將裡面一摞已經封口的塑料袋取出來,每個封口的塑料袋內均放著一塊玻璃片。
粗略的檢查了一下就放在一邊,將才剛寫好編號和其他信息的空袋和一盒新玻璃片放入桶中,並道:「將這幾組編號的樣片換取了。」
「好的。」王旦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等他走出幾步,身後又傳來阮師兄的聲音,「都知道在哪裡吧?」
「都知道。」王旦應道。他已經來過多次,雖然除了電筒所照之處儘是黑暗,但也不會把這都搞忘。
他按部就班的做著工作,幾個特意挑選出來的、用紅漆在顯著位置噴有數字編號的鐘乳石上放著一塊玻璃樣片,滴水不間斷的滴落在樣片中央,在日積月累下玻璃表面會形成一層薄薄的晶體,王旦用一塊乾淨玻璃樣片將其替換,將其表面的水輕輕拭乾,放入相應編號的塑料袋中並封口,輕輕放在桶中,然後去下一處所在。
他是一個地質學的大四學生,選定的論文指導老師是研究古氣候的教授,見過一面之後就將他扔給了「嫡傳弟子」在讀研究生阮師兄管理,除了偶爾幫忙整理些極簡單的資料,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定期來這處極偏遠之處的溶洞中取樣,目的就在玻璃樣片表面的那層晶體,從其大小、形狀、數量、礦物質成分等信息,再結合當下的溫度、空氣中的濕度、區域內降雨、空氣及岩石內氣體和礦物質成分含量等,通過長期而持續的觀測,獲得一個明確的因果聯繫,而石鐘乳是經億萬年歲月「生長」而成,完整保存著每個時代的晶體信息,由此可逆推其形成之時的溫度、濕度、降雨乃至空氣成分等信息。綜合起來,全都在「古氣候」這個筐里,是研究古地球、古生物乃至古文明的重要基礎。
聽上去很有趣,做起來卻很枯燥。
「就剩最後一處了。」
那處地點恰在他現在所在地對面,若依著原路過去,要繞好大一個彎,上一次取樣時王旦對這溶洞已經頗為熟悉,就直接抄了近路,不過就是要向下跳個坎,就有一條石脊將兩側積水分割得高低不同,卻是條天然的路徑連向對面。這次自然也不例外,他拿著電筒照了照找好落腳點,提著桶就往下跳,一米左右的坎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半蹲了下身子便將力卸去,人已經穩穩站住。
人雖站穩了,他的心卻陡然提起。
「糟糕!」他心中一聲驚呼。
隨著他的起跳下蹲這一系列動作,襯衣袋裡的手機早已脫出,正在離他快速遠去,很快,就將摔在堅硬嶙峋的岩石上或者落入水中——反正沒有好下場!
而他現在一手提著塑料桶,裡面放著珍貴易碎的樣本,一手拿著手電筒,沒了它在這個漆黑溶洞中寸步難行,都不敢扔,而拯救手機的時間稍縱即逝,根本不容他多想,電光火石之間,他本能的採取了行動。
眼神捕捉到空中快速遠離的手機,他急忙幾個小碎步趨近,提著桶的左手同步揮動。眼疾手快,手眼協調,下墜的手機在某一刻剛好落在呈四十五度角側斜的塑料桶內壁。等手機貼著桶壁繼續下落,輕輕落到桶底,他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哎呀!」
他一聲怪叫,之前全部心神全放在手眼配合和手機的安危上,沒發現身體早已失衡,又一腳前踏踩空,徹底失控,雙手亂舞,雙腳凌空,腦袋與一根竹筍般尖尖小小的鐘乳石發生親密接觸,就像一顆雞蛋磕在岩石上。
他腦海里只來得及閃過一個念頭。
「希望不會把阮師兄嚇著。」
再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變了。
王旦變成了石蛋,一顆埋在岩層中、頭頂壓著根巨大鐘乳石柱的化石蛋。
不飢,不渴,不老,不死,動彈不得。
穿越過來多久了?自從重獲時間感以後,頭上的鐘乳石就已經再次長高了一百多公分,而其每增高一公分就需要成千上萬年!
每念及此,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一穿過來就長生不死了,還不知足嗎?」他有時候如此寬慰自己。
「這樣都沒瘋,我果真是宅性深重啊。」他偶爾也如此自嘲。
「我早就不是人了吧?我不是人了啊!」第一次這麼想時他覺得自己瘋了,後來漸漸就適應了接受了,甚至極為淡定:「我本就不是人了啊。」
即便如此,他也不甘心永遠被囚在一顆化石蛋中。最初,他的意識只能勉強鑽出化石蛋的殼,向外一步就覺滯澀難行。他努力,他掙扎,心無雜念,精神迅速消耗,疲憊到進入沉睡,醒來再努力再掙扎,「視野」一點點擴大,深入頭頂的岩石,「看到」更上面的那根鐘乳石柱,再「看到」周圍一片鐘乳石林。
一個封閉的溶洞空間,最高處近五十米,近似圓形,直徑兩百米。黑暗,寂靜,只有滲水輕微的滴答聲有節奏的敲擊在石林上,覆在空間周圍上下的岩層更不知道有多深。
再次醒來,王旦「看了看」時間。
「113.4公分,比睡前略高了些,不過也就毫釐之間,大概也就千八百年時間,每次沉睡的時間越來越短,也算是好事。」
他先是例行的巡視了一圈,意料之中的毫無異常。
「好了,上班。」
他將四散的意念收束,向著一個方向集中,原本覆蓋整個空間的「視野」也迅速變得狹窄。
溶洞空間周圍高中央低,滲水在中央匯成一汪深潭。平如鏡面的水潭彷彿有風刮來,漣漪不斷,在一股無形之力的推動下,一條手臂粗細的水線劃過整個潭面,帶起一股水離潭而走。
像一條無尾的長蛇從水潭中探出了頭,沿著一條略有坡度、光滑筆直、往返了無數次的「蛇道」前行,最初速度頗慢,卻在持續的加速著,沒過一會兒,就到了空間的盡頭,似要一頭撞上山岩,卻沒有「粉身碎骨」,反而在一條小小的隧洞中越跑越快。
他的意念不僅可化為無死角覆蓋的「超級視野」,當其極度凝聚后,還可意念化力干涉現實。雖然這力太小,無法直接對堅硬勝鋼鐵的岩石造成破壞。
「278米每秒,7305米。」一組數據在他心裡自然浮現。
前者是水線的最高速度,也是他當下精神意念所能支撐的極限。這還是這次沉睡有所成長的結果,已比上次增速了近十米每秒。
後者是他駕馭水線頭部達到如此高速時在隧洞里行經的距離。
因前後速度差距太大,越往前跑,水線越細,當其穩定在最高速度之時,彷彿一根水凝成的鋒利箭矢。
再次疾射出數百米,終於一頭狠狠的撞在隧洞盡頭的岩石上,而後一百八十度掉頭,攜著些微岩體的「殘骸」,緊貼著來向水線回歸水潭,形成一個始終不歇的環。
隧洞就這樣一點點、一寸寸的向前延伸。
一寸兩寸,一米兩米。
當他徹底力竭,再次陷入沉睡之時,隧洞再次向前延伸百餘米。他睡去的很安然,雖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鑽出頭,他卻一點都不急。
經歷了不知道多麼漫長的歲月,這才從蛋殼外一步步穿越岩層「看到」頭頂鐘乳石柱的全貌,重獲對時間的感知;再慢慢擴張,探索完整個溶洞空間;念力太弱無法直接見效,想到化水為兵這個間接方法;最初同樣因念力太弱,效率太差,隨著一次次沉睡蘇醒成長,念力越來越強,操控越發自如,水線的最高速度一點點增加,效率在不斷提升……
這全都是他的收穫,一直都在收穫,他自然不急。
一片群山,鬱郁蒼茫,如一群摩天巨獸高聳著背脊匍匐在廣袤大地。
某處,一個隱秘的盆地中,有一個深寬高都只有數米的天然石穴,幾隻毛呈灰白色,似兔似鼠的小生物抱著一枚枚嬰兒拳頭大小的堅果聚在一側窸窸窣窣的啃食。
突然,先是第一隻,而後全部,都停下了咀嚼進食,雙耳高高豎起,耳沿絨毛有節律的擺動。